宁夏盐池县萌城乡窖藏钱币发现高丽三韩通宝——西夏钱币研究

第三节　从宁夏盐池县萌城乡窖藏钱币谈高丽“三韩通宝”

1985年春，宁夏盐池县萌城乡农民在城南沟畔上挖窑洞时，发现一座西夏钱币窖藏。经挖掘，在一个已经朽烂的毡桶内，装有古铜钱约100公斤，还有“元德九年”西夏文“（首领）”二字铜质官印一方。这批文物，在当年夏天的文物普查中被征集，现藏盐池县博物馆。

据统计，在窖藏62种钱币中，其中，北宋以前的10种，依次有汉半两、五铢，新莽货泉，唐开元通宝、乾元重宝，五代南唐大唐通宝、唐国通宝，后周周元通宝，前蜀天汉元宝、乾德元宝等。北宋最多，有38种，依次为宋元通宝、太平通宝、淳化元宝、至道元宝（两种）、咸平元宝、景德元宝、祥符通宝、天禧通宝、天圣元宝（两种）、明道元宝、景祐元宝（两种）、皇宋通宝、庆历重宝、至和通宝、至和元宝（两种）、嘉祐元宝（两种）、治平通宝（三种）、治平元宝、熙宁元宝（两种）、元丰通宝、元祐通宝（两种）、绍圣元宝、元符通宝、圣宋元宝、崇宁通宝、崇宁重宝、大观通宝、政和通宝、宣和通宝等。北宋以前的有：辽清宁通宝、大康通宝、天庆元宝；北宋以后的有：南宋建炎通宝、绍兴元宝，金正隆元宝等。我们关注的西夏钱币，有汉文钱天盛元宝、皇建元宝、光定元宝，西夏文钱福圣宝钱（二枚）、大安宝钱、天庆宝钱等6种。此外，还有在西夏窖藏中从未见过的外国钱高丽三韩通宝。其中最晚的，也是西夏最后一种钱币光定元宝。它的铸造时间，距西夏被成吉思汗所灭，仅10年左右。加之又有西夏官印同时出土，确定为西夏窖藏无疑。成吉思汗灭亡西夏的战争，极为残酷。这批钱币当是逃避战争灾难的西夏百姓所埋。在未被埋藏前，当是西夏的通行货币。正因为如此，它对研究西夏货币经济具有重要意义。和别的西夏窖藏一样，从品种数量上讲，北宋钱占有绝对的优势，从而再一次证明了北宋货币在西夏社会经济和人民生活中所占有的重要的地位^[33]。

在这批钱币中，最为重要的是西夏文“福圣宝钱”和汉文“三韩通宝”。“福圣宝钱”，已在本书第一章第二节《西夏钱币考略》谈到，不再重复，这里专论“三韩通宝”。

“三韩通宝”，在全部窖藏中，仅见此一枚。平钱，铜质，光背，隶书对读，宽边大穿。钱径23毫米，穿宽7.0毫米，郭厚1.3毫米，重2.9克。它与开元、汉元、周元、宋元等通宝钱一样，皆为对读，书体隶兼八分，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证明它的铸造，深受唐宋钱风的影响。在宁夏，是首次出土，在其他地区也很少见^[34]，是钱币中的珍品，具有重要研究价值（图8-4）。

图8-4　出土三韩通宝(www.xing528.com)

“三韩”是指什么？这一名称，很容易让人想起汉时朝鲜半岛南部的“三韩”：马韩、辰韩、弁辰（晋改称弁韩）^[35]。然而，“三韩通宝”却与此无关。理由是：其一，“三韩”是三个并列的“王国”，不可能共铸一种货币；其二，汉魏时，“三韩”尚处于部落联盟阶段，货币经济尚未进入他们生活的领域；其三，钱称“通宝”，此称汉魏时期尚未产生。

