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看到,由于时代的局限,我们的先辈不可能获得丰富的实物资料,而幽闭书斋,与世隔绝,仅凭几枚传世品,进行见物不见人的研究,必然制约着钱币学的发展。新中国成立前,《泉币》是唯一发表过西夏钱币文章的刊物,然而,只有7篇,每篇两三百字,总计不到2300字,便从一个侧面证明了这一点。
20世纪60年代以前,尽管也有钱币和货币史方面的论著出版,但有关西夏钱币的内容,少得可怜。以马克思主义观点研究货币史的权威巨著、彭信威的《中国货币史》(1965年第三版),涉及历代钱币、货币制度、货币购买力、货币理论、信用等各个方面,约74万字,可谓洋洋大观。然而,涉及西夏钱币者仅有千字,可见一斑。但是,先辈的成果,毕竟是我们进一步研究的基础,我们应当倍加珍视。
前面,笔者已经对150多条出土钱币资料进行了分析,看到了这批出土资料的重要价值。现就出土资料结合传世文献、谱录,再做一些探讨。
第一,西夏铸钱的时间早于文献记载。《宋史·夏国传》载,南宋绍兴“二十八年(西夏天盛十年,1158年),始立通济监铸钱”,是关于西夏设监铸钱仅有的一条史料。“天盛”是西夏第五代皇帝仁宗李仁孝的年号,天盛十年设监铸钱,距西夏建国已有120年。是否这120年西夏没有铸过钱?出土资料表明,至迟在西夏第二代皇帝毅宗李谅祚时,已铸造了西夏文“福圣宝钱”。毅宗“福圣承道”(1053~1056)比《宋史》所说的天盛年设监铸钱,提早了100多年。
第二,西夏汉字钱的铸造晚于西夏文钱的铸造。以考古材料来说,西夏最早的汉字钱是第三代皇帝惠宗李秉常的“大安通宝”。“大安”(1074~1084)虽然早于天盛,然而比“福圣宝钱”晚了20多年。也就是说,西夏是在铸造了西夏文“福圣宝钱”20多年之后,才开始铸造汉文钱。西夏统治者在其初期,为了抗衡宋朝,比较强调在经济文化方面的独特性,而在此后,为了巩固其封建统治,比较注意吸收和推广汉族的封建文化。这与西夏钱币先有西夏文钱,后有汉文钱是一致的。(www.xing528.com)
《古泉汇》认为:西夏文钱“当是西夏开国时物,尚与中华文字不通,迨后改用汉字,始有元德以下诸品”。这是不识西夏文字的一种臆断。实际上,西夏是汉文和西夏文并用的。西夏政府规定,和宋朝往来文书,番汉字并用;《凉州重修护国寺感通塔碑铭》是阳番阴汉;银川西夏陵出土了番汉两种文字的碑文残块。西夏在惠宗期间,同时铸造和流通番汉两种文字的钱币。
第三,西夏钱币制度深受北宋影响。西夏钱币最大的特点,是将本民族的文字用于钱币,诸如西夏文“大安宝钱”“天庆宝钱”等。辽、金也是少数民族政权,也有自己的契丹文和女真文,但没有反映在自己流通的钱币上。然而,西夏钱币制度的主要方面,是受北宋影响的,北宋流行年号钱,西夏无论汉文钱还是西夏文钱,都是年号钱。宋朝的年号钱有通宝、元宝、重宝之称,名称、品种十分繁杂,如果再以大小、书体、币材、成色、监别细分版别,更是难以计其品数。西夏钱币也有通宝、元宝、重宝之称,币值也有小平、折二之分,币材也有铜、铁之别,版别也有参差,虽无北宋钱币之繁杂,但其基本形制与北宋钱无异。北宋盛行对钱,1984年,宁夏银川滚钟口“光定”篆书、真书对钱的出土,进一步证明北宋钱制对西夏钱制的深刻影响。这对西夏钱币制度研究,是个良好的开端。
第四,西夏钱币制作精美,是西夏经济文化水平较高的反映。西夏钱币轮郭规整,字体庄重,铸造精工,受到古今钱币家的称赞。翁树培《古泉汇考》称:“西夏钱制,史册不载,据今所见夏钱,字端楷,制精好。”经济学家千家驹、彭信威对西夏钱币倍加称赞,说“制作精致,文字整齐”,又说“西夏钱币的制作很精美,文字也规矩,他们的文化看来要超过契丹人”。西夏钱币极少有北宋钱币流铜、错范、倒书、传形等弊病,或因设监过多,盗铸严重而产生的轻重不一,厚薄参差,版式众多的现象。西夏钱币虽然也有版式上的差异,但轻重、厚薄、外圆、内方,大体一致,汉文钱比西夏文钱更好,说明他们在铸造上是很精心的。西夏是一个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王朝,但它在钱币铸造上的成就是应当肯定的。西夏钱币的精美,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西夏经济文化的发展水平。
第五,对西夏货币经济进行了有益的探讨。很难想象,在西夏陵墓、遗址、城址的考古中,西夏钱不一定有,而北宋钱绝不会少。更令人惊奇的是,所有的铜钱窖藏,都以北宋钱为主,占80%~90%,西夏钱没有超过2%。笔者对贺兰山大风沟、榆树台、滚钟口三处窖藏钱币计量分析,北宋钱币分别占84.9%、87.7%、85.6%,而西夏钱币仅占1.4%、0.9%、1.5%。这大量的材料,说明一个事实,就是西夏虽然铸造钱币,但西夏社会流通的主要币种不是西夏钱,而是北宋钱。“究其根本原因,还是西夏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不高所致。”同时反映了“西夏经济在一定程度上对宋朝的依赖,是宋夏关系方面的一件大事,也是西夏社会经济一大特点”[41]。
数十年来,西夏钱币的研究,可谓成果累累,前无古人。但是,有些问题,尚待深入研究。仁宗仁孝所铸铜钱,远远大于前朝,但有趣的是:“天盛”钱在数量上有较大的突破,“乾祐”钱又明显减少;而铁钱与之相反,“乾祐”钱数量很大,而“天盛”钱仅为“乾祐”钱的1/10。为什么会形成这种状况?仁孝之后的纯祐等几代,为何只铸造铜钱而不继续铸造铁钱?还有,西夏社会的购买力、夏钱与宋钱的比值、货币理论和货币政策,西夏钱币与西夏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联系,等等,都需要加强研究,进一步探索。又如,关于西夏钱币的版别和对钱划分的问题等,都有待深入研究。相信,通过学人的共同努力,一定会有新的成果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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