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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限抵抗的失利与直接交涉政策的抉择

时间:2023-07-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这决定了这场有限抵抗的战争,前景不容乐观。从“一面抵抗、一面交涉”的政策来看,国民政府对抵抗与交涉的界定不十分清晰。这些都是造成抵抗容易失利的重要因素。上述不利于有效抵抗的因素,使得国民政府在军事上很快转入被动状态。这一抉择,除军事上的失利外,也是国民政府综合考虑外交和政治等方面的影响之后做出的。

有限抵抗的失利与直接交涉政策的抉择

二、有限抵抗的失利与直接交涉政策的抉择

国民政府热河长城一线的抵抗,一开始就存在很多严重不利的因素。这决定了这场有限抵抗的战争,前景不容乐观。具体来说,以下因素决定了这场战争的成败:

首先,“攘外必先安内”和“一面抵抗,一面交涉”的基本国策制约着抵抗的效果。1932年春,蒋介石复出后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主管国民政府军事事宜,并指挥军队。在他看来,面对纷扰复杂的局面,应以“剿匪”为急务,明示:“倭寇深入,赤匪猖獗,吾人攘外,必先安内。”(32)随后组织实施对鄂豫皖、湘鄂西的“围剿”和对中央苏区的第四次“围剿”。就是在长城华北抗战处于激烈时,蒋介石仍十分强调“剿共”,甚至严令部下“侈言抗日,不知廉耻者,立斩无赦”(33),表现出将“剿共”置于抗日之上的坚定性。他还指出:

日本人侵略是外来的,好像是从皮肤上渐渐溃烂的疮毒,土匪捣乱是内发的,如同内脏出了毛病,这实在是心腹之患;因为这个内患不除,外来的毛病就不能治好,而且即算医好,也还是无济于事,到了最后,病人还是要断送在这个心腹内疾。所以我相信无论日本人怎么凶险,无论到什么时候,只要我们国内能够安定下来,日本人就再不敢来逞凶了……(34)

正是这种认识,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上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使得在抵抗与“剿共”发生矛盾的时候,必然是先“剿共”而后言抵抗。具体表现则为,整个作战中,国民政府并没有全力以赴来守土御敌。尽管中央军主力参战了,但仅三个师兵力,数量极为有限,不到1/10。绝大部分的中央军都运用于对湘、鄂、赣、豫红军根据地的围剿。因此,长城作战虽投入兵力30余万人,但多数是东北军和晋军等地方实力派的军队,很多军队战斗力很弱,而蒋介石明确指示“要以现有兵力竭力抵抗,不能希望再增加援军”(35),这就埋下了战局难以支撑的隐患。从“一面抵抗、一面交涉”的政策来看,国民政府对抵抗与交涉的界定不十分清晰。汪精卫曾说:“军事上要抵抗,外交上要交涉,不失领土,不丧主权;在最低限度之下,我们不退让;在最低限度之上,我们不唱高调。”(36)又说:“在最低限度以上,我们可以忍受,在最低限度以下,我们非抵抗不可。”(37)这就是说,抵抗仅仅是一定前提下的手段,在一定条件(暂时的胜利或暂时的失利)下是可以终止的。因此,这一国策决定了长城抗战不可能取得对日抵抗的完全胜利。

其次,国民政府的军事指挥系统和军队素质存在着极为严重的问题。参加热河长城抗战的军队,有中央军、东北军、晋军以及原属冯玉祥系统的军队,系统复杂,军队素质不一。而且在内战环境中发展起来的军队,派系和派系利益观念极重,军队的腐败和战场上的小算盘表露无遗。汤玉麟部“中级以上部队长,极大多数种毒(鸦片)、贩毒、吸毒。至于侵吞饷糈,冒领缺额,种种舞弊营私,不一而足”(38)。万福麟部编制虽然十分庞大,但每师仅三个团,“步兵团能上火线的战斗兵不过千来名”,并且热河沦陷时,“一日之间垮了四师”。(39)商震将自己的“两个大师放在远远的后方”(40),第四十军军长庞炳勋在北平“搞私人生意”(41)张学良临走时也对部属说:“要保存东北军这点实力,作为抵抗日本收复东北的基本力量。”(42)不仅如此,参战部队的军械也很落后。以喜峰口战斗闻名的二十九军枪械严重不足,“全军只有野、山炮十几门,重机枪不过百挺”,土造枪、老毛瑟枪还占相当比重,只能以大刀作补充。(43)参加作战的中央军战前准备也不好,“部队平日训练都以‘剿共’为目的,对抗日所需要的对空和对战车以及近代的筑城作业等训练,根本不加注意”,“各部队的工作器具很缺乏”,“给养时有中断之虞”。(44)

