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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近代禁烟斗争:万国禁烟大会前角力

时间:2023-07-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鉴于此,笔者收集材料,草就本文,试图重现万国禁烟大会在上海召开之前上海的禁烟斗争的历史画卷。因此上海禁烟斗争的任务是艰巨的,而且事关全国,乃至世界。在当时情况下,主导上海禁烟斗争的是上海道瑞澂及其下属上海县知县李超琼。

上海近代禁烟斗争:万国禁烟大会前角力

万国禁烟大会前的上海禁烟斗争

邵 雍

1909年2月万国禁烟大会在上海召开与上海在禁烟工作方面取得的重大成就有着直接的关系,具体来说就是1907年上海华界烟馆的全部关闭和1908年公共租界在禁烟问题上的松动,是万国禁烟大会选址上海的重要原因。关于这段历史的学术成果并不多见,刘惠吾编著的《上海近代史》(上)、[1]唐振常主编的《上海史》,[2]以及张仲礼主编的《近代上海城市研究》[3]均未提及此事。在熊月之主编的《上海通史》第四卷晚清经济中第三章“商业结构之巨变”中论及进入上海市场的鸦片数量,但相关统计数据只到1864年。[4]在《上海通史》第五卷《晚清社会》第358页正面论述了上海官方领导的禁烟工作,只有短短的七行,而且只提到上海道台(没有标出姓名)和上海总工程局,[5]没有提及上海县知县李超琼的贡献,更无官方与民众在此问题上的互动与合作的情况介绍。鉴于此,笔者收集材料,草就本文,试图重现万国禁烟大会在上海召开之前上海的禁烟斗争的历史画卷。

1906年9月光绪帝在中外舆论的促进下,经过大臣们的反复讨论,权衡利弊得失最终发出了禁烟上谕。光绪帝指出:“自鸦片烟弛禁以来,流毒几遍中国,吸食之人废时失业,病身败家。数十年来,日形贫弱,实由于此。言之可为痛恨。今朝廷锐意图强,亟应申儆国人,咸知振拔,俾祛沈痼而蹈康和。著定限十年以内,将洋土药之害,一律革除净尽。其应如何分别严禁吸食,并禁种罂粟之处,著政务处妥议章程具奏。”[6]11月30日光绪帝批准下发了政务处提出的《禁烟章程十条》,《章程》勒令各城乡镇的烟馆在半年之内一律停歇,烟膏店必须注册登记,每年停歇一批,10年内禁绝。这一上谕发布后,各省定限严禁,认真办理。京津一带,数月之间已有成效。12月27日(十一月十二日)上海道示谕上海城乡各烟馆,自出示日起勒限六个月内一律闭歇。

1907年清政府又颁布了《管理售卖膏土章程》、《购烟执照章程》,规定只有各省设立的土市公行才是百姓合法买卖鸦片的机构,民间所有的鸦片交易均须经过土市公行,否则以走私论处。根据新出台的公行制度,清政府有了实际管理民间鸦片贸易的可能。同年冬为了强化管理,在新定的《新刑律》中明确列有鸦片烟罪。

上海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鸦片进口、转口与消费口岸。上海的鸦片进口量在19世纪70年代占了全国输入总数的71%,[7]据1872年的《申报》载,“上海城厢烟馆共计一千七百余家”,“几同茶、酒、饮食之店焉”,[8]吸毒嗜烟之风气蔓延到周边郊区:

(宝山县)鸦片极盛时,普及于吏胥,下逮于苦力。亲朋宴集,几视为必需之供应。士君子不敢讼言屏弃,以犯众忌。[9]

(青浦县城乡光绪年间)阎闾销耗,以烟赌为最。鸦片极盛时,虽妇女、胥吏、细民亦无不染其毒。(盘龙镇)吾乡去上海数十里,习染较便,虽小小村镇,必有烟室。其中三五成群,所讲无一正经话。伤财废事,民生日形憔悴。[10]

(今金山张堰镇)鸦片之传染,咸同以来日盛一日,至光绪间,列肆通衢,仿沪烟室,陈设精致,绅士亦迹及,借为消遣,可谓盛矣。[11]

(南汇县)鸦片流毒无穷,三四十年来,服食者不特城市殆遍,即乡僻亦然,计邑城每日所进烟土,其费倍于米粮。[12]

1905年上海进口鸦片27008担,[13]1907年为28909担,1908年为24250担。[14]这些鸦片除在上海地区就地消费外,相当一部分转口至其他口岸。在上海的吸食者中有普通市民、工人、士人、农民、军人以及衙门差役等等。因此上海禁烟斗争的任务是艰巨的,而且事关全国,乃至世界。

