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学术研究必须以现有的成果为基础,方能登堂入室,窥得堂奥。不如此,则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很难有什么结果。最近,著名史学家、古文字学家李学勤教授,重申王国维的“二重证据法”,强调考古资料和传世文献结合对史学研究的重要性[12]。因此,我在西夏钱币的研究中,除做好考古资料的收集和整理外,也做了文献的收集和排比工作,探讨先贤对西夏钱币研究所做的贡献。
前人对西夏钱币的研究,正史中有所反映,但更主要的在钱谱中。《宋史·夏国传》载:西夏于南宋绍兴二十八年(1158年),“始立通济监铸钱”。这是有关西夏铸钱仅有的一条记载。考古发现证明,早在谅祚福圣承道年间(1053~1056),就铸造了西夏文“福圣宝钱”,比设“通济监铸钱”提早一个多世纪。有学者认为,天盛以前西夏铸钱极少,没有必要设立专门机构管理。西夏设有“文思院”,主管手工业制造。西夏仿效宋朝,钱币的铸造由“文思院兼管”[13]。
(一)钱谱中的西夏钱币
在钱币研究中,钱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过去,有关西夏钱币的资料,散见于钱谱书刊,文字贫乏,内容简单,没有一篇详尽系统的论述。人们对西夏钱币的了解,常常是支离破碎的,真伪莫辨,很难窥其全貌。笔者通过对历代数十种钱谱、论著中有关资料的排比、分析,终于搞清了西夏钱币的眉目。兹选择重要钱谱列表如下,并试做分析。
表1-5 著录西夏钱币重要钱谱简表
续表
说明:1.为节省篇幅,表中汉文钱省去“元宝”“通宝”二字;夏文钱省去“宝钱”二字。个别稀见品种如“贞观元宝”“贞观通宝”“雍宁通宝”等钱用全称。
2.钱名下画线者,为结合考古资料定出的待考品或伪品。
根据上表,我们可以得出以下认识:
第一,《泉志》是最早著录西夏钱币的钱谱。洪遵(1120~1174)的《泉志》是我国现存最早的钱谱,它影响最大,传世不绝,在我国古代钱币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梵字钱”从字面上看,很难将其与西夏联系起来。目前的研究成果告诉我们:所谓“梵字钱”,就是西夏文钱(据图为“大安宝钱”)。
第二,《钦定钱录》是最早明文著录西夏钱币的钱谱。梁诗正《钦定钱录》尽管是乾隆钦定,但因其多沿袭旧说,“鲜有新说”,在泉界并不看好。《钦定钱录》著录了两枚西夏钱币。一枚是“天盛元宝”,标明为西夏“仁宗”所铸,是钱谱中第一枚明文著录的西夏钱币,这和以往钱谱比是个进步。它的根据自然是《宋史·夏国传》天盛十年(1158年)“始立通济监铸钱”。一枚是“梵字钱”,源自洪遵《泉志》,但它如洪遵一样,不知“梵字钱”为何国钱币,钱文是什么文字。
第三,《历代钟官图经》是最早系统著录西夏汉文钱的钱谱。陈孝莱,字微贞,号谁园居士,浙江海宁人。清乾隆监生,博雅好古,喜集碑帖,尤嗜古钱。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游历陕西,寓钟官署,得古钱数十枚,复多方收集,参考诸史《食货志》、洪遵《泉志》、张端木《钱录》等,编纂为《历代钟官图经》八卷。该书内容丰富,引述博洽,持说审慎,是“学术价值较高之泉币学专著”。该书成稿时间难以确定,但其内容屡为翁树培《古泉汇考》征引,知其成书早于《古泉汇考》。其书无刊本,仅以抄本传世。1993年,被编入《中国钱币文献丛书》第三辑影印出版,学人得以见其真容。