就指挥系统来说,参与长城抗战的军队,系统复杂。尽管有何应钦、杨杰等中央大员和德国顾问谋划,也有张学良负责指挥,但实际上,张学良很难指挥宋哲元、商震以及晋军等派系军队。不仅如此,就是东北军系统中,也是矛盾重重,汤玉麟、万福麟和孙殿英等各部,相互倾轧,互不统属,各自为战;而张作相作为热河前线的最高指挥官,在蒋介石的一再催促下,才带了几个幕僚,在热河转了几天,实际上未作任何指挥。作为最高军事统帅的蒋介石,尽管很关注北方局势,但主要精力却放在江西的“剿匪”上。早在1933年1月,宋哲元、冯治安等将领都认为:“此次对日作战,非钧座(指蒋介石)北来,前途不堪设想,言时声泪俱下,意极恳切。”(45)但蒋不为所动。3月2日,汤玉麟弃逃。国人要求严惩汤玉麟以及要求蒋介石亲自北上指挥抗日的呼声如潮。著名学者胡适丁文江、翁文灏也联名密电蒋介石称:“热河危急,决非汉卿所能支持,不战再失一省,中央必难逃责。”(46)因而,强烈要求蒋介石北上指挥军事行动。即便如此,蒋仍只命何应钦3月3日晚简行北上,令杨杰亲赴承德督战,还命张学良、何应钦部署反攻。后在舆论的压力之下,才于3月8日抵达石家庄。而此时日军已集中进攻长城一线,且中国守军与日军在战场上已开始呈现胶着局面。从这些情况来看,无论是最高指挥当局,还是前敌指挥,都缺乏及时得力的运筹。这些都是造成抵抗容易失利的重要因素。

此外,中国军队数量上虽比日伪军多,但武器装备相对落后。日军装备有坦克、装甲车火炮、飞机等先进武器,大大优于中国军队的装备。其作战的组织能力,同样优于中国军队。因此,整体上看,中国军事力量仍处于劣势。在战略战术的运用上,中国军队多使用分兵把守、力量分散的配置;消极防守,缺乏机动性和积极战略的运用。

上述不利于有效抵抗的因素,使得国民政府在军事上很快转入被动状态。在3月上旬日军对长城一线发起进攻后,尽管中国军队顽强抵抗,予敌以重创,但长城一线日军逐渐占据优势。随后,日军转入滦东作战。进入4月,日军沿长城南北一线展开“迫和为主”的作战,到5月上旬平津已完全暴露在日军的爪牙之下。平津危急!面对这一严重局面,国民政府权衡利弊,逐渐转向求和。这一抉择,除军事上的失利外,也是国民政府综合考虑外交和政治等方面的影响之后做出的。

