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虽在花园口顺利登陆,但登陆过程却一直持续到11月7日。其经貔子窝向金州的进军,亦耗时13天。清廷在确知日军登陆后,反应倒堪称迅捷。清廷终于看清了两个关键:(1)旅顺防务是当务之急。(2)从鸭绿江到奉天一线,空间广阔,运用且战且退的战术,可以有效迟滞日军。
故而,光绪命宋庆立即增援旅顺。宋庆之行动亦堪称迅捷,他一面留下少部兵力由聂士成率领,牵制日本第一军,一面亲自率领本部3 000人和刘盛休部3 000人增援旅顺。聂士成极其成功地完成了受领的任务,以较少兵力,将大批日军引向天寒地冻的摩天岭,并将后者滞留到旅顺失守。宋、刘所部乃得以迅速和日本第一军脱离接触,并在极短时间内横跨半岛,移动到盖平,继而南下反击金州。[52]这就为清军争取了新的战机。
李鸿章立即抓住机会进一步增援,以求翻盘。就在日军于貔子窝完成攻击集结的11月2日,李鸿章决定调山东烟台一带的章高元部精锐淮军4营,由夏辛酉统率,增援旅顺。[53]3日(十月初六),又派卫汝成部5营新募兵增援旅顺。[54]抵旅顺后,驻白玉山东麓,作为旅顺后路的总预备队。再加上来自金州和大连湾的败兵,总兵力共计14 700人,其中对陆防御者10 600人。[55]
但是,山东巡抚李秉衡拒绝章高元部外调。李鸿章乃于4日(十月初七)转向总理衙门呼吁,请将章高元部8营兵力全部北调增援旅顺。[56]光绪立即意识到:“现在旅顺防务万分吃紧,登州尚非敌锋所指,尽可移缓就急,何得专顾一隅,致蹈贻误。”乃于5日(十月初八)下午下令“即日拔队前往,不准刻延”。但在兵力规模上打了个折扣,仍按原定4营规模抽调,由夏辛酉统领。[57]李鸿章立即安排船运,并期望这支生力军能由登州运往旅顺,直接前往金州南面的南关岭高地驻防。[58]当天晚上光绪进而决定再追加章高元部4营增援旅顺。[59]6日,光绪又命李鸿章饬丁汝昌、刘步蟾率舰队前往貔子窝一带搜寻日军登陆场进行攻击。[60]从而在纸面上形成了章高元部8营精锐部队直接增援旅顺,宋庆部自外围夹击,海军前出攻击的合围态势。
假如此时清军能坚守金州及其南部山地防线,与日军长期周旋。就可为增援部队争取时间,从而形成外线兵团扫荡花园口登陆场,进而前后夹击登陆日军的有利态势。岂料,金州竟在一日内失守,大连湾亦随之在次日上午被追击中的日军占领。这就使得清军下一阶段的作战难度骤然提升。
同时,北洋海军也没有向貔子窝攻击前进,而是在7日夜间撤往威海卫,仅留鱼雷艇部队在旅顺。据丁汝昌汇报,撤离理由是:“湾吃紧,电不通,船坞工匠人等纷纷告去,不日恐有停工之势……现水师在旅亦有三难:一、湾有失,敌必捣旅后路,我师船在口内,不能施展,无以为力;二、敌船来攻,口门窄小,不能整队而出,且‘定’、‘镇’必须候潮,若遇急,冲出不易;三、口外寄泊敌舰过多,夜间来攻,我船尤少快炮,尤难防备。”[61]
运送章高元部的船队,也因为忌惮日本海军利用大连湾形成新的打击扇面,而迟迟未能落实(“旅口敌船游弋,轮船难运”)。[62]11日(十月十四日),迫于直接增援旅顺的困难,李鸿章转而决定船运章高元部至营口,从陆路走外线会合程之伟部2 000人、刘盛休部3 000人、宋庆部3 000人,一起南下增援旅顺。[63]此计划如能实现,就将组成一个12 000人的大部队,但问题恰在于以当时清军的机动能力,很难实现。其实李鸿章自己最清楚,此举“缓不济急”,只是“舍此并无办法”,[64]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13日(十月十六日),宋庆抵达盖平。[65]次日中午,宋庆抵达熊岳。[66]