该书首次系统著录大部分西夏汉文钱,并以“按”的形式做出考证。其著录钱币,除移录《钦定钱录》天盛元宝(铜铁二品)外,元德通宝、乾祐元宝(铜铁二品)、天庆元宝、皇建元宝、光定元宝均为第一次著录,并言诸钱“精好” “极精好”。在考述天庆钱时,首次正确指出:“辽天祚帝铸天庆钱字文漫漶,不如此钱精好。”又于吐蕃钱后著录梵字钱,抄录三钱夏文,多不正确,仍一如《泉志》,不知其为何国钱。
第四,《古泉汇考》是最早汇集西夏钱币的钱谱。翁树培(1765~1809),号宜泉,今北京人。长于考据之学,其钱币研究成就更大,向为钱币学界所推崇。其所著《古泉汇考》8卷,考古泉源流,凡见于载籍者,无不详究异同,而翁氏校《永乐大典》本《泉志》,尤为珍贵。该书未曾刊行,手稿珍藏北大图书馆,近世学界,鲜有知矣。其论述散见于丁福保《古钱大辞典》,始为学界所重,书目文献出版社1994年影印出版,始见其真容。
与西夏钱币有关者,见于卷六第772~783页。卷中所涉西夏钱币,多著录相关述论,然后以“按”的形式做出考证。该书汉文钱多移录《历代钟官图经》元德通宝、天盛元宝、乾祐元宝、天庆元宝、皇建元宝、光定元宝诸钱 ,并说陈氏“尝至陕甘,故西夏钱所得多而识别独精也”。翁氏还肯定陈氏天庆钱“辽天祚帝铸天庆钱字文漫漶,不如此钱精好”的说法,指出其与西夏“天庆元宝钱迥别”。翁氏还言,夏钱“钱背轮郭甚精,如(金)大定”,对夏钱制作之精美充分肯定。
翁氏时期,已有一些谱录问世,多被其《古泉汇考》引述、考证,留下宝贵资料[14]。翁氏还对一些著述进行了考证。如张端木《钱录》卷五著录“天盛通宝”“光定通宝”,翁氏引“瞿中溶曰,今所见光定、天盛皆作元宝,则通宝误也”;又如益斋主人《货泉备考》卷四,著录西夏元昊铸大庆通宝、仁孝铸天盛元宝,又说“李元昊潜用大庆年号,于(宋)真宗景德年间铸”。翁氏考证认为“大庆元年当宋仁宗景祐三年,则真宗景德为仁宗景德(‘德’字为‘祐’字之笔误)之误也”,又指出“今固未见有大庆钱”。笔者认为,翁氏虽未否定该钱是西夏钱,但实事求是地指出未见该钱,时至今日,未见出土报道,此钱当无。该书卷五还著录“梵字钱,仅移录《泉志》文字,仍不知其为何国钱。
西夏崇宗有永安年号,有人认为有西夏永安钱,该书附“永安大宝”“永安大藏”两钱,翁氏认为是“近代所作,又非夏钱矣”,予以否定,书中附有“永安一百(铁)”“永安一千(大铁)”,翁氏首先肯定它不是“夏国钱”,进而论述因其出土于北京“西山房山等处”,得出“非刘守光所藏大安山之钱,当也辽以前物”的认识,为最后解决这一问题提供了思路。
清乾嘉时期考据之风盛行,学人对“梵字钱”,即西夏文钱的考释,做了很多工作。当时学界初渭园、陈莱孝、何梦华、赵润甫等,皆藏有数枚不等的西夏文钱。翁氏《古泉汇考》用很大篇幅,著录了收藏和考述“梵字钱”的情况,留下了宝贵资料。因大家不识西夏文字,考述多有不当,如何梦华认为洪氏“所谓梵书钱者,亦即金钱也”。瞿苌生也认为“梵字钱”是“女真字钱”。但翁氏识高一筹,根据刘青园凉州西夏窖藏钱币的发现,认为“梵字钱”“盖西夏所铸矣!”
