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朝鲜发现西夏文乾祐宝钱——《西夏钱币研究》成果

第六节　浅议朝鲜发现西夏文“乾祐宝钱”

2006年夏初，吉林省长白朝鲜族自治县宋文进先生，来信、来电话谈了他到与长白县隔江相望的朝鲜两江道惠山市购得金钱“阜昌重宝”和西夏文“乾祐宝钱”的情况，并附来照片。从照片上看，这两枚钱皆上浮绿锈，古香古色，轮郭规整，字文深峻，品相上好。在后附宋先生《朝鲜发现西夏文“乾祐宝钱”》一文中，已谈到了笔者的一些初步看法。进一步思考，觉得言犹未尽，又对此二钱做了一些考证，兹补述如下：

“阜昌重宝”，为伪齐刘豫所铸。刘豫，河北阜城人，原为宋济南知府，金天会七年（1129年）降金。次年，金太宗完颜晟立他为“儿皇帝”，让他统河南、陕西两地，建都汴京（开封），年号“阜昌”，史称“伪齐”，是金在中原地区建立的傀儡政权。这个附金的“伪齐”政权，于天会十五年（1137年），为金熙宗完颜亶所废，仅存在8年。《金史·食货志》载：“天会末，虽刘豫‘阜昌元宝’、‘阜昌重宝’亦用之。”就是说，金代允许“阜昌”钱在社会上流通。金代初期，沿用辽宋旧钱，并未铸钱。直到“阜昌”钱通行30年后，海陵王完颜亮正隆二年（1157年），始议鼓铸，铸“正隆元宝”。因此，在金代钱谱中，“阜昌”钱是金代所铸的第一种钱，现有“阜昌元宝”平钱，“阜昌通宝”折二钱，“阜昌重宝”折五钱，皆为篆书、真书二体对钱，铸造精工，但传世甚少。

西夏铸有汉文钱7种，西夏文钱5种，这已为钱币界所熟知^[29]。“乾祐宝钱”，是现知5种西夏文钱之一，在宁夏、甘肃、陕北有出土，但数量不多，是西夏文钱中较少的一种，属珍稀品种，在朝鲜发现更为难得。据有关资料，在内蒙古东部及东北辽金故地，曾有个别西夏钱币出土，多为西夏文“大安宝钱”^[30]，还有极为珍贵的汉文隶书“大安通宝”^[31]，但未见“乾祐宝钱”。

在朝鲜为什么能发现这两种钱币呢？“阜昌重宝”似乎较好回答，金与朝鲜接壤，金钱流到朝鲜自然不稀奇。而西夏与朝鲜相隔万水千山，西夏钱流到朝鲜就耐人寻味。我们就从宋先生文中谈到的“三韩通宝”谈起。

“三韩通宝”，是1985年在宁夏盐池县萌城乡出土的，笔者曾著文对这枚钱能在宁夏出土进行过初步探讨^[32]，这里略做回顾。

提到“三韩”，人们很容易想起汉时朝鲜半岛南部的“三韩”：马韩、辰韩、弁辰（晋改称弁韩）^[33]。然而，“三韩通宝”，却与此无关。汉魏时，“三韩”尚处于部落联盟阶段，货币经济尚未进入他们生活的领域，当然不会铸造钱币。

那么，“三韩通宝”是什么含义，又是什么时间铸造的？经研究，“三韩”并不是通常所理解的年号，而是封号，是辽授于王氏高丽肃宗明孝王王颙的“三韩国公”封号。因此，“三韩通宝”不是年号钱，不是国号钱，而是少有的封号钱。

王氏高丽没有年号钱，也与它的国体有关。王氏高丽，建于918年，当五代后梁末帝贞明四年（918年），建都开京（今开城）。历经五代、宋、辽、金、元，直到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始为李氏朝鲜所代，立国长达474年。王氏高丽在其统治期间，大部分时间奉中国正朔，虽曾自行纪年，但却无年号，这就决定了王氏高丽没有自己的年号钱。