就外交而言,1933年2月24日国联审议通过《国联调查团报告书》后,情况逐渐明朗:日本将决心与国联决裂,而西方各大国暂时都不愿意对日本实施经济制裁。中国申诉外交已走到尽头!与此同时,苏联对日采取妥协态度,提议并与日谈判互不侵犯条约(后遭日本方面拒绝),同意伪满洲国在苏联设立领事馆,承认伪满洲国任命的中东路代理督办,向伪满和日本提议转让中东路。这一系列的举动,无疑给本已严峻的中国外交形势雪上加霜。为了缓和平津危机,国民政府不得不继续寻求各大国支持,外交次长刘崇杰周旋于北平各国使节之间,而各国使节态度暧昧,“日方宣传我方挑战,故复进攻,外人颇为所惑”;至于具体态度,“美使谈称:倘日军进攻平津,个人观察美政府与国联相同。言外之意,似亦只能予道德上后援,不欲卷入漩涡”;英国公使蓝浦生在拒绝调停的同时,还表示:“国联于完成议案后,其任务可算告一段落,况日本今已脱退国联乎?”委婉指出国联亦不可能再有所作为了。刘崇杰认为,“证以日来敌机迭次盘旋平空,旁若无人,各国态度沉寂,以前之推测和希望,恐成幻影”(47)。因此,在外交上,国民政府实施有限抵抗以来,“国际及各国,除道德上之同情外,未曾依据条约制裁日本,亦未与中国以实力援助”(48)。为推动国际社会对日本在华北的侵略行为有所表示,宋子文利用参加世界经济会议的机会,推动美国总统罗斯福于5月16日发表呼吁和平的讲话,英国随即响应。19日,宋子文又与罗斯福发表联合声明,呼吁停止敌对行动。英、美这种姿态虽然增加了国民政府在对日问题上的分量,但人们对这样的表态早已熟悉。汪精卫也认为,中国外交困境并没有因为美国总统的一纸文书而根本打破,“日本必为维持其强国威信计,悍然不顾美之申请书(指罗斯福16日声明——引者按),而益向我进攻,届时美终不能助我,而我先受其害”;同时,在即将召开的世界裁军会议和世界经济会议中,“日本终据上座,我仅为陪客”,不可能给解决中日纠纷带来大的希望。因此,汪强调,中国不如对日“执持谦下态度”(49)。黄郛在给蒋介石的电文中也指出:“国际援助一层,以兄(引者按:黄郛自称)平素所具有之国际常识判断,敢断其不过空言一片,让百步言之,其实际之援助,为时必甚迂缓,远水不救近火,为量必甚微薄,杯水补车薪者也。”(50)汪精卫和黄郛的这种看法在5月23日早晨的国防会议上被接受。会议议决:“外交方面,近来英、美日益接近,对日斡旋,俾我得较有利之解决当可做到,但恐缓不济急,于我目前平津之危,恐来不及解救。”因此,在平津不能轻易放弃的前提下,而“休战希望尚未完全断绝,仍希望继续进行,即在交战中,此种接洽仍不妨并用”(51)。由此不难看出,国民政府是在没有其他直接外交措施舒缓军事危机的情形下,倾向于对日交涉的。(www.xing528.com)

就政治而言,推动国民政府下决心与日本进行求和交涉的考虑,是力图维持对平津的控制。平津的地位及影响,国民政府在进行继续抵抗还是妥协交涉的抉择中屡被提及。晋军将领、山西省主席徐永昌在致蒋介石的电文中,比较详细地分析了保住平津的重要性。他认为:

……屈指可战之兵才七十余团,而阵线长过四百余里,以屡经挫折之兵一团守六里战线,昌以为决不胜任。如中央决守平津之线,则最后之打算,不可一日再缓,所以昌主白河线万一不守,平津两处须早为守城准备也。虽然,我大军若退过平津线,即等于华北整个沦亡,人心失所依据,其促成第二满洲国亦意中事,所以决不放弃平津者此也。或谓日人得平津无办法,不知我失平津更无办法;盖仅就收入一项言之,已足制我死命,正如杀人者固不得了,而被杀者先不得了也。总之,平津失则华北亡;或谓平津纵失,亦不过一时,然数十万败兵一旦退下,人心何以维持?财政何以敷衍?昌以为其困难将百倍于不退平津。(52)

同时,徐永昌还认为:“乃月余以来,各方团结未能实现,共党复于此时滋扰益甚,不惟较有力之抵抗线未编成,而所谓立定脚跟之初步亦未做到。睹芳泽之来去情形,似交涉亦尚在绝对僵局。近寇入益深,军力将竭,平津之失与不失,只恃敌之来与不来,情形如此,断非依违不决所能渡过。”(53)徐永昌的这些分析含义是,守住平津不太可能,要果断地进行交涉,以保平津不失。对这种情况,中央政府更能体会到。中央政府国防会议讨论时也认为:

军事方面,江西的军队不能调开,其他军队则不听调,例如两广高谈抗战,但至今迄未出兵,中央对于华北各军苦战三月,不能不急筹应援,但能做到若干,诸兄已不难洞悉。……财政方面,子文兄赴美、赴英,正在接洽,即使有望,亦缓不济急。平津若失,则海关收入,骤形短缩,其他一切筹款办法,亦惟有更形拮据。(54)

