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画与时尚
服饰不仅是文化的重要内容,而且也是文化的载体,以外在的特性,反映出中华万年以来的容貌,也表现了中华民族的爱美的天性和适应生活环境的能力,是社会发展的明显标志。
在人类万年历史的长河中,能保留下来的服饰文化十分稀有,唯有岩画和新石器时代的陶器绘画可以弥补历史的不足。我这里说的服饰所指的是我国北方地区,南方由于炎热,“楫木叶以为衣服”(《滇书》上卷),有点树叶、树皮遮羞挡雨、防蚊虫叮咬也就可以了。然而生活在北方的原始先民则不行,为了生计为了生存则必须有服饰。因此,服饰不仅仅是一种式样,而且更多的是经济性和实用性。
历史是过去的存在,今天是昨天的继续,古为今用是历史研究不可或缺的社会功能,这是一份宝贵的财富,也是历史的慷慨赠予。不要忘记历史,不仅仅是一种回顾和眷恋,而更多的是总结经验、继往开来,更上一层楼。
既然如此,那么让我们做一次服饰的巡礼吧。
服饰的产生可追溯到遥远的旧石器时代晚期。人类进入晚期智人以后,在劳动生产的过程中增长了智慧,增长了才干,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在生存的斗争中,人类通过观察,从动物身上的皮毛,启发了人类也身披兽皮,不但可以御寒,而且在狩猎时可以模仿动物接近猎物以求有效地获取猎物。不过,由于时间的久远,我们已无法找到那时的服饰了。但历史的馈赠,只要是坚持探索努力搜寻,总会有所收获。真的是大海捞针竟也捞到了一枚针——它就是山顶洞人所使用的骨针。
山顶洞人文化遗址位于北京房山区周口店北京猿人洞上的山顶洞内,发现于1930年,1933~1934年由裴文中先生发掘,是人类发展史上“新人阶段”的代表,碳-14测定3万年左右,地质时代为晚更新世,共8个男女老少个体,脑量为1300~1500毫升,男高1.74米,女高1.59米,可以说山顶洞人是现代中国人的直属祖先。
在山顶洞一个女性头骨四周的土层中,有女性的头饰、项饰,石珠是用白色石灰石制成,大小基本相同,表层都有涂过的赤铁矿红色痕迹,说明山顶洞人进入了原始的宗教信仰时期。
大约在5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人类就会制造和使用针了。这种针是用细骨制作成的。辽宁海城县遗址出土距今4万~2万年以动物骨骼或象牙制作的骨针3枚(贾兰坡《史前人类》)。山顶洞人遗址出土的一枚骨针,制作精美,针长82毫米,直径3毫米,比火柴棒略粗,针身略弯,表层光滑,尖端锋利,针孔清楚,是用尖利的器物掏空的。据推测,山顶洞人用骨针来缝制简单的皮衣。据分析,山顶洞人使用的线,极有可能是用鹿的韧带,用这种韧带做的线韧性很好。缝制简单的皮衣和以麻和动物毛进行纺织而制作的衣物,是人类社会的一大进步。
在原始社会时期,人们以狩猎为主,因而简单的服饰也只能是以兽皮为主,这种原始服饰线条简洁,但经济实惠,便于制作。由于生产力低下,生产工具是骨针,易折易断,远不能同金属针相比,所以只能是越简单、越便利、越实用越好。此时,服饰的功能以满足生存需求为目的,此时还谈不到艺术功能,而只有实用功能。
在衣物的制作方面,《周易·系辞》云:“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世本》又说:“伯余制衣裳”“胡曹作衣”。难以考证,仅仅是传说而已。真正意义上的纺织业出现相对晚一些,纺织业与农业的产生相联系。原始先民为了遮体御寒,早在旧石器时代晚期已经发明了骨针,起码可以缝制简单的皮衣了,哪怕是把两片兽皮连起来,伸出头来,护着前胸后背就是一件实用的保暖的衣服了。《韩非子》卷十九《五蠹》云,“古者,丈夫不耕,草木之实足食也;妇女不织,禽兽之皮足衣也”,真实反映了原始人群的衣食之需。
后来,随着畜牧业的发展,人们已经懂得圈养动物了。有了动物毛,有了石纺轮和后来的陶纺轮,也就会捻毛线织粗毛衣,这才产生了真正意义上的衣服制作技能。再后来,为了穿着方便,通过技术改进,又发明了背心式服饰(图1),这是一次了不起的技术革命和衣物革命,穿着不仅更实用,而且简单方便,更利于劳动生产。我们常说劳动人民是真正的英雄,确实如此!