翁氏在繁冗的考证中,留下了早期学人探索西夏的珍贵资料。一是鹤九皋龄的发现。
满州鹤九皋龄,官刑部时语培曰:曩在清字经馆时,闻绥远城(今呼和浩特市)山顶古庙塔圮,得经一函,瓷青纸,金字,凡八册,其标题皆作第八字见下凡九字(夏文有的字模写有误——笔者),其第八字则每册各异,作(夏文“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有的模写有误——笔者),盖纪数欤。核其卷数偈语,与《法华经》同,必《佛说妙法莲华经几卷》九字耳。
这是我国最早试图认识西夏文字的人,对研究西夏文字的认识具有重要意义。
另一是记述凉州河滩发现西夏钱币的情况,即前述凉州府开河掘得小瓶,内贮元德、天盛、天庆三钱事。如第一章第二节《西夏钱币的发现与研究》所述,这是有文献记载的第一次出土西夏钱币的资料,对西夏钱币研究有重要价值。
上述两条资料,对西夏文字、西夏钱币的研究都有重要价值。如不是翁氏《古泉汇考》的记载,很可能被历史的尘埃所湮没。
在编制表1-5时,《古泉汇考》何时完稿,颇费考量。翁氏《古泉汇考》在“天庆元宝”条,有“此钱于初氏钱谱见之”的记述。“初氏钱谱”应是初尚龄《吉金所见录》。这是否意味着《古泉汇考》完稿在初氏《吉金所见录》刊行之后?但返回来想,倘若如此,为何《古泉汇考》中未见初氏所论呢?《古泉汇考》中有“莱阳初氏渭园”藏有“梵字钱”事;记述刘青园师陆“言甘肃掘钱多西夏物”,其所获“梵字钱”经与“西夏碑”[15]比对,而定其为“西夏所铸”之事。这又应如何解释?拙意:翁、初、刘三人皆乾嘉时期学者,都是钱币收藏大家,又都具有官员身份,他们相互交往,学术交流,也属常理。看来,初、刘未见翁氏《古泉汇考》,而翁氏或许已闻“初氏钱谱”之事,但也未见成书。“初氏钱谱”刊出之时,正是翁氏辞世之日,“初氏钱谱”翁氏未见,也合情理。
第四,《吉金所见录》是最早系统著录西夏钱币的钱谱。清嘉庆乙丑十年(1805年),金石学者刘青园,在凉州(今甘肃武威)发现西夏窖藏钱币。更为难得的是,四年之后出版的初尚龄《吉金所见录》卷十三(嘉庆十四年,1809年),对刘青园的发现,就做了详尽的记述,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资料。此中内容,前已述及,此处不赘。
凉州窖藏,是西夏窖藏钱币的第一次重大发现,也是我国钱币的一次重大发现。《吉金所见录》对刘青园发现的记述,是钱谱中第一次对西夏窖藏钱币的详细记述和系统著录。无论对西夏钱币,还是中国钱币的研究,都有重要意义。这一发现,改变了人们以为西夏钱币只有一种“天盛元宝”的认识,使西夏钱币在钱谱中初具规模,形成系列,成为人们进一步研究的基础[16]。对此,晚出的钱谱论著,诸如张崇懿《钱志新编》、张锡棨《泉货汇考》、李佐贤《古泉汇》、倪模《古今钱略》,以至丁福保《古钱大辞典》等,皆相沿著录,或从中摭采西夏钱币资料。
上文已经谈到,所谓“梵字钱”,是洪遵既不知其为何国,又不识其字的一种钱币。刘青园将“梵字钱”文字与“西夏碑”对照,才知所谓“梵字钱”就是西夏文钱,为“梵字钱”找到了娘家,并第一次将它与西夏联系起来,在其前冠以“西夏”二字,称它为“西夏梵字钱”。
第五,《西夏国书略说》是首次译释了西夏文钱的著作。西夏文字是西夏法定文字,也是西夏钱币使用的文字之一。13世纪后,随着西夏的灭亡和党项族的消亡,至迟在明代中期以后,西夏文字便成为无人可识的死文字[17]。钱币上的西夏文字当然也就无人认识。约3个世纪后的1804年,乾嘉派学者张澍,在其故乡凉州发现“西夏碑”,才又重新认识了“夏国字”[18]。刘青园是看到这块碑的第二个学者。如上所述,刘青园虽然根据碑文,认识到所谓“梵字钱”就是西夏文钱,但是当时并不识其为西夏何字。
20世纪初,随着西夏学的发展,西夏文字的研究和释读取得了重大进展。1914年,西夏学者罗福苌在其所著《西夏国书略说》中,第一次著录并译释了四种西夏文钱,依次为“福圣宝钱”“大安宝钱”“乾祐宝钱”“天庆宝钱”,结束了西夏文钱统称“梵字钱”的历史,做出了重大贡献。1937年,古泉家赵权之,发现并译释了西夏文“贞观宝钱”[19],使西夏文钱币品种更为丰富。