更为严重的是,为给平津局势增添混乱因素,从而迫使国民政府下决心言和,板恒征四郎奉日参谋本部之令,在天津搜罗北洋军阀时期的失意政客、军人和反蒋将领,企图在平津地区作内应。5月初,张敬尧即受指使被遣到北平活动,图谋组织伪政权未遂。5月19日,汉奸郝鹏、李书凤、石友三、马廷福、石凤鸣以“华北人民联合自卫军”名义又在天津举行暴动,制造混乱。日军则以《辛丑条约》为借口,要求增派兵力进入北平“护侨”。面对这一局面,国民政府除令徐庭瑶为北平守城司令,作守城姿态之外,重点转向以对日交涉妥协来保全平津上。5月18日,汪精卫致电何应钦、黄绍竑、黄郛,指出,“此时务须依预定政策,保全平津,徐谋转圜”(55)。所谓“预定政策”,是指此前确定的对日交涉与求和政策。何应钦、黄绍竑、黄郛等人也一致认为,与其战而失平津,“使傀儡得资以组织伪政府,陷华北于万劫不复,何若协商停战,保全华北,徐图休养生息,以固党国之根基,较为利多害少”(56)。主张为保全平津而求和。黄郛在回顾自己做出与日再谋妥协的决定时也指出:“平津一失,中央政局亦必动摇;财政无办法,粮饷之源绝;平汉、平绥、北宁、津浦各线之交通枢纽,尽落敌手;国土变色,地方糜烂;溃军且将波及豫鲁;种种不堪设想之后患,均意中事。”(57)因此,与其战而失去平津,不如和而得保平津。显然,国民政府是在战而失去平津与和而得保平津之间,选择后者的。

交涉求和是两方面的事情,处于军事上被动的国民政府愿意选择妥协求和,只是单方面的意愿。能否达成妥协,还取决于军事形势占优势的日本方面。日本之所以愿意在军事占优的情形下,选择停战,也有其决策上的因素。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设计的“独立国”包括奉天省、吉林省、热河省、东省特别区、蒙古自治领六大省区,热河一开始就被日本列入要从中国分裂出去的地区之一。1932年3月1日,伪满洲国的《建国宣言》中说:“数月以来,集合奉天、吉林、黑龙江、热河、东省特别区域,及蒙古之官绅市民,详加讨论……满蒙旧时别为一国,今以时局之必要,不能不自谋独立。”(58)正式对外宣称热河是伪满洲国的一部分。由于此时日军既要对付东北各义军的抗日军事行动,又有淞沪战事的牵制,难以抽出兵力立即对热河发动进攻;同时,也出于对国际舆论的顾忌;因而,对主政热河的汤玉麟采取拉拢策略,企图通过“策反”使热河“自动”并入伪满洲国。但汤玉麟依违两可,既害怕当汉奸,又不愿意完全拒绝,只想力图维持自己的独立王国。这使日本拟以策反方式将热河并于伪满洲国的打算落空。为将热河并于伪满洲国,1933年2月,在扫清攻热军事障碍后,关东军正式实施《关东军攻占热河计划》,明确要达到的目的是,“在于使热河省真正成为满洲国的领域,并为消灭扰乱满洲国的祸根即华北张学良势力,创造条件,进而确立满洲国的基础”(59)。因此,日军从1933年2月开始的军事行动,首先是为了将热河并于满洲国,其次是打击张学良。为此,在具体规划热河作战时,要军队向接近河北省境的热河南部进军,“把华北和热河真正割断”,“使热河省内的反抗分子陷于孤立无援”。(60)因此,日军在长城一线的作战,其目的是为了巩固对热河的占领,并不是为了向平津进军。正因为如此,日军沿长城南北一线,包括滦东所展开的作战被称为“迫和为主”的作战。其目的在于制造华北混乱,相机扶持亲日政权的建立,并为实行停战谈判创造有利条件。不难看出,日本的这一策略为国民政府实施停战交涉提供了日方决策基础。而从这一决策中也可以看到,日本对立即占领或吞并华北,仍有所顾忌。这主要是因为:第一,完全巩固对东北的占领仍需时间和兵力;第二,平津是英、美的利益所在地区,因占领平津而引起英、美的直接干涉,非日本所愿;第三,通过迫使国民政府在华北成立亲日政权,可以实施逐步分离华北的政策,可以避免引起国际干涉。(61)

由于中日双方存在上述决策思考,中日之间有关华北的停战交涉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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