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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佩秋解密名画真伪,疑续编提炼

时间:2023-07-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董其昌“南北宗论”可以休矣陈启伟:我记得,您第一次和我谈辨别董源《潇湘》三卷真伪的意义时说,如果经过研究,《潇湘》三卷不是董源的代表作,那么,中国绘画史,尤其是山水画的历史,就要重写。董其昌见到了《潇湘图》,先入为主,匆匆忙忙地便下了定论,认为画中人物在鼓瑟吹笙,即为“洞庭张乐地,潇湘帝子游”。几百年来,很多古书画的名称就“按董其昌的鉴定结论”标了。

陈佩秋解密名画真伪,疑续编提炼

董其昌“南北宗论”可以休矣

陈启伟:

我记得,您第一次和我谈辨别董源潇湘》三卷真伪的意义时说,如果经过研究,《潇湘》三卷不是董源的代表作,那么,中国绘画史,尤其是山水画历史,就要重写。因为长期以来,人们把《潇湘》三卷作为董源的传世真迹,并把这几件作品作为他的画风的“标准器”。

陈佩秋:

这一认识,主要是从董其昌而来的,也有人说和北宋的米芾有关。我认为,虽与米芾有一些关联,但在米芾本人,看来还并不是有意识地推广这一认识。

米芾在他的画史中说董源的画“淡墨轻岚”、“不为奇峭”、“平淡天真,一片江南”,有人据此与《潇湘》三卷对比,认为三卷与米芾说的十分吻合。

中国古代文人用词有它的模糊性。文献上最早记载董源的画风,说他“着色类李思训”,“水墨类王维”,而共同的特点是“下笔雄伟,有斩绝峥嵘之势,重峦绝壁,使人观而壮之”。也就是无论着色还是水墨,都是重峦绝壁,雄伟峥嵘,而不是简率的、平坦的。

《宣和画谱》著录董源的画迹78件,绝大多数是人物、龙、牛,只有少数是山水。至于米芾的“平淡天真,一片江南”云云,我们今天把此二句硬套到三卷上,似乎有些合拍。但他同时还说过:一生所见董源画,不过五幅,而对其具体的评价是:“绝涧危径,幽壑荒迥。”试问,这样的评语,又能与三卷吻合吗?套之以《溪岸图》却又合拍。

米芾所见董源作品,自说不过五件,而米距董,其为时稍过百年,历经宋、元而到晚明,董其昌又能见到几件董源?他自称得藏三卷,并感叹“何其幸也”,但这样的“幸”事是很不易发生的。他对于古画的见识,绝对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优越条件,所以是有很大局限的。

董其昌见到了《潇湘图》,先入为主,匆匆忙忙地便下了定论,认为画中人物在鼓瑟吹笙,即为“洞庭张乐地,潇湘帝子游”。但你仔细看看,《潇湘图》中的人物,哪里和他说的一样?可见他的鉴定结论,何其草率!而这样草率的结论,竟为后人奉为圭臬。

我举一个例子,谢稚柳在解放前画过一幅画,当时没有画完,放在箱子里三十多年,某一天拿出来看看还满意,要去装裱,又想补画完成。陆俨少对谢稚柳说,还是叫刘旦宅去补。结果屏风上的山水让刘旦宅补上了。这幅画在几百年后不知道还会弄出什么事情来呢。米芾没有把事情讲清楚,难免引起后人的误解。所以,不仅仅董、巨,包括其他古代的作品,对于前人的所谓鉴定结论,包括后来谢稚柳等国家鉴定小组的鉴定意见,我们都不应该盲从,而需要认真地、实事求是地加以研究,使鉴定工作真正成为一项科学性很强的工作。

陈启伟:

那么,为什么在这么多年中,大家都没有怀疑《潇湘图》等三卷的真实性呢?

陈佩秋:

大家当时都轻信了明朝书画家、鉴定家董其昌的鉴定。

由于早期绘画作品存世量少,又没有更多的董源的作品作参考,于是就相信了董其昌的鉴定;同时,又用这三件同样风格的作品互相印证,于是得出了“公认”的结论。

但现在信息畅通,可以看到所有存世的宋画,这是董其昌那个时代无法做到的,经过这么多年的比较,发现这三件作品的时代气息与五代绘画不符。

陈启伟:

谢稚柳先生在他的《董源巨然合集序》中说——

董其昌一生最推崇董源,经常见到在他自己的画上题着“仿吾家北苑”。他对于唐、五代到宋之间山水画的渊源、流派,有两条系统的论证,他写道:

(一)文人之画自王右丞始,其后董源、巨然、李成、范宽为嫡子,李龙眠、王晋卿、米南宫及虎儿,皆从董、巨得来,直至元四大家黄子久、王叔明、倪元镇、吴仲圭,皆其正传。吾朝文、沈,则又遥接衣钵。若马、夏及李唐、刘松年,又是大李将军之派,非吾曹当学也。(www.xing528.com)