另外,在表1-5之外,还有晚清钱谱著录西夏钱币的。如盛大士的《泉史》著录了天盛、皇建、光定,还有伪品乾定;鲍康《观古阁丛刻》著录了西夏梵字钱;等等[20]。这些都是重要的资料,不可不察。
1940年、1941年,上海寿泉会丁福保等藏家的珍贵钱币拓本《寿泉集拓》,其中有“乾祐元宝”、夏文“天庆宝钱”、小字“天庆元宝”、折三“元德重宝”四品,图片很美,没有文字,也被收入马飞海、王贵忱主编的《中国钱币文献丛书》,由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影印出版。
还有,《泉币》[21]是新中国成立前唯一发表过西夏钱币的刊物。除赵权之《西夏文“贞观宝钱”》一文外,还有郑家相《西夏文大安钱》、戴葆庭《西夏文大安宝钱两品》、王荫嘉《天盛铁钱背西》、程伯逊《天盛背西》、张叔驯《西夏大德通宝》和马定祥《乾祐元宝》等。他们和清代的钱币大家一样,也是当时的学者和收藏大家,有的还是钱币界的领军人物。这些钱币多来自市场,其中涉及西夏文“大安宝钱”两文三品,撰文者注意到钱币大小和文字差异;涉及“天盛背西”两文,铜铁各一品;涉及“乾祐元宝”“大德通宝”各一品。除“大德通宝”尚无出土品可证外,其他都是西夏正品钱。
在表1-5中,可以看到被认定的西夏钱币,汉文钱有:元德通宝(隶真二品)、折二元德重宝、天盛元宝(铜铁二品)、乾祐元宝(铜铁二品),行书乾祐元宝、天庆元宝、皇建元宝、光定元宝,另加考古新发现的隶书大安通宝、篆书光定元宝等,计有7个年号的13种钱;如果加上背西和不同背纹的,其品种更多。西夏文钱有:“福圣宝钱”“大安宝钱”“贞观宝钱”“乾祐宝钱”“天庆宝钱”等5个年号的5种钱。两者总计有9个年号的18种钱。
应该理解,表1-5中钱谱、论著的作者,他们不仅是清代著名的学者,在经史小学方面多有建树,更是钱币爱好者、研究者、收藏大家。在他们书中所列的大部分钱币,有的沿袭旧谱或相关资料,更多的应是他们的收藏品。《历代钟官图经》在考述元德钱时说,“元德中并无鼓铸之说,而此钱绝类西夏诸品”。由此言可知西夏钱币已成为当时泉界收藏品之一,故有“绝类西夏诸品”之说。还要强调的是:尽管先贤们所著录的西夏钱币真伪杂陈,但却为后人的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资料,也为今天结合考古资料,确定西夏的正品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二)先辈对西夏钱币的考证辨伪工作
清乾嘉以降,钱谱如林,成果累累。与此同时,伪造钱币之风亦极盛行,就是如表1-5所列优秀钱谱,也难免杂入伪品钱。去伪存真,进行辨伪,是先辈们所做的重要工作之一。这份重要遗产不能忘却。
从表1-5中,可以看出著录的西夏钱币近30种,除已被考古发现坐实的18种外,尚有十多种有待研究。这些钱,有的是前人断代有误,有的尚难断其真伪,有的就是伪品。过去,伪造钱币无非采用翻沙、改刻、挖补、拼合等手法,但无论如何巧妙,总会留下痕迹。而钱币是否出土,也是我们鉴定钱币真伪的重要标尺之一。有的钱虽有著录,但迄今未见出土,其真伪是要慎重考虑的。过去,我们的先辈已做了不少辨识工作。表1-5部分钱下画线,就是表示它是有问题的。兹将前人著录、结合出土情况,以断代误品、待考品和伪品三类分述如下:(www.xing528.com)
第一,断代误品。
只有两种,即铜铁两种“永安一百”,大铁钱“永安一千”。
如表1-5,最早见于翁树培《古泉汇考》,翁氏以“附”品待之,并未给其正品钱地位。以正品钱著录的是倪模《古今钱略》。翁氏对这两种做了分析,首先正确地指出“不敢谓夏国钱”。详述其出土情况:房山耕地县民,“嘉庆丙辰(1796年)春间,西山掘地所得”。由此分析认为,“此钱既于西山房山等处掘得,苟非刘守光所藏大安山之钱,当也辽以前物”的认识。为此钱的最后认定提出了思路。
