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高王大祚荣及其族属
高王大祚荣,是渤海国的创始人,出身于粟末靺鞨贵族之家。其父为乞乞仲象。大祚荣与其父亲的名字在字面上看不出任何联系,而大祚荣之后的子孙后裔则全属大氏。这不禁令人产生疑问,大祚荣究竟是靺鞨族的哪一支呢?其姓氏有何渊源?事实上,有关大祚荣的族属问题一直是渤海史研究的颇具争议的一个问题。更有学者提出弄清大祚荣的族属问题是理清整个渤海国民族属问题的关键。
追根溯源,南北朝以来就有大批靺鞨部族迁往内地,尤以幽州、卢龙为最多。据《北蕃风俗记》记载:隋代开皇年间粟沫靺鞨与高句丽发生战争,粟末部败北。为避高句丽兵祸,酋长突地稽率矢赖、窟勒突、悦稽蒙、越羽、布忽赖、普稀、布布括利八部近两万靺鞨人放弃夫余城(今吉林省吉林市)内迁至辽西柳城(今辽省宁阜新市东南一带)。唐初武德年间粟末靺鞨乌素古部内迁辽西慎州(今辽宁省建昌)。628年又有粟沫靺鞨愁思岭部内迁辽西黎州(今河北省抚宁县)。唐灭高句丽后又进行大量的强制移民,因此又有大量曾经臣服于高句丽的粟末靺鞨、白山靺鞨被驱至营州一带,而渤海大氏即在其中。但在公元668年,高句丽灭亡之后,这批靺鞨部族还是随众迁入中原内地了。公元696年,李尽忠、孙万荣率领营州地区各民族发动了“营州之乱”,大祚荣之父大舍利乞乞仲象与另一位靺鞨酋长乞四比羽参加到了反抗斗争中,大祚荣当时也随父亲同在军中。公元697年,“营州之乱”被平息,乞乞仲象与乞四比羽率部东撤打算归还靺鞨故地以谋发展。不料途中被李楷固所率武周大军追及,双方一场大战,靺鞨军大败,乞四比羽阵亡。而其时乞乞仲象已死,由于大祚荣英勇善战,足智多谋,在军中威信极高,故被军中将士推为首领。大祚荣就任首领后,一面团结部众,一面鼓舞士气,重整旗鼓,使军队战斗力不断地提高。而此时的周朝大军仍穷追不舍,大祚荣且战且走,以便待机破敌。当大军来到天门岭附近时,机会终于到了,大祚荣抓住机会大举反攻,一举大破周军,其主帅李楷固仓惶遁逃,大祚荣获得了就任首领以来的第一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巨大胜利。
“天门岭”之战使东归靺鞨人摆脱了周朝追兵,走出了困境,赢得了发展空间。因而也奠定了大祚荣在东归队伍中不可动摇的领袖地位,为渤海国的建立奠定了坚实基础。
天门岭之战后,大祚荣率部归还靺鞨故地,在长白山下定居下来。不久又筑城定都,自称震国王,建立了震国,亦即后来渤海国之前身。《辽史·地理志二·东京道》谓:“武后万岁通天中,为契丹尽忠所逼,有乞乞仲象者度辽水自固。武后封为震国公。传子祚荣,建都邑,自称震王”。[9]由这段记载可知,乞乞仲象之子可能并非姓大,名为祚荣应无异议,大字可能他自己添加上去的,一来可以效仿汉民族有个固定的标明血亲的姓氏,二来“大”字意为深远宏大之讲,以此来命名可以鼓舞民心士气,因此大祚荣之“大”姓颇有“固步自封”之义。虽然其父并未接受武则天的册封,但后来大祚荣立国后仍将其国命名为“震国”,这不能不说与武则天册封其父为“震国公”之“震”字有关。金毓黻先生也认为“乞乞仲象与乞四比羽同族,而仲象附于契丹,官大舍利,其子祚荣遂以大为氏,非固有之姓也。”[10]
建国之后,大祚荣继续整军经武,招集流散,同时采取睦邻政策,结好周边各部族,尤其是结好于北方霸主突厥汗国。从而为震国的发展赢得了一个良好的内外环境。于是各地之靺鞨人和高句丽人渐渐来归,荒凉的东牟山地区随之重现了生机。公元705年,唐朝中宗复辟,恢复国号为唐,于是派人前往振国抚慰大祚荣。大祚荣当即表示愿意臣服于唐,并遣子入唐侍卫皇帝,且求册封。不料此时唐朝国力日衰,突厥、契丹不断来侵,阻断了唐朝通往震国之路,因而双方联系再次中断。至开元元年,唐朝形势开始好转,中原与震国之交通重新畅通无阻。于是唐朝又遣使东来,册封大祚荣为左骁卫员外大将军、渤海郡王,并以其地为忽汗州,以大祚荣为忽汗州大都督。当时大祚荣欣然领命,并立即改国号为渤海,此后连年入唐朝贡,表现出对唐朝臣服之诚意。公元719年,大祚荣病故,被后人谥为高王。大祚荣在位二十二年,其间渤海社会经济得到不断发展,户口迅速增加,政权不断巩固,国土日渐扩展,文化逐渐昌明,同时其对唐朝努力修好,诚心归服。总之,他对渤海国的巩固与发展,对于维护中原与东北边疆的团结与统一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www.xing528.com)
