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流水花落春也去——走到尽头的兽纹瓦当
作为与莲花纹瓦当并起的兽面纹瓦当,同样也是东汉后兴起的一种建筑装饰纹饰,它的兴起和当时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社会文化背景有很大的联系。我们在上文中详细分析了当时的经济状况、文化交流以及人文思想对瓦当艺术的影响。由于宗教文化的传入,使得人们的传统文化受到了一定的冲击,我们都知道在先秦就设立有以孔子和孟子为代表的儒家学派,以庄子和老子为代表的道家学派,这些学派一直以来盛行于封建社会的思想中,在传入了西方的玄学与佛学等后,使这一时期儒学和道学的发展及孔子的形象和历史地位等问题在宗教思想的冲击下趋于复杂化,在封建社会中的地位也随之退减。因此,外来的宗教文化与思想逐渐渗入了人们的生活,在多年的奴隶社会那种侍奉鬼神的思想日趋淡薄后,由于宗教文化的兴盛,又在封建社会中得到了转机。因此,兽面纹瓦当恰恰成为了当时人们在宗教和封建思想的影响下,对侍奉鬼神这种图腾思想的写照,正是处于这种环境下,鬼神的图腾崇拜与莲花纹瓦当一同成为了庇佑家宅的装饰新图形。
1.兽面纹之渊源兽面纹这种装饰纹饰对于魏晋南北朝来说由来已久,据诸多史料记载,这是属于比较早的一种玉器纹饰,从新石器时代晚期到战国时期的玉器上常常可见。早期最为典型的兽面纹当数良渚,兽面纹几乎成了良渚玉器的代名词,大多出现在琮、壁、三叉形器、冠形器及面具形器上。尽管它与后来出现的兽面纹差异很大,但绝大多数玉器研究专家认为它是商周兽面纹的前身。自商周时,青铜器就出现了饕餮纹,其宗教意味十分浓厚,饕餮纹是青铜器上常见的花纹之一,盛行于商代至西周早期(如图3.22所示)。此兽是古人融合了自然界各种猛兽的特征,同时加以自己的想象而形成的,其中兽的面部巨大而夸张,装饰性很强,研究者称为兽面纹,常作为器物的主要纹饰。兽面纹有的有躯干、兽足,有的仅作兽面。商代时期的各类鼎上,均有饕餮纹饰样,鼎是先民用来祭祀的最常见而神秘的器皿,其宗教意义颇深。所以,应该说兽面纹是在一代代的社会文化影响下演变而来的。
图3.22 饕餮纹青铜器
在商周时期,绝大多数兽面纹变得简化、抽象,其形态往往是一张眼、鼻非常突出的面孔,神态凶狠,有上唇而无下颌,且基本上与青铜器兽面纹保持一致。这种纹饰,我们习惯上称之为“饕餮”纹。饕餮是传说中龙的九子之一,生性贪食,一不小心连自己的下颌都吞进肚里,固其形无颌。到了春秋、战国时期,饕餮纹逐渐固化成一种图案模式,经常在玉器装饰面上出现,以玉具剑饰上最为常见,故而兽面纹瓦当在春秋、战国时的燕国、赵国已出现。兽面纹的成熟期出现在南北朝,由于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一个社会文化思想变化剧烈的年代,同时也是各个政权更替最为频繁的年代,因此文化的流入可想而知,形成了一种儒学、道学、玄学、佛学交错的复杂时期,造成了封建宗教思想日趋浓厚的局面,一直延续至元代。两汉时期,饕餮纹几乎成为玉具剑饰上的必备纹饰。可能是因为剑为百兵之首,用以吞噬生灵的凶器非饕餮无以彰显其威,只是图形比较简单抽象(如图3.23)。
图3.23 战国兽面纹半瓦当
所以,南北朝时兽面纹瓦当为平面勾勒(如图3.24所示),唐代已采用浮雕手法,立体感增强。宋辽金元兽面纹瓦当最常见,且兽面越来越人格化,出现不少胖胖的圆脸,乐哈哈地像个笑面佛。有的兽面嘴或额头还作元宝状或聚宝盆状,表现出人们希望以正压邪、发财致富的愿望。但依然还有些兽面纹瓦当,当面主体纹饰为一兽面。隋唐时期兽面纹瓦当在陕西地区发现得比较多,在扶风隋文帝遗址、唐长安城大明宫太液池遗址、青龙寺遗址等处均有出土。
(www.xing528.com)
图3.24 北魏兽面纹瓦当