19世纪80年代,在上海一条鸦片船的甲板上

上海人民为了清除鸦片烟毒进行了长期的艰苦斗争。1907年1月22日振新戒烟会在豫园点春堂举行会议,约千余人出席。刘人杰、沈韶笙、张贵虞、俞国桢、杨锡龄、谢国华等,先后演说吸食鸦片的危害。2月26日,在豫园举行第二次会议,魏有功、刘福同相继演说,期望吸食者及早禁食鸦片,“免堕黑籍”。[15]6月11日绅士蔡正蒙、朱日宣拟具禁烟节略上禀上海道瑞澂,要旨如下:“(一)停收膏捐。(二)概免月捐。(三)令房主让收三个月房租。(四)筹款收毁烟具。(五)遍发告示。(六)官绅会同,先期劝谕。(七)无照不准售膏,并严杜明则售膏,暗则开灯之弊。(八)饬造烟籍户口,给照挑膏,以杜贻害。”[16]这些建设性的意见后来多数被官方所采纳。

在当时情况下,主导上海禁烟斗争的是上海道瑞澂及其下属上海县知县李超琼。瑞澂的直接领导是两江总督端方,从现有档案材料来说,端方在领导两江地区禁烟问题上还是尽心尽责的。

1907年5月南市总工程局以禁烟期限在即,出示晓谕:“本年迭奉道宪及上海县李照会,请将禁烟事宜妥筹办理等因。兹复奉道宪函饬到局,查禁自应遵照道宪迭次示谕,扣至本年五月十二日为六个月,限满之期,一律闭歇,合行出示晓谕东西南三区各烟馆知悉。现在期限已近,所有烟馆一业务宜从速改图,另谋生计。至各烟馆房主亦应嘱令各该店于禁限期内非闭则迁,不得迟缓。如敢故违,惟有遵照宪饬,除将该店封闭充公外,并行拘究严惩。”[17]

广浙苏沪各帮烟业朱厚甫等在禁止烟期限迫近的情况下分别向上海道瑞澂、上海县李超琼和南市总工程局禀请展缓。6月上旬上海道瑞澂批饬,明确不准展缓禁期。批饬称:“禁烟尤以禁绝容易诱人陷溺开灯售吸之烟馆为首要之图。非不知烟馆禁绝,一时各馆伙谋生不易,何忍尽力督迫。然事关大局,势在必行,本道亦岂能为上海一隅托业烟馆者稍存姑息,遂置朝廷禁令于不顾。京津禁歇在先,上海已形落后,尔等同在覆载之中,如早知悔悟,则此六个月内为时甚宽,早可改图别业。若只竟存观望,则令宽予期限亦不过迁延时日。所请俟诸年岁丰熟再行改业,无此办法,断难照准。惟各伙遣散为难亦属实情,仰上海县迅即会商工程局暨广浙苏会馆公所董事切实筹议,禀复核夺。仍责成各董竭尽义务,妥为约束开导,勿负委任,是为至要。”[18]

上海烟间以广东潮州、海阳等帮为多,广潮帮特别是潮州会馆各董事迅速作出了反应。他们“以上海烟业中人惟广潮两帮最占多数,一旦失业无依,情殊可悯,若任其流连沪上,倘有暴动,于广潮帮名誉有碍。爰拟购备船票,俟各烟馆闭歇后,如有愿回原籍者,即赠送一张,并每人给予川资四元,俾使安心回籍,另图他业”。[19]6月15日瑞澂对潮州会馆董事首先提倡资遣回籍深为欣慰,作函伸谢,请为早日议决,免致另生枝节。“该董等接函后,除刊发传单,预备船票外,并派司事二员分赴城厢内外各烟馆,明查暗访有无逗留”,一面并将遵办情形于16日函复沪道查照。[20]

