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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盘甲午:近代中日对抗十五局的胜负结果

时间:2023-07-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以平壤之战为例,日军在这一战中的打法显然模仿自德军,希望能通过分进合击达成围歼态势。野战后勤的困难,进一步放大了日军的机动力缺陷。全军渡河完毕已是次日凌晨4时。整个船团的舰船数超过了50艘,是当时日军进行的空前规模的一次运兵行动。同样的,正是这次输送,导致海军连此前答应第五师团的第一、第二两个援助承诺也化为泡影。第一军司令部抵达汉城的9月14日,正是野津道贯计划中的总攻日。

复盘甲午:近代中日对抗十五局的胜负结果

近代日本陆军最严重的缺陷就是,始终没有建立起完备的军事学说体系。在大战略、战略、作战三个层级的缺陷尤其明显,连带对其最着力之战术体系的发展也造成了巨大的限制。

平壤之战为例,日军在这一战中的打法显然模仿自德军,希望能通过分进合击达成围歼态势。这个计划如能实现,必能将清军最精锐之兵团悉数歼灭。但事实中恰恰很难实现,因为同样明显的事实是,日军从未认清:外线作战之成功,端赖于能在兵力、机动力、通信力、指挥管控、侦察搜索等五个方面形成尽可能多的不对称优势,从而达成较辉煌之战果。从这五个角度审视平壤之战中的日军,就会发现:

1. 兵力不占优势

如前所述,此战日军兵力并不占有明显优势,分兵后每路日军面对清军主力时甚至明显呈兵力劣势。

2. 机动力不占优势

日本在铁路和动员制度的建设方面均远胜中国,所以才能在战争初期的动员上全面压倒清军。无奈日本是一个岛国,而非德意志那样的大陆国家。在中日两国陆地并不接壤的情况下,日军虽可利用本土之铁路网进行动员集结,但却无法直接形成作战部署,而必须借助海运力量进行弥补。但日本的海运能力恰恰非常有限。[40]海军在未能取得制海权的情况下,对拓展朝鲜西海岸运输线执审慎态度。陆军虽提出希望能开辟大同江运输线,但却被海军拒绝,直到大东沟海战之后,海上形势明朗化,日本海军才敢启动大同江运输线。[41]而一旦进入朝鲜境内,日清两军都只能依赖徒步、骡马行军。(朝鲜境内只有汉城和仁川间有一小段铁路,根本无法用于对平壤作战。)无论是和德意志统一战争中的普军相比,还是和二战初期的德军、二战后期至今的美军相比,日军都显然未能形成机动力的不对称优势。

野战后勤的困难,进一步放大了日军的机动力缺陷。

朔宁支队刚一出发就面临粮食危机,下辖两个大队的指挥官,一个“因缺乏粮食而喝粥数次”,一个“以携带之干饭才免于受饥”。行军途中,不仅人烟稀少,难以充足筹粮,甚至想找到可供支队住宿的房屋都很难。只好一路宿营。9月9日拂晓,朔宁支队开始向三登前进,正午12时抵达柳绿河,河宽约90米,渡船却只找到两艘。全军渡河完毕已是次日凌晨4时。偏巧这天“从清晨起浓云密布,大雨油然欲滴,午后,电光一闪,雷声隆隆,骤然暴雨袭来,士兵们站在雨中呆等渡船,不仅戎装全被湿透,又有秋风吹得极冷,有人以河滩上的石头作枕度过一夜,行军极苦难。昨日之晚餐,今晨才勉强吃到,其辛酸不可名状”。而周边之朝鲜官民又普遍倾向清军,“沿路人民皆模仿官吏之作为,可谓全是清军的同伙。因此,当地人民闻我军进军消息,皆挑起行李,不知远逃何处去了,沿途几乎没有人影。尤其是三登,县令以及县民,全都匿迹,仅有二三老太婆,无力运走行李,又不忍舍弃衣物、家具而去,悄然站立屋檐下,祈求饶其一命。”[42]

师团主力同样因渡河问题而大大延误进军时间,日军在大同江上的十二浦渡河,该处河宽900余米,日军侥幸在上游找到25艘渡船,并在9月10日就派出工兵去做渡河准备。但是,该处河宽流急,渡船一次往返快则2小时,慢则4小时,11日当天只完成了第一行进团队步兵的渡河,“炮兵空等至次日”。12日,“第二行进团队也到达十二浦。但因渡船不足,加之船只破旧,渡江二日,多数渡船破损,不堪使用,这些船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全军渡过江去。因此,官军把大小行李、驮马留在黄州,把炮兵梯队留在渡口。”如此直到13日,仍未完成渡河任务。而已经渡河的部队在前进中又相继遇到新的河流。“因此,行进甚迟缓,耗费了许多时间。士兵们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呈昼夜兼程之状。”由于“兵站线不继,粮食极缺,师团长本人也有数日没有米吃,仅食小米充饥。”当主力部队抵达距平壤约十六公里的沙川时,步兵一个大队和炮兵一个中队等后续部队仍未渡过大同江。[43]