此后,除倪模《古今钱略》认为是西夏钱外,又有戴熙《古泉丛话》南唐说,初尚龄《吉金所见录》和李佐贤《古泉汇》北凉说,各执一端,莫衷一是。著名钱币学家郑家相先生,对此做了深入的研究,认为“若属西夏,辽时已称古钱,时代不符;若属南唐,则出地尽在北方,地点不合;若属北凉,则时在六朝,无此制作”。而出土地点房山,“为刘仁恭建观炼丹之所,至其子守光据燕之时,适十国盛行铁钱之秋,此钱之铸,当属守光无疑。且其先后出土,不出顺天府以外,更其明证”(转引自《古钱大辞典》)。郑家相先生高论,解决了近百年来的纷争,笔者完全赞同。
第二,待考品。
1.天授通宝。《钱志新编》著录,并引“《泉宝录》曰:天授通宝钱景宗铸”(图1-1)。《古泉汇》列入“未见品”。《古钱大辞典》附图下注“此品伪”。近年来,有人认为《泉宝录》撰者,是《泉志》中洪遵提到的宋人金光袭,“天授”是西夏开国皇帝景宗元昊的年号,天授通宝是西夏正品钱,并发表在《中国通史》《西夏简史》等多种权威著作中。据查《泉志》引金光袭共4条,其中没有“天授通宝”;《泉宝录》撰者不是宋人金光袭,而是与翁树培、张崇懿等同时代的清人张敬庵。据说,张氏“以意绘图,或取私铸者实之,不足深辨”[22] 。天授钱除《钱志新编》著录外,据云,还有五品,其中大英博物馆也藏有一枚[23]。据图多为隶宝旋读,但大小、字体各异,只有山西博物馆一品为真书旋读(图1-2)。但天授钱至今未见出土报道,而在现存西夏史料中,有关元昊者最多,也没有一字涉及铸币事。天授通宝数种,孰真孰伪?全真全伪?待考。
图1-1 《钱志》隶宝天授
图1-2 晋博真书天授
2.大德通宝。《吉金所见录》著录大小二品,真书,直读,认为与元钱“不类”,附于西夏(图1-3)。王锡棨《泉货汇考》也著录大小两品。《泉币》第一期(1940年)发表的张叔驯《西夏大德通宝》一品,真书,直读,说该钱“具西夏钱气息,无元代钱风韵”,确定其为“西夏崇宗大德年间所铸”,影响很大,笔者曾据此定其为西夏钱。《古泉汇》将“大德通宝”四品列入元钱,说“西夏崇宗也号大德,然此钱颇似元钱”。《钱志新编》《钱汇》皆列为元钱。列入元钱者皆直读。《古钱大辞典》附图一品,与元钱直读不同,为右旋读,下注“此品伪”。
宁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西夏艺术》一书,载有“大德通宝”(图1-4)一枚,与他品不同,图片很漂亮,宽边,直读,“通宝”二字隶书,据称为中国钱币博物馆提供。我曾向有关人士询问,得不到证实,展柜中也未见陈列,至今未见能证明其为出土的大德真品。因此,此钱是夏钱,是元钱,还是伪品?待考。
图1-3 《吉》真书大德
图1-4 钱博隶书大德
3.折二铁乾祐元宝
此钱非出自“谱录钱币”,为传世待考品,附于此。该钱原为英人茹迪斯收藏,著文《一枚西夏大铁钱》发表(图1-5)[24]。大似折二,钱径32毫米,穿宽11.6毫米;狭轮、广穿、穿口不正。宽“乾”、小“元”、长“贝”宝,四字大小不够协调。学界原认为该钱与小平钱风格相类,宋代铁钱也多为大钱,西夏大铁钱可能受此影响而铸。但该文发表近30年,迄今未见大铁钱出土的报道。因此,该钱的真伪,仍当斟酌。
图1-5 折二乾祐元宝铁钱
又,该文编者按称:五代十国汉、楚皆用过“乾祐”年号,湖南还发现过“乾祐”大铁钱,此枚究属何家之乾祐,尚不敢肯定。笔者认为,上述说法,有违史实。五代后汉高祖刘知远有“乾祐”年号,但并未铸过“乾祐”钱,而是于其乾祐元年(948年)铸了“汉元通宝”,钱形美好,丁福保盛赞其“文字明坦,制作颇精”[25]。十国楚根本与“乾祐”无关,也从未铸过“乾祐”钱。楚王马殷在长沙铸过几种铅钱和铁钱,但并无资料说明它是什么钱。彭信威先生研究认为:铅钱“乾封泉宝和乾元重宝它们可能是楚钱”,“天策府宝和乾封泉宝大钱确是楚钱”[26]。《历代古钱图说》也著录了这些钱币。