6月11日南市总工程局也批示不准广浙苏沪各帮烟业朱厚甫等展缓禁烟期限,同时考虑到各帮烟业从业人员“同时歇业,谋生不易,特行函请道宪分设临时习艺所,导以生计,并备价收买烟具,亦已格外体恤”。[21]6月12日该局将调查各烟馆实数及愿入肄业之各伙佣人,注册报核在案。“兹查东区境内共有烟馆一百七十七户,已闭二户,不雇伙者五十二户,其余所雇之伙共有二百零八名,内有九十余人情愿习艺。现局董已禀请道宪札县,速将空旷庙宇逐一查明,饬令迁址,俾得早日开办”。[22]当天瑞澂谕饬李超琼转饬僧会司、道会司,“速将城乡各寺院查明,开造清册,送具筹核,何处寺院合宜,可设习艺所,即禀明本道,以便即日开办”。[23]6月19日上海道瑞澂发布示谕:“照得本月十二日为禁止烟间之期节,经本道会商绅董,先期劝谕各烟馆妥为遣伙收歇,遵章领照售膏,其馆伙无以为生者,准其收厂习艺,面定价收买烟具,劝让房金,凡此种种绸缪为各烟馆计者,实已体恤备至,各烟业中人,大都良善子民,必能领会此意,遵谕改业,不致起而阻抗。城厢内外,向多好事之徒,难免不藉端煽惑滋事,本道亦经札饬巡警各局并各防营,到期加意防范。其南市工程局亦已知照华商体操会出队巡察,与巡警联络一气,如有滋事之徒,拿获定予重办,足以弥患无形。尔等铺户居民,务各照常安居乐业,毋稍惊疑纷扰,自贻伊戚,其各凛遵。”[24]同一天总工程局示谕各烟间堂倌知悉,“如歇闭后有难谋生业,愿入临时习艺所者,定于初六日起十六日止先行报告备核。业经道宪筹设习艺所五处,定期开办,乃近日报名寥寥,爰再示谕,如愿习艺者,务于十六日以前报名,毋再观望”。[25]

上海大烟馆“更上一层楼

6月25日大名鼎鼎的盛宣怀“亲诣总工程局,与局董商议推广习艺所事宜,愿将南洋公学余地四十余亩捐助兴建,俾租界烟馆禁闭后,烟业中人均得入所习艺,并拟安设机器等件,即请南市求新厂主朱子尧君赞助,以期化导云”。[26]

关于备价收买烟具一节,由林曾赉自愿在城内火神庙办理收买烟具所予以落实,并议定简章程六条如下:

(一)烟枪如已吸过者,无论新旧,每支给大洋二角,全新者不收。

(二)铜盘、烟灯及煮烟之铜锅概作废铜,每斤给大洋二角。

(三)红木大烟盘每只给大洋二角,杂木大烟盘每只给大洋一角,小木盘概不给价。

(四)烟扦以废铁计,每斤钱五十文。

(五)烟枪等项交到本处,须开明店名及店主姓名,开设何处,何日闭歇,核于底册相符,方准给价。

(六)本处自五月初九日开办至十二日为止,每日上午九点钟起,十一点钟止,下午一点钟起,四点钟止。[27]

火神庙收买烟具所本拟初十日开办,因上海城内各烟馆纷纷报闭,经上海道瑞澂谕催提前一日,“改为初九日先行开办”。[28]6月中旬自称厕名烟业已四十六年的膏业学堂教员沈宗约函致收买烟具所标绅,略谓:“今上宪实行禁烟,曷胜欣幸,约除将南、北二店先行缴照歇业外,理合将烟具悉数开单缴备销毁。至应领物价,约稍知公益,不敢滥沾实惠。”[29]6月21日浦东金家桥七家烟馆遵谕闭歇,“镇董闵桐斋君将烟具悉数送交火神庙收买烟具局销毁”。[30]22日龙华镇烟馆三十余家一律闭歇,“所有烟具由巡防委员饬令呈缴本城火神庙验收销毁”。[31]6月23日火神庙收买烟具局将收数抄录:“计开(十五铺)丁恒义昌交烟枪四支,(头铺)兴记交烟枪五支,(金家桥)闵木金交烟枪八支,又胡老五交烟灯秤见旧铜一斤九两,朱风章交烟枪一支,(老白渡)聚泰交烟枪四支,铜灯盘一斤十二两,木盘一只,(十五铺)乾康交铜灯盘二斤十两,烟枪十七支,(十六铺)黄源兴、蔡老金各交烟枪八支。”[32]