图1 背心式服饰及其演变
在我国典籍《礼记·礼运》篇中,有一段十分精彩的记载:“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我们不说居和食,说说人穿的。处在原始狩猎时代的人们,还没接触和认识到桑麻丝线,天天接触到的是野兽和飞禽,为了自身的生存需要,模仿动物并萌生了衣其羽皮的原始服饰的意识,以保暖和避酷热,以防蚊虫苍蝇的侵扰。
造型艺术是人类发明的一种最实用的艺术,岩画则是造型艺术的源头之一。那时原始先民把岩石当做“画板”“画布”或“画纸”,创作了早期人类的艺术杰作。这些岩画描绘了那遥远而陌生的史前时代人们所思所想和所见所闻,同时也用写实的手法再现史前以来人们的各种各样的形象和人们的衣着服饰。这些弥足珍贵的形象为我们认识和了解万年前史前时代人们的生活、服饰,对今天服饰多样化、实用化和发展趋势都有着启发和借鉴的作用。远古时代人们已经用岩画表达和反映对世界的认识和感受,岩画就起到了铭史记实的功能。
大麦地岩画有一个显赫的人物形象(图2),他上半部丰满,穿着马甲与图1服饰有异曲同工之妙,装饰奇特,别有风味,穿着新时,还向人招手呢。此岩画人通高26厘米,宽15厘米,头部肥胖,无颈项,属于五官缺耳,上肢短小,下肢细而外撇。最令人关注的是,此人身着马甲式服饰。这种马甲式服装是中华先民的一大发明,前后两扇,无袖,仅有前后襟部分,制作简洁、实用。
这种马甲式的衣服在中国岩画服饰中也仅此一例,实在十分珍贵。难怪,此人穿上如此合身又时尚的马甲,这身装扮和行头好似一位民歌高手。
图2 穿马甲人形象
这种背心式(后称为马甲)的时尚服装,在原始社会也是一种既流行又时髦的服装,制作简单,穿着方便实用。一般来说质地多为兽皮或家畜皮即可,用石刀将皮子裁好,用骨针缝起来,穿上暖和合身。这种原始背心,后来演变成马甲、坎肩。总之,都是一脉相承的,可谓是殊途同归。这种背心式的服装虽然十分简单,但它可以任意发挥,稍加一点想象,给它装加上两只袖子,它又可以演变成袄、衫、马褂等等,为现代人的服饰发展开拓了平实而变化的基础。无疑,古老的岩画艺术原创,只要插上想象的翅膀,就可以跨越时空,与现代文明结合,成为时尚时髦的样板。如此说来,岩画并不神秘,也不难理解,它原本就是生长在我们这块土地之上的文化之花、艺术之源。
服饰作为一种文化,与人们的生活、历史的发展有着直接的关系。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灿烂悠久的传统。丰富多彩、风格奇异的服饰,正是本民族文化心理结构的外在表现。每个民族的生产方式、风俗习惯、宗教礼仪、生存环境、特殊的气候条件、传统艺术、审美情趣都体现在服饰着装及打扮上。这些服饰的式样、图案、色彩乃至穿戴方式,都包含着民族文化、艺术的智慧结晶。
历史的延续性在古岩画与新时尚中再一次相遇,古今相撞,新与旧相结合。许多人不曾想到,现时最时髦最流行的背心、马甲都来源于远古时代。而岩画是始作俑者,向世人展示着古老而悠久的服饰文化,以它真实而生动的形象诠释着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那就是文化的传承是民族的根基,只有在自己文化的沃土上不断创新、不断进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才能继往开来、兴旺发达。
古老的岩画是现代时尚生活的样板。还有一件不能不提并且又值得称道的事,在岩画中有的人物着装似袍子,这种奇装异服早在新石器时代的岩画中就已经出现了,如贺兰山贺兰口舞蹈岩画。在岩画中能如此完整形象地描绘人物活动的图画实不多见。两组舞蹈图形,六人手拉手在跳连臂舞,上部有一人似在领舞,步幅齐整,动作一致;其下部有四人手拉手跳舞。这幅图与1973年在青海大通县上孙家寨出土的三组五人舞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青海彩陶盘上的五人头上有一发辫,两足间有尾饰。而贺兰口七人舞穿着似袍子,上身宽适,腰部细窄,下身又宽大,衣着与人的身体比例相协调,尤其是下部,袍子宽大有利于人物跳舞与活动(图3、图4)。
图3 贺兰口七舞人(www.xing528.com)
图4 贺兰口四舞人
贺兰口七人舞姿优雅,形象逼真,表现了原始的舞乐活动或原始的巫术礼仪活动。此外,人物服装均为袍式,或皮子制成或毛线制成,都制作精细,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在遥远的古代,由于各地的自然条件不同,也就产生了各地的不同风俗、习惯和服饰。正如《礼记·王制》所言:“凡居民材,必因天地寒燥湿、广谷大川异制,民生其间者异俗……西方曰戎,被发衣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又一次告诉我们,自然环境是主要的决定因素。这两组着袍跳舞的原始先民,或祭祀、或庆丰收、或求爱、或游戏、或巫术等等,多姿多彩、名目繁多又生动有趣。从着装看多为兽皮缝制的或是由动物毛线纺织制作的。这两组舞人着装,可能是现时发现最早的舞蹈造型和最古老的人们穿着长袍的形象了。其实,这种长袍是一种上身的着装,如同图1的着装,只不过是延长了一些而已。但是,这种长袍不仅为后世的发展和变化埋下了伏笔,而且保留了这种着装发展的广阔空间,为后来的——即今天的长袍时尚做了启迪和学习的示范作用,不仅延续了实用性,而且还为它的艺术发展奠定了基础。
无独有偶,在岩画多人舞蹈着长袍之外,在大西峰沟还发现了一个人着长袍拉狗的形象(图5),真是无奇不有,远古时代就有人着袍遛狗,如今不是大街小巷也有少妇少女着长袍短褂拉狗遛狗吗[1]?