第三,伪品。
1.正德元宝。《古今钱略》著录。戴熙《古泉丛话》:“正德钱世人有天下只有两个半之说,于是竟起而伪焉。”《吉金所见录》:“此品形制文字,与西夏诸品不类。”《古泉汇》列入明钱。《古钱大辞典》附图下注“此品伪”。
2.大德元宝。《钱志新编》著录。《古泉汇》列入“未见品”。
3.乾定元宝。《古今钱略》著录。《古泉汇》列入“未见品”。《古钱大辞典》附图下注“此品伪”。乾定是献宗年号(1223~1226),他在位期间,正值西夏败亡之际,战火频仍,经济萧条,怕是很难铸钱。1970年,辽宁戈某从废铜中获得一品,给笔者致函,认为是真品,并附有拓片。此钱至今未见出土报道,此品虽得自废铜,也应是前人的戏作、伪作。
方若《言钱别录》,对四种年号的所谓西夏钱,做了具体剖析:“张崇懿《钱志新编》载‘天授通宝’,疑西夏文字钱中,或本有‘天授’,欲据以坚信,熟知四品中无是也[27]。倪模《古今钱略》载‘正德元宝’,四字似不相贯。‘乾定元宝’中二字似取之‘乾祐’,左右二字似取之‘光定’。又可疑近人复以二体文合成之‘大德通宝’,拟入西夏,然‘德’字,同明‘宣德’钱,为宣德后铸。贸然入之,亦不思之甚已!天授、正德、大德、乾定,岂可据图便信也。”方氏的分析有一定道理,对我们认识这四种钱有帮助。
4.应天元宝。《古今钱略》著录。《古钱大辞典》附图下注“此品伪”。
5.贞观元宝。仅《古泉汇考》著录,并说“类光定”,“是夏钱”。其他谱录未见涉及,考古也无出土。西夏钱中无此钱。
6.大庆通宝。益斋主人《货泉备考》卷四著录,认为系西夏元昊所铸。其他谱录未见涉及,考古也无出土。西夏钱中当无此钱。
翁树培《古泉汇考》还附有“永安大宝”“永安大藏”两钱,翁氏以“质类近代所作,又非夏钱矣”,予以否定。
另外,还有表1-5中谱录未涉及的部分伪作,也简陈如下:
1.西夏伪钞。孟麟《泉布统志》卷六著录,有“大夏颁行宝钞”“大夏军营宝钞”两种,均属伪作。广东泉家王贵忱教授认为,此书体制杂乱,钱说驳杂,“尤为后人诟病的是收入一批伪造古钞”,有“检阅开来有不知所云之概”[28]。顺便一提,该书还著录西夏文“大安宝钱”“乾祐宝钱”各一品,模刻文字错得离谱,又定其为“女真钱”,显属大错。
2.西夏戏作铜钱。传世的西夏文折二“福圣宝钱”、折二“大安宝钱”(两品)、“正德宝钱”“人庆宝钱”和汉文“奲都元宝”等,是否是西夏正品钱,都有争议,其中多为近代戏作之品。
赵权之先生在70多年前说:“数十年来,地不爱宝,出土日多。”新中国成立后有计划的考古发掘,出土的更多。然而我们不能不注意到:不论是清代凉州出土的,还是贺兰山出土的,不论是内蒙古河套地区出土的,还是甘肃河西走廊出土的,其钱币品种,大体一致,这种现象绝不是偶然的。纵观二百年,横看数万里,在西夏的墓葬、遗址、窖藏中,绝没有出土过任何一种被否定的上述钱币中的一枚,这也不是偶然的。这又从另一个方面证明,前人的论断是完全正确的。人民出版社的《中国通史》(1979年)第六册“西夏部分”、宁夏人民出版社的《西夏简史》(1979年),在论述西夏社会经济时,将“天授通宝”“大德元宝”列为西夏货币,显然有欠分析。由此得出西夏在“元昊时开始铸钱”的结论,更是没有根据的。而人民出版社的《中国古代货币史》(1984年),又认为“天授”为西夏文钱,是元昊所铸,也是错误的。
向达先生在《斯坦因黑水获古记略》附记中提到的番汉字合璧“大安宝钱”“天赐宝钱”,是文献中出现最晚的西夏钱币之一。向先生所据为何,至今不得其源。《北平图书馆馆刊·西夏文专号》图版中载有福圣、大安、乾祐、天庆四种西夏文钱钱图,还载有与西夏关系不大,由三种字(包括西夏文)合璧的元代“至元通宝”,却没有西夏的番汉字合璧“大安宝钱”“天赐宝钱”。或许向先生记述有误,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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