上海县知县李超琼考虑到鸦片吸食者在各烟馆关闭后无从过瘾,恐生疾病,“与各绅董集议,拟设戒烟局,邀请名医二人定方制药,施送戒烟丸,额定五十人,限口礼拜住局戒除,期满后再行续招”。[33]他在上沪道瑞澂禀中提出:“先行开办官立戒烟局一所,遴选委员驻局经办,以为民倡,……惟所收人数必示以定额,限以日期,酌定数星期为一班,轮流收养,依限戒绝。逆计用款之巨,必在意中,知县民社忝膺,义难漠视,亦拟竭力筹措,如有可以充公之款,即当拨以济用,冀底于成。然但恃官办一局,势难普及,必口绅董多设分局,同时并举,广为收戒,为效始宏。既有工艺所以定民心,再有戒烟局以保民命,兼筹并顾,相辅而行,庶几毒害湔除,人人有自强之志,收实效而培元气,或在于此。”[34]但瑞澂的意见与此不同,他在批李超琼禀时认为:“查城厢内外各烟馆既遵禁令收歇,凡东伙之向有烟癖者自宜设法戒除,俾另行谋生,本道亦已筹议及此。然多设局所,分地收养,费大难筹,不如制配药丸,交存工程局专派司事经理,一面出示晓谕,概准烟累之人前往报名,听候发给服用,不取分文,酌定章程,限令定期戒绝较为省便易行。所需经费查有沪宁铁路公司核给保安堂地价迁费银三万两,除动支迁葬各费外,余款尚多,可以分派作为地方戒烟善举之需,设有不敷,再由本道捐廉,藉资凑济。仰即会商工程局、保安堂各绅董妥筹办理具报。”[35]

1907年8月3日(六月二十五日)曾铸、马相伯、王熙普等邀请商、学界、各报主笔以及各团体代表三十余人举行会议,讨论戒烟善后办法。议决设立戒烟医院,由李平书、刘德生、李厚祜负责开办,调查各种戒烟丸药。[36]

“兼筹并顾,相辅而行”是当时上海官方推行禁烟时的具体策略。他们除了设工艺所以定民心,立戒烟局以保民命外,又令房东减租,以节民财。上海官方在禁烟时期不仅死死盯住烟馆的经营者不放,而且还注意到了他们的房东,将禁烟的相关责任将他们捆绑在一起。6月12日瑞澂以6月22日实行禁烟,恐无知愚民尚多观望,再出示晓谕,谆劝商民“务以完全人格自期,毋习卑劣行为,贻万邦之讪笑。先期收歇者,将烟具缴官,除给还价值,另奖银牌一面,以示宠荣。如有阳奉阴违,私自开灯,房东并不阻止,定将房屋一并充公云”。[37]上海官方在大举禁烟时,考虑到了原有从业人员的经济利益问题,下令各烟馆房东减让租价三月。6月17日《申报》报道,豆市街同泰烟馆、万裕码头第一楼及协顺昌等已经闭歇或将要闭歇,“所有租借烟馆之各房东亦均遵谕,减让租价三月”。[38]

6月18日上海道瑞澂示谕:“照得限禁馆定期五月十二日截止,迭经示谕劝戒,不啻三令五申……,若再不知感悟,有意违抗禁章,则是冥顽不灵,惟有执法从事,合再与尔等约,如于定限以前先将烟馆闭歇,烟具缴县,即予发给价资,并令特赏银牌一面,以昭激劝。倘定期既满之后,仍敢阳奉阴违,私行设榻开灯,房东亦不加劝阻,定期封闭,连房一并充公,仍勒提馆主严办,为藐法徇私者儆。总之五月十一日为吾上海华界扫除烟毒起点之日,亦即上海租界商议实行烟禁之日,吾国强种之基全在此举,关系极为重大,吾国民务以完全之人格自期,慎毋习卑劣之行为,贻万邦之讪笑。兹距限期已近,合再示谕各烟馆主伙知悉,务各确遵禁令,及早改图,万勿希望迁延,自贻后悔,切切特示。”[39]

总工程局鉴于禁期将届,恐匪徒藉端窃发,原有巡士不敷分布,禀请道宪咨调沪军营及留防队等各军到局保护,并函请商学补习会、商业体操会、沪西体操会、商余学会、沪学会等各会员6月16日九点钟诣局,协商防范之策。这一措施得到了上述社会团体的热烈响应,与会各会员与总董及警务长议定,“所有各段巡士,届期与各团互相连络以资臂助,其持械巡防一层,拟届时察看情形,再行定夺,若仍安谧如常,即毋庸置议”。[40]6月21日清晨,“沪南体操会友均戎装荷械,齐集沪学会,由各董临时置议良久,始各出发。巡至王家码头,见有某小烟间仍设灯榻,立即押闭。未几商会内聚议之各商团暨总工程局之巡长、巡目、巡士等亦均排队出巡,以防暴动”。[41]

6月18日上海东北二区烟馆一律闭歇,南市也有数十家潮帮、本帮烟间次第停闭。[42]医学研究会联合城厢内外各戒烟丸店在沉香阁举行会议,创设禁烟善后公益会,不用吗啡。会间,十八家戒烟店签名入会。[43]6月20日《申报》报道:“现在城内五区各烟馆收歇殆尽,愈以见办理之得宜云。”[44]6月22日上海县城内外六七百家烟馆一律停歇,各商、学界悬旗庆祝。