以上两支部队的遭遇已触目惊心,岂料日方记载认为,最困难的还属元山支队,因为:“元山至平壤间,道路最险恶,行军之困难,不可名状。”9月2日,元山支队的前卫部队抵达距平壤约七十公里处的阳德府时,“粮食缺乏,军官也仅喝两碗稀粥充饥。此间,炮兵一个中队,马匹一百二十余头,其中十三头死亡。……在此以前,韩民全无惧我军而逃跑者。自此往西,民心皆向敌军,闻我军到来,韩民全部逃走,府使县官也不留一人,官厅皆空无一人。”只是因为在成川侥幸找到“原清军囤积于此地的米粟粮食若干”,才稍微缓解粮食压力[44]

相比之下,沿大道前进的大岛旅团的情况要好很多。即便如此,这支部队半途也出现了粮食危机。但该部队的运气很好,当然,根本上还是拜清军无能所赐。朝鲜地方官替清军征集了大批军粮,在凤山囤积了120石大米、400俵杂粮、11俵食盐,在黄州囤积了1 000俵精米,220俵大小麦、150俵粟米。这些军粮,清军既没有运走,也没有及时销毁。正是靠了这批缴获物资,大岛旅团才得以顺利抵达平壤城下。[45]

但隐患并未消除。由于携带的粮食有限,日军根本无法长期作战。如果攻击失败,就算清军不发动反击,一路撤退的日军等于是在无军粮状态下穿越后勤沙漠,必然导致灾难性后果。元山、汉城两大战略要点,也将随之暴露在清军面前。

正是看到了这个可怕的未来,日参谋本部冒了一个更大的风险:将新成立的第一军司令部和第三师团主力迅速海运仁川。9月10日,相关部队分乘29艘运输船,由联合舰队之本队、第一游击队、第二游击队进行护航。整个船团的舰船数超过了50艘,是当时日军进行的空前规模的一次运兵行动。如果说日军在朝鲜东海岸的机动可以确保安全,在西海岸的大船团运输同样只能说是孤注一掷。同样的,正是这次输送,导致海军连此前答应第五师团的第一、第二两个援助承诺也化为泡影。因为很明显的事实是,海军实在分身乏术,根本无法同时完成参谋本部的任务和第五师团的协助要求。这样一来,野津道贯就真的处在了背水一战、进难退更难的境地。(www.xing528.com)

虽然由于北洋水师完全没有建立巡洋舰警戒线,也根本没有阻击日本运输船队的计划和动机,使得日军侥幸将前述兵力运到了仁川,但是这些部队注定无法赶上平壤会战。第一军司令部抵达汉城的9月14日,正是野津道贯计划中的总攻日。同时,又是受后勤限制,第三师团长考虑到沿途补给的困难,被迫将新抵达汉城的兵力分成五个梯队,从9月16日到9月20日,每天一队,陆续北上[46]其第一梯队要到9月25日才抵达平壤。与此同时,在元山方面,虽然早在9月5日,继元山支队后的大迫支队(步兵第五旅团长大迫尚敏率领的步兵第6联队第1大队及第5中队、一个骑兵小队)就已经抵达元山。[47]但是,该支队的辎重却要到9月17至20日才陆续运抵元山,又要到9月29日才进抵平壤。[48]此时平壤战役已经结束整整两个星期了。

3. 通信力不占优势

如前文所述,电报只能用于战略通信,且越是剧烈的外线运动,越难以在作战层面维持电报联络的畅通。各路日军直到14日夜才建立初步联系,且依赖的是传令兵送信的形式,就是明证。

4. 指挥管控有明显优势,但在分兵情况下无实质意义

日军效法德军,引入了系统的现代陆军军制和参谋体系,从而获得了远胜于清军的指挥管控能力。但由于其他各项短板的限制,日军在整个平壤会战期间,始终未能实现分进各军的统一指挥。

5. 侦察搜索不占优势

19世纪陆军的侦察搜索主要依赖骑兵。随着火器的发展,骑兵的战斗价值日趋贬值,但是,在内燃机车辆和空天侦搜手段出现前,骑兵是陆军之耳目,承担着侦搜、警戒、保持接触、快速追击等作用,不容忽视。日军由于受到后勤运输能力的限制,此战中使用的骑兵非常少。8月10日,日军侦察骑兵9人在大同江岸朱染亭的松林中遭到清军伏击,仅一人幸免。[49]此后,日军哨骑便很少以小队形式深入,从而限制了日军对清军动向的及时掌控。

影响所及,分进的日军完全脱节,既定时间表被完全打乱。大岛旅团推进过快,其前卫在9月12日就已经和清军交火。师团主力则直到15日深夜、16日凌晨,才和北撤的部分清军接触。从时间上讲,12日到14日的大岛旅团地位非常危险。从空间上讲,朔宁支队、元山支队和师团主力在9月1日至9月13日之间始终非常危险。这就赋予了清军较大的作战主动:

方案一:在日军三支迂回部队进军途中的瓶颈地带设置小股游击兵力,不断扰乱其进军(这与成欢之战中佳龙里村的伏击性质相同,只是规模更大)。集中兵力打击大岛旅团。

方案二:以大同江两岸的既设坚固工事牵制大岛旅团,同时用小股兵力牵制住三支迂回部队中的两支,集中卫汝贵、马玉崑部精锐部队痛击第三路日军。

但事实上,这两种方案均未出现。何以如此?这就要求我们转到清军视角下,再检讨这场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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