2.兽面纹瓦当 由于社会文化日趋复杂和人们思想上重拾侍奉鬼神与图腾崇拜等原因,使兽面纹瓦当作为宗教建筑的装饰品得到了比较大的发展。也正是由于西方佛教的传入,以致于佛教随后的兴盛,渐渐地渗入人们的生活、艺术等各个方面。从此兽面纹瓦当也带有了浓重的宗教色彩。兽面纹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文化价值,一方面,它形成了全新的装饰图形,完全从秦汉瓦当的锋芒中转型,因此具有独特的艺术价值;另一方面,兽面纹瓦当成熟后,形成的不仅仅是瓦当的图案,更是一种全新的识别符号,拥有着供奉和祈福的神秘感,因此极具宗教文化价值。不过,在这两方面固然有其价值之所在,但是相比战国瓦当和秦汉瓦当,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瓦当在功能性方面似乎有些退减,如莲花纹瓦当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一种附属品,浓厚的宗教色彩和供奉鬼神的图腾崇拜都暗示了这一点。在这个兽面纹瓦当的成熟期,瓦当的作用不再仅仅是保护屋顶檐际的椽头,挡住上面的瓦不至于滑下,防止风雨侵蚀,而是在社会文化和人们的思想中形成了一个可识别的符号,而这个符号在上述因素的影响下越发地富于神秘感。
因此,兽面纹瓦当的应用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宗教建筑中日趋广泛,成为了一种供奉和信仰的守护者,同时也代表了森严的封建等级制度和威严的宗教文化。比较常见的有:边轮内饰一兽面,边轮与兽面纹之间没有装饰纹带。铜川玉华宫遗址出土一件此种类型瓦当,兽面眼眶深陷,眼球突出,三角形鼻,阔口,露出一排牙齿,鬓须不明显,额头中部饰鬃毛,以并列的竖线表示。再如边轮与兽面纹之间有一周凸弦纹,此装饰图案有两种。其一为边轮与兽面纹之间为凸弦纹一周,华清宫小汤遗址出土,眼眶略陷,圆眼,豆瓣形耳,鼻孔大张,阔口龇牙,露出两排牙齿,鬓须成绺;其二为边轮内有一周凸弦纹,凸弦纹与兽面纹之间为一周短线纹带。在两晋时期都有体现,小汤遗址、星辰汤遗址均有出土。泥质灰陶,额头正中成几何形凸起,两侧有两条粗眉,眉梢上扬,三角形鼻两侧为泥饼状圆眼,阔口张开呈倒梯形,口内舌头伸出(见图3.25所示)。还有边轮与兽面纹之间有联珠纹一周,有的有联珠纹和凸弦纹各一周(见图3.26所示),中原地区的遗址均有出土,兽面高额突鼻。以上兽面纹瓦当均构图饱满,形象生动,雕刻精湛,入木三分,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
图3.25 两晋时期兽面纹瓦当
图3.26 两晋时期中原地区出土兽面纹瓦当
综上所述,我国兽面纹瓦当最早出现于战国时代的燕国,此时期有着饱满造型的兽面纹半瓦当的种类繁多。秦汉时代,几乎无新的实例出现,直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宗教建筑的大肆兴建,供奉鬼神,如庙宇、石窟、神台的修建等,才得以再度开始流行,并达到了成熟,形成了比较完整的图案纹饰,并从先前的兽面饕餮纹饰中演化过来,在图形上更加的饱满、简化、抽象,开创了一种全新的装饰图形。但纵观六朝瓦当的发展,似乎不再有新意,随后也只是对瓦当纹饰进行了一个横向延伸罢了,并没有再次地从图案内容上纵深突破,故而瓦当装饰图形似乎也随之走到了尽头。不过,在装饰图形发展和形成的同时,通过在建筑的使用中,图形的内容也不断地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从这个角度讲,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瓦当艺术对我们后人来说也许只是一个总结性的暂停。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