15日(十月十八日),为旅顺攻坚战输送攻城炮的日军船队抵达大连湾柳树屯。17日(十月二十日)拂晓,在经过10天的休整后,日军离开大连湾向旅顺前进。[67]同一天,攻城炮部队在柳树屯完成登陆,经陆路赶往旅顺前线。[68]
18日(十月二十一日),第二军骑兵队搜索队——骑兵第一大队(缺三个小队)及骑兵第六大队第一中队(缺两个小队)——在土城子与清军徐邦道、卫汝成部发生遭遇战,双方激战6个多小时,日军死伤55人(死12人,伤43人)后撤离战场。清军伤亡不详,但旋即亦退回旅顺。[69]在外围,作为先头部队的刘盛休部当天抵达距金州城90华里的荸栾店,宋庆抵达距金州城110华里的快马张。[70]19日(十月二十二日),刘盛休部抵达距金州城50华里的龙口,宋庆抵达距金州城70华里的长兴店,[71]两部行军速度不可谓不快。但程之伟、章高元部仍未到位,从而导致宋庆只能继续等待。
20日(十月二十三日),北洋海军鱼雷艇部队撤离旅顺。[72]进攻旅顺的日军抵达攻击阵位,因等待攻城炮部队就位而将总攻时间定在次日拂晓。[73]而章高元部先头4营此时才刚刚抵达营口。[74]光绪虽催调唐仁廉部6营,及自湖北远道而来的吴凤柱部(马队500人,4个新募步营)增援宋庆,反击旅顺。[75]但显然无法在短期内抵达战场。(www.xing528.com)
此时能扭转战局的“奇迹点”即在于旅顺能否长期坚守。盛宣怀已看出此中关键,他在11月19日给旅顺各将的电报中说:“皇上看旅顺甚重,不吝爵赏,已催宋帅统铭军、晋军由复州进援。章鼎臣带八营,唐沅圃带六营,均由营口至复进援,约须半月可到。务望诸公努力坚持,兵勇必须重赏。闻倭兵不过两万,今旅、复夹攻,兵已不少,但坚守一月,必获大胜。”
岂料旅顺竟又在一日内告失!
这就清晰揭示出一个事实,清军之所以不能利用宋庆、聂士成创造的战机翻盘,关键即在于金州、旅顺抵抗时间太短,对日军的杀伤也太小。如将之与十年后的日俄战争相比,则更为明显。
1904年5月25、26日,日军集中三个师团的兵力,攻击俄军一个师在南山(金州之南)一带布设的野战阵地。日军在两天内打光了半年的炮弹储备,伤亡亦极其惨重:
资料来源:“歴史群像シリ一ズ”,《【決定版】図說日露戦争兵器·全戦闘集》,第63页。
最后只是因为俄军遭到金州湾方向的日本军舰的炮击,才主动撤往旅顺。[76]
日俄旅顺之战更是血腥而旷日持久。日军前后投入13万人(含后方部队)的兵力,攻击63 000名俄军(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水手和俄侨)防守的旅顺,前后历时191天,日军前后共发起三次总攻击:
资料来源:“歴史群像シリ一ズ”,《【決定版】図說日露戦争兵器·全戦闘集》,第99页。
在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并动用了280毫米口径的重炮后,日军才攻克了旅顺。
虽然日俄战争发生在10年之后,但这10年间,陆军技战术的发展缓慢,远不能与海军相比,且战场相同。之所以战果相差悬殊,关键即在于战术不同。这就是下面要检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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