辽金时期，正当王氏高丽时期。所以说“三韩通宝”是王颙所铸，主要依据是对《辽史·高丽传》的记载和分析。“三韩国公”是辽给王颙及其子睿宗文孝王王俣的封号。王颙的统治时间是1095～1104年，接受封号在辽道宗寿昌六年（1100年）；王俣的统治时间是1105～1122年，接受封号在辽天祚帝乾统八年（1108年），但王俣在统治十年之后，也即1115年，就不再奉行辽的年号，而自行纪年。这就决定了铸造“三韩通宝”只能在1100～1115年之间。但这15年横贯两王，能具体到究竟何王，铸于何年呢？（宋）孙穆《鸡林类事》对此做出了具体回答：“癸未年，高丽仿本朝铸钱交易，以‘海东重宝’、‘三韩通宝’为记”。癸未为宋徽宗崇宁二年，当辽天祚帝乾统三年（1103年）。这就是说，王颙在接受了“三韩国公”封号后的第三年，为了与辽进行“交易”，铸造了“三韩通宝”钱。

“三韩通宝”受唐宋影响，也是方孔圆钱。中国方孔圆钱系统，包括受中国影响的日本、安南和朝鲜等国的钱币，主要是记值钱和年号钱，间有国号钱，而以封号铸钱，则是少有的特例。“三韩通宝”为研究中国钱币对邻国的影响，以及研究朝鲜钱币，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

辽金时期，王氏高丽称臣于辽、金，有贡使往来，关系密切。西夏与辽、金两朝政治、经济关系密切，来往较多。上述在辽金故地，也曾有西夏钱币出土，就是证明。货币的流通的规律之一，在无人为干预的情况下，似乎像投石后形成的水波纹一样，由铸地向四处扩散，而密度的高低，与距离的远近成反比，距离越远密度越低，个别的钱也可能流得很远。如在远离西夏故土的浙江、湖南、湖北等地发现过西夏钱币^[34]。既然如此，“三韩通宝”出现在宁夏，西夏文钱出现在朝鲜，也就不奇怪了。

另外，笔者还注意到，今鸭绿江东面的两江道、咸镜道、慈江道等地，辽金时并非高丽地界，而是辽时属东京道地界，金时属东京路地界^[35]。这样，西夏钱币流通到朝鲜就更容易理解了。(www.xing528.com)

附：朝鲜发现西夏文“乾祐宝钱”　宋文进

我家住吉林长白朝鲜族自治县，爱好古物收藏。长白县与朝鲜两江道惠山市隔江相望，两地易货贸易活跃，经常有人员来往。据我了解，朝鲜的收藏活动尚未兴起，人们的收藏意识淡薄，有些住户藏有钱币等古物，仍视为破铜烂铁，并未当作珍奇。

去年（2005年）夏天，我因公应邀到惠山。经朋友介绍，在一居民家中购得两枚古钱：一枚为折五钱金“阜昌重宝”，钱径34毫米，穿宽7.5毫米，钱厚2毫米，重4.56克（图2-26）；一枚为小平钱西夏文“乾祐宝钱”，钱径24毫米，穿宽4.8毫米，钱厚1.5毫米，重4.18克（图2-27）。两钱皆轮郭规整，字文深峻，包浆自然，品相上好。据说是从地里刨出来的。

西夏文钱在吉林甚为少见，更未见发现“乾祐宝钱”的报道；长白县也无人收藏和认识西夏文钱，都觉得这枚钱奇特，在朝鲜发现令人惊奇。我曾携钱到北京求教，找了多人询问都说不识。后来有人提到是不是西夏钱。想到宁夏是西夏故地，经电话多方打问，才找到钱币学家牛达生先生。经牛先生指教，才知是西夏文“乾祐宝钱”。牛达生先生认为，在朝鲜发现西夏文钱并不稀奇。他说，西夏虽与朝鲜相隔千山万水，但与辽、金两朝政治、经济关系密切，在辽金故地，也曾有西夏钱币出土。货币是流通的，1985年，宁夏盐池县在西夏钱币窖藏中曾出土王氏高丽所铸“三韩通宝”，现今在朝鲜发现西夏文钱也就不奇怪了。

（本文系笔者根据宋先生来信及电话交谈内容编写）

图2-26　阜昌重宝

图2-27　夏文乾祐宝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