还有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岩画中有人身着长袍之外,在甘肃新石器时代的辛店文化彩陶上还发现了人物身着长袍的形象(图6),这组形象与贺兰口岩画中的人物着袍造型几近一致。另外,在青海省大通县上孙家寨出土的彩陶盆上的五人组舞,似身着长袍又似披挂斗篷(图7),都与宁夏岩画相呼应,这实在是岩画界、艺术界、考古界,还有服装界的一大幸事。
图5 大西峰沟人着袍遛狗
图6 甘肃彩陶辛店舞人
总之,太古时代的人们无论是身着背心也好,也无论是身着长袍也好,都是今天时尚的标本、范本、样本,体现了古岩画与新时尚的结合和发扬光大。这也是历史的继承和必然。
图7 青海省大通县上孙家寨彩陶盆舞人
图8 北方民族大学莘莘学子时尚服饰
今天,我们进入了社会主义的新时代,人们意气风发,心情舒畅,生活快乐,今天的人们无论从生活上还是从服饰上都有了质的变化,尤其是服装的多样性、个性化特别明显,不仅丰富多彩,而且风格款式迥然,反映了生活的多姿多彩,也反映了社会的进步。从北方民族大学各民族莘莘学子鲜艳美丽的服饰中(图8)[2]我们看到了社会的进步,生活的美好,还有智慧、灵巧和艺术的创造力量。这是一幅服饰的展示游行,也是美的享受。另外,从学子们高雅时尚的当代服饰中不难看出,这些新时尚的服饰都是从远古时代最简单的服饰中脱胎而来,只不过服饰的质地材料不同,外加当代的美学思想、装饰元素和审美理念罢了。真如是,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服饰是飘动的音乐。
舞蹈在艺术中亦是一个永恒的主题,是长盛不衰的生命象征。当然,舞蹈也是人类社会最早创造的艺术形式之一。
在原始社会里,舞蹈的内涵极其丰富,或用来庆祝丰收;或狩猎之后的庆乐;或用来进行原始宗教的祭祀活动;或用来庆贺战斗的胜利;或用来娱乐身心,以及巫术活动等。总之,舞蹈的功能、目的、用途太多了,然而舞蹈更可以起到鼓舞人心、活跃生活、娱乐人心、传授技能、降妖驱魔、宗教信仰、凝聚人心以及团结互助的作用。
在贺兰山与大麦地岩画中,就有舞蹈的优美形象,如贺兰口的七人手拉手,四人手拉手的集体舞。此外还有单人舞,如同现代的扭秧歌舞,手之挥,足之蹈,其乐融融。这种古老的姿态造型艺术,体现了人类对生命的热爱和炽热的情感,展示了自身的力量和美。从上面贺兰口岩画舞蹈中不难看出,贺兰口的七人舞四人舞,不仅舞姿同青海大通县上孙家寨彩陶盘上的五人连组舞相通相同,而且服饰也大致一样,舞蹈的节奏和旋律变化也大致相当。今天的交谊舞或羌族的锅庄舞也是一脉相承。这种古老的舞蹈,几千年后的现代舞中也不乏其例,真是古今相连,艺术之花永存。
图9 双人舞
更令人吃惊的是,在贺兰山黄羊湾岩画中,我们竟然找到了似交际舞的形象(图9)这组双人舞坐北向南,男女二人似搂着在跳舞,从画面看与今天的双人交际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说不定还有骨笛、羊皮鼓和石磬在伴奏呢。谁能说古代没有交际舞呢?只是名称不同罢了。今天的时尚交际舞,在远古时代也是时尚的,很可能这两人当着大伙的面翩翩起舞正跳得欢实呢!由此可见,今天的时尚就是远古时尚的延续。古岩画正反映和诠释了时尚的历史。
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通过古今服饰的比较,从中不难发现,民族的传统服饰就是远古人类文化的活化石,继承和发展古老的岩画服饰,对我们今天的新时代、新风尚、新艺术都有着巨大的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
古老的岩画永远都有着发掘不尽的宝藏,并将永葆青春、永放光芒。
【注释】
[1]图2、图3、图4、图5、图9选自北方民族大学编辑的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大麦地岩画》《贺兰山岩画》。
[2]选自《民族画报》,2004.9,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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