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武帝晚期河东地区封置侯国考辨
元鼎三年,随着“广关”政策的执行,河东地区的侯国被集中迁出,从而形成“河东无侯国”的局面。不过,检阅《汉表》,武帝晚期河东地区似乎又分封有三个侯国。
元鼎五年,汉廷分封驹几为骐侯(471);元封四年分封小月氏降将扜者为瓡讘侯(506)。骐侯国,《汉志》属河东郡,《汉表》骐侯条下注“北屈”,北屈为河东郡属县。依据《汉表》体例,骐侯国地处北屈县境。又《汉表》瓡讘侯条下注“河东”,查《汉志》河东郡有狐讘县,前人均以为河东郡之狐讘县即瓡讘侯国所在。[63]据此,至武帝元封四年,河东地区存有骐侯国、瓡讘侯国。
另元封四年汉廷封朝鲜王子张为幾侯(507),《汉表》幾侯条下注“河东”。其实幾侯国地处魏郡,《汉表》所注郡名有误,本编第三章第二节已有考述,兹不赘言。
经过分析,幾侯国虽然可以排除。但骐侯国、瓡讘侯国地处河东郡似乎了无疑问。关西之地何以出现侯国,实在令人费解。这一现象是否暗示“广关”政策仅是权宜之举,并未长期执行?邢义田、大栉敦弘、辛德勇三位先生都曾留意《汉书》中的两条记载:
大司农中丞耿寿昌以善为算能商功利得幸于上,五凤中奏言:“故事岁漕关东谷四百万斛以给京师,用卒六万人。宜籴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诸郡,足供京师,可以省关东漕卒过半。”(《汉书·食货志》)(www.xing528.com)
(阳朔二年)秋,关东大水,流民欲入函谷、天井、壶口、五阮关者,勿苛留。(《汉书·成帝纪》)
第一条记载中,耿寿昌将河东、上党、太原与三辅、弘农并举,且与“关东”加以区别,说明河东、上党、太原三郡仍属关西地域范围。第二条记载提到的天井、壶口、五阮三关皆是太行山关隘(见图5-1),显然成帝时期太行山仍是关西与关东的分界。基于两条记载,西汉末年河东地区仍属关西地域范围,以太行山为关西、关东界限的区域划分格局至汉末仍被遵行。
河东地区的河东、上党、太原三郡直至汉末仍被视为关西地域范畴,这在《汉志》中同样有所反映。《汉志》分叙西汉郡国,首叙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河内、河南。曾有学者试图从“州部”的角度解释《汉志》的郡国排序,但对于为何在同属司隶校尉部的三辅、弘农、三河中插入属于并州刺史部的上党、太原两郡,一直难以得出合理的解说。如侯甬坚先生便提出:“汉志郡国(尤其是郡)之排序,从州域的角度来看,是不太理想的,何以司隶部未叙完,就要去叙太原、上党,何以不在完全兼顾州域的前提下,按‘地域毗连法’去排完全部郡和王国。”[64]现在看来,《汉志》之所以在首叙三辅、弘农郡之后,接以河东、上党、太原三郡,正是因为这七个行政区属于“关西”范畴。《汉志》的郡国排序显然存在首叙京师(三辅),再叙关西郡(弘农、河东、上党、太原),再叙关东郡(河内—零陵),再叙边郡(汉中—日南),最后叙诸侯王国(赵国—长沙国)的编排顺序。这便使《汉志》展现出一种以京师为核心,外层再环绕以内郡(由里至外又可分为关西郡、关东郡两个层次)、边郡的“圈层式结构”。[65]《汉志》郡国排序的“义例”进一步证实汉末“关西”仍包括河东地区。
从以上诸例可以看出,元鼎年间以后以太行山为关西、关东分界的政治区划格局被延续下来,直至西汉灭亡。细检《汉表》,武帝元封四年以后河东地区不再有侯国分封,说明“关西不置侯国”通例在河东地区同样被严格执行。以此反观《汉书》骐侯国、瓡讘侯国相关记载,未免令人生疑。特别是骐侯国,昭帝以后只有该侯国孤悬于关西地区。从《汉志》所反映的西汉末年侯国地理分布来看,太行山、新函谷关一线以西的关西范围仅存有骐侯国一例。查《史记》、《汉书》,骐侯驹几并无显赫功绩,其事迹仅见于侯表“以属国骑击匈奴,捕单于兄功侯”一条,看不出驹几有何理由独享封邑于关西。因此若本于“关西不置侯国”之通例,《汉书》有关骐侯国、瓡讘侯国地处河东郡的记载可能存在讹误。
元封四年所封瓡讘侯扜者为小月氏降将,而同年所封另一位小月氏降将騠兹侯稽谷姑(504),其封国地处琅邪郡。元鼎元年武帝封城阳王子刘息为瓡侯(453),从城阳王子侯国封置的情况看,瓡侯国别属琅邪郡的可能性很大。这个瓡县有可能就是后来扜者的封国。[66]元封四年所封小月氏降将的封国均在琅邪郡。笔者推测,东汉班昭在为瓡讘侯国标注方位时,因看到河东郡有狐讘县,误将狐讘县当作瓡讘侯国所在,故在“瓡讘侯”条下标注“河东”,从而造成讹误。至于骐侯国方位记述之讹误缘何产生,目前还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能先将问题提出,有待以后作进一步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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