对于大祚荣一生的事迹和功业,历来学界并无争议。然而近代以来,学界却有人对于大祚荣的族属问题提出异议并进而对渤海人的族源提出质疑。而学界所以有此疑问,主要是由于《旧唐书·渤海靺鞨传》有这样的记载:“渤海靺鞨大祚荣者,本高丽别种,高丽既灭,祚荣率家属徙居营州。”而后世史籍更有《新五代史·渤海传》云:“渤海本号靺鞨,高丽之别种也。”《宋史·渤海传》载:“渤海靺鞨高丽之别种。”《五代会要·渤海》:“渤海靺鞨本高丽种。”而朝鲜史籍《三国遗事·靺鞨·渤海》更载:“高丽旧将祚荣姓大氏。”从上引史料来看,《旧唐书》称大祚荣为高丽别种,而后世则干脆称渤海人为高丽别种,《五代会要》、《三国遗事》则连别种也都去掉了。由此看来,大祚荣和渤海人的族属似应为高句丽。然而,若认真分析,则大谬不然。因为自《新五代史》以下皆成书于《旧唐书》之后,其所载必源于《旧唐书》,而《旧唐书》记载的内容称大祚荣是为高丽别种,而非渤海一族源于高丽别种。其次,《旧唐书·渤海靺鞨传》开篇即将:“渤海靺鞨大祚荣者,高丽之别种。”也就是首先已将大祚荣的族属点明为靺鞨,然后才称其为高丽别种。那么,既然是靺鞨族人,又何以称为高丽别种呢?这里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对别种一词的解释。“别种”一词在中国史籍中有着不同的解释,有时它确实可解释为某一种族的分支,但有时则亦可指政治上相同属种族上不相同之部落。以此来解释别种,则各种不同的记载就可以互不矛盾了,其中尤以《新唐书·渤海传》的记载最准确:“渤海,本粟末靺鞨附高丽者,姓大姓。”也就是说,渤海人和大祚荣都源自粟末靺鞨。但由于其依附于高丽,政治上一度归其统属,故被称为高丽别种。因此,《旧唐书》之“高丽别种”与《新唐书》之“粟末靺鞨附高丽者”其实是同一个含义,两者并不矛盾。以所谓的“高丽别种”来否定明确的史料记载,进而别有用心地强调大祚荣是高句丽族人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此外,关于大祚荣的族属,还有另一种讲法,即大祚荣是靺鞨人,但不是粟末靺鞨人,而是白山靺鞨人。这种讲法的主要依据是大祚荣所在部落曾依附于高丽而粟末靺鞨自隋代便迁入中原,而白山靺鞨才是长期依附于高丽的靺鞨部落。但是这种观点明显失之片面。首先,随突地稽入隋的所谓“粟末八部绝非粟末靺鞨的全部,甚至也不是主要部分。据史书记载:粟末靺鞨本是靺鞨诸部中最强大,最先进的集团,在其迁往隋朝之前,有胜兵“数千”,这数千虽是虚数,但从后面的安车骨等五部兵均在“三千”左右这一点推断,则这个“数千”至少应在四五千以上。若以每户一兵计算,当时之粟末靺鞨亦应不下四五千户。而突地稽所率之人不过千户,由此足见留于原地“附于高丽”之粟末靺鞨才是该部落主体部分。因此,大祚荣是粟末靺鞨人一点也不奇怪。
其次,从营州一带靺鞨人与唐王朝的关系来看,唐人也不太可能将大祚荣的族属弄错。自唐朝建国以来营州一带的靺鞨人就与其保持着密切的关系。长期以来,该民族一直都是唐朝在东北边境地区各民族中主要依靠的对象。尤其是自剑牟岑在安东叛乱后,唐朝更是主要依靠这些靺鞨人平定的这场叛乱并与新罗作战。因此,唐朝对于营州地区靺鞨酋长必然很了解。而从营州之乱期间,乞乞仲象乃是两大靺鞨集团之一的首领这一点来看,大祚荣家族又必然在当地有着显赫的地位,故其家族情况应在营州之乱爆发前便已经为唐朝所了解。在这种情况下,唐朝弄错大祚荣之族属并书之史册的可能性并不大。
最后,营州地区的靺鞨人员分为先至、后到的两大集团,但后到者必定与先至者有一定的依附关系。这一点可从营州之乱中两大集团共进退且大祚荣被推为首领之前东归之靺鞨队伍由乞四比羽指挥的事实中得到证明。而先至的粟末靺鞨既与唐王朝关系密切,故唐王朝在处理后到靺鞨人时必然在一定程度上听取先至靺鞨之意见。而先至靺鞨人在为唐朝出谋划策之时,又难免掺杂一此私人感情而向唐朝推荐与自己关系最为亲近的粟末靺鞨贵族。因而在后至的靺鞨各部中,粟末靺鞨出身的乞乞仲象家族脱颖而出成为后到靺鞨各族中最有权势者也是在情理当中的。
总之,大祚荣应出身于靺鞨族,且是粟末靺鞨部,应是有理有据的事实。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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