那么，“三韩通宝”的含义是什么，又是什么时间铸造的？经研究，实际上是王氏高丽（918～1392）肃宗明孝王王颙铸造，因为“三韩”不是年号，也不是国号，而是封号，因此，这是中国货币体系中少有的封号钱。

王氏高丽王朝，918年为王建所建，五代后梁末帝贞明四年，都开京（今开城）。935年并新罗，946年灭百济，对统一朝鲜半岛做出了贡献。统治时间很长，历经五代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宋、辽、金、元各朝，直到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始为李氏朝鲜所代，立国长达470多年。在其统治期间，大部分时间奉中国正朔，先后用过后唐、后晋、后汉、北宋、辽、元、明等七个朝代的年号。虽然有时也自行纪年，但却无年号，这就决定了王氏高丽没有自己的年号钱。

之所以说“三韩通宝”是王颙所铸，主要依据是《辽史·高丽传》的记载和分析。“三韩国公”是辽给王颙及其子睿宗文孝王王俣的封号。王颙的统治时间是1095～1104年，接受封号在道宗寿昌六年（1100年）；王俣的统治时间是1105～1122年，接受封号在天祚帝乾统八年（1108年），但王俣在统治十年之后，也即1115年，就不再奉行辽的年号，而自行纪年。这就决定了铸造”三韩通宝”只能在1100～1115年之间。但这15年横贯两王，能具体到究竟何王，铸于何年呢？（宋）孙穆《鸡林类事》对此做出了具体回答：“癸未年，高丽仿本朝铸钱交易，以‘海东重宝’‘三韩通宝’为记”。癸未为宋徽宗崇宁二年，当辽天祚帝乾统三年（1103年）。这就是说，王颙在接受了“三韩国公”封号后的第三年，为了与辽进行“交易”，铸造了“三韩通宝”钱。

我们还可以找到一些“三韩”钱铸于此时的资料：（宋）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载，高丽的铸钱监在开京“广化门外东南数十步”。这就是说他看到了高丽的铸钱监。徐兢出使高丽是在宣和六年（1124年），距高丽铸了“三韩’钱仅21年。顾炎武《京东考古录》说，“此钱始铸于熙^[36]之九年，而钱文曰‘三韩’者，实用辽之封号，此前未尝有也”。再者辽钱形制受唐钱的影响，“三韩”钱受唐宋钱风的影响并好于辽钱，这是一脉相承的。中国方孔圆钱系统，主要是记值钱和年号钱，间也有国号钱，而以封号铸钱，则是少有的特例。“三韩通宝”为研究中国钱币对邻国的影响，以及研究朝鲜钱币，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

“三韩通宝”是朝鲜最早铸造的货币之一。它的铸造，是王氏高丽王朝加强与中原诸王朝的联系，促进其社会经济发展的反映。然而，这种发展是很缓慢的，《宋史·高丽传》载：高丽“地产铜，不知铸钱，崇宁后始学鼓铸，有海东通宝、重宝，三韩通宝三种，然其俗不便也”。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说得更为具体生动，“其俗无居肆，惟以日中为墟，各以其所有，用以交易。无泉货之法，中国朝廷赐予钱宝，今皆藏之府库，时出以示官属传玩焉”。“无泉货之法”当然不确，然而，视“钱宝”为珍藏，社会上盛行的仍然是物物相易，说明在12世纪时，高丽虽然已经铸钱，但货币经济仍然很不发达，铸钱数量自然有限，这也是“三韩”钱少见的原因。

萌城乡位于盐池县南端，与甘肃环县接界。在西夏时，属清远军地，是西夏灵、盐二州（今宁夏灵武、盐池）与宋庆、环二州（今甘肃庆阳、环县）之间的交通要冲。王氏高丽接受辽的封号，与辽关系密切，与西夏却无直接的关系。然而，辽与西夏接壤，无论政治、经济，辽夏都有密切的关系。这枚“三韩”钱，当是从高丽经辽辗转流入西夏的，反映了高丽与辽、夏之间的复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