(二)禅家有南北二宗,唐时始分,画之南北二宗,亦唐时分也,但其人非南北耳。北宗则李思训父子著色山水,流传而为宋之赵幹、赵伯驹、赵伯骕以至马、夏辈。南宗则王摩诘始用渲淡,一变勾斫之法。其传为张璪、荆、关、郭忠恕、董、巨、米家父子以至元之四大家,亦如六祖之后,有马驹、云门、临济儿孙之盛,而北宗微矣。要之摩诘所谓云峰石色,绝迹天机,笔意纵横,参乎造化者。东坡赞吴道子、王维画壁亦云:“吾于维也无间然’,知言哉。”

董其昌的高论,对后世影响很大,谢先生说:“即如他同时的陈继儒、莫是龙、赵左、沈士充辈至清初的四王恽吴、八大、石涛、渐江、石溪、安徽画派、金陵八家等等,皆为其雄辩所折服。一时贵南贱北之风甚盛。董其昌不仅以画笔为时所重,他的画学的渊博,新奇可喜,是独树一帜的。”

陈佩秋:

上海博物馆收藏的《夏山图》上,有董其昌78岁时的一段题跋,就是依据这段题跋后,人们开始认定这三幅作品是董源的真迹。

董其昌的题跋是:“予在长安三见董源画卷,丁酉得藏《潇湘图》,甲子见《夏口待渡图》,壬申得此卷(夏山图),乃贾似道南宋收藏家)物,有长字印。三卷绢素高下广狭相等,而《潇湘图》最胜。《待渡图》有柯敬仲(柯九思,元人)题,元文宗御宝,今为东昌相朱所藏。昔米元章去董源时不甚远,自云见源真画者五本。予何幸得收二卷,直追溯黄子久画所自出,颇觉元人味薄耳。”

董其昌就是在这段题跋中,使用间接证据(乃贾似道物,有长字印;有柯敬仲题,元文宗御宝),将《潇湘图》等三件作品一口气全部鉴定为董源真迹。

北宋《宣和画谱》上著录的董源的作品中,有《潇湘图》等三件作品的名称,董其昌就根据他自己的“判断”,将这三卷既无名款、又无北宋内府收藏印鉴的绘画,首先分别命名为《潇湘图》、《夏景山口待渡图》和《夏山图》,然后指出,此三图就是北宋《宣和画谱》上著录的董源的作品。

陈启伟:

看来始作俑者就是董其昌。后来的鉴定家,要么相信了董其昌,要么把这三件同一风格的绘画“互相印证”,一直认为《潇湘图》等三件作品是董源真迹。现代美术史家也就在这三件作品的基础上,构建了中国水墨山水画史的五代部分。

陈佩秋:

董其昌有个“癖好”,就是喜欢把流传的无款古书画,安上一个更大的名头。比如说,他把《古诗四帖》的作者题为张旭,把《龙宿郊民图》的作者题为董源,但这都是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大胆命名”的。几百年来,很多古书画的名称就“按董其昌的鉴定结论”标了。

陈启伟:

当代鉴定家启功在《从戏鸿堂帖看董其昌对书法的鉴定》一文中指出:“董其昌官职高,名气大,书法和文笔都好。评书论画有专著,古书画上也多有题跋,于是即使偶有失误,也没有人敢于轻易怀疑,更谈不上提出指摘了。”

由于现在存世的古书画陆续公之于世,看印刷品、看真迹的机会都远远超过了古代,人们可以在占有更多更好资料的情况下进行研究,董其昌的一些具体鉴定结论也就显得有懈可击了。

陈佩秋:

董其昌对于鉴别古代绘画的眼力还是很高的。他崇拜元四家,醉心北宋,迷恋董源与巨然。这些痴迷的态度是他学问的基础。他不仅是鉴定家,还是书画高手。正因为自己懂书画,才使他的鉴定具有相当的学问。

谢稚柳说董其昌,他对古代绘画见多识广,标奇立异,创造了一系列奇特的议论。他把禅家的宗派说法搬到绘画上来,分古代绘画为两大系统——南宗、北宗。而他自己赞颂南宗,说北宗“非吾曹所当(一作易)学”。他把古代绘画进行分类,不论是否对,但不失为一种整理的方法。

由于董源的《潇湘图》、《夏景山口待渡图》、《夏山图》这三件作品原来是作为中国绘画史上的“标准器”而存在的,如果这三件作品不是董源真迹,那么,中国水墨山水画的五代部分,就要重新认识。同时,与此相关的南北宗问题、元四家的师承等中国绘画史上的重大问题,也都要重新认识。中国山水画历史中有相当部分内容要重写了。

今日我们需要重新审视一些董其昌的观点。无可否认的是,董其昌有些振振有辞的定论,似是而非的甚多,有必要在当代进行再论证。至少《潇湘图》、《夏景山口待渡图》、《夏山图》可以从董源的名下去除。“南北宗”论可以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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