上海县李超琼为此发布示谕:“闭歇各户现已榜示在案,拟旬日间密加考察,奖以咸与维新之银牌,以示嘉许,自后各改图正业,或领照卖膏,不以灯吃贻害少年,不啻自己种福田,愿尔辈共相戒勉,毋再私设烟灯为犯禁之事,为犯法之人,尤本县所深喜者也。倘有不肖之辈但图敷衍目前,暗中仍蹈故辙,一经查获,必提案究办,房屋发封入官,决不姑贷。即一时幸免发觉,难保无吃烟之人不肯给钱,转相吓制,而差保无赖之有挟图诈,更在意中,利害得失,较然可知,尔等断勿自误。”[45]6月下旬瑞澂“以城内外各烟馆遵于限前闭歇者甚多,自应照章赏给银牌。拟分三等:以四月底闭歇者为头等,五月初五日以前者为二等,初十停止者为三等,业已谕示本辕侦探杨、金分别查开店主姓名牌号,以便饬匠铸给”。[46]

主导上海禁烟斗争的上海道瑞澂及其下属上海县知县李超琼不仅及时地发布文告,而且身体力行,亲自出马,进行巡视,并对巡视中发现的问题果断予以处置。6月18日上海县知县李超琼发现已于6月17日呈报闭歇的三牌楼隆园烟间仍私自开灯,即饬差往吊烟枪等物,带回销毁。《申报》评论说:“似此雷厉风行,当不致再有轻于尝试者矣。”[47]21日下午李超琼“带同皂快各役并各地甲至城内各处查察,五铺彩衣街广帮小烟馆及头铺果子苍某烟馆仍在私卖,闻大令将至,当即停售。迨查毕返署已夜半矣”。[48]23日午后,道宪瑞观察“率带卫队护勇,亲至城内各街巷查阅已闭各烟馆有无阳奉阴违,私卖灯吃之事。及见各烟馆均已将烟榻拆除,间有数家未拆者,即谕令巡警、暗巡切实劝令拆去,并谕禁烟一事永为定例,尔等切弗妄生悻心,不肯捐弃此烟具也”。[49]同一天李超琼“通饬皂头全顺,快头薛贵,捕头徐文等各带副役,分赴各街巷协同地甲至所闭各烟馆密查有无开灯私卖之事,如有私自开灯者,立将馆主就近扭交巡局转送到县重惩不贷,以儆其余”。[50]

与此同时,上海官方为了避免全面禁烟对上海社会造成的震动,尽量疏导,并切实解决有关遗留问题。1907年6月21日上海道瑞澂示谕:“此次限禁之日,正在端午之后,各烟馆平时放出各账自必一律收清,设或欠户闻有停歇之期,延不照付,有意图赖,应准据实赴地方官呈请听候提究追缴,合亟出示晓谕,为此示仰诸色人等一体知悉。尔等如有应还各烟馆节账,赶紧如数理偿,毋稍延欠,烟户亦不得挟嫌妄控或藉端要求,如违亦即提究。”[51]

1909年2月23日,《申报》对万国禁烟会的报道

6月23日沪学会、商余学会、商学补习会、南市商业体操会、沪西体操会以禁烟期过,烟馆已一律闭歇,举总代表苏筠尚、总司令邵馥初率全队操友计三百余人,导以西乐队,分诣上海道、上海县、总工程局敬贺颂词,道、县、局各答辞鸣谢。致沪道瑞澂的颂词说:“窃维阿片之流毒于中土垂六十余年,国由是弱,民由是贫,老大病夫,环球腾笑。上年恭承明诏,限期禁烟,而于设榻开灯之烟户首令歇业改图,与天下以更始。我上海一隅,城厢内外既与租界相毗连,尤为外人所瞻属,关系最巨,屏除宜先。惟我宪台热心毅力,去恶务尽,即于上年十一月十二日颁示晓谕内地各烟户依限收歇。兹届六阅月期满,敝会等由总工程局绅董转奉宪谕,分段率队梭巡,以防匪徒藉端生事。乃各烟户仰体德意,先后撤牌,键户咸乐口新,市廛安谧,鸡犬不扰,非我宪台恩威并济,曷克臻此。自今而后,风声所树,毒雾潜消,外人之观听益倾,租界之廓清可待。国由是强,民由是富,他日历史上之光荣,公其继林文忠而相颉颃矣。敝会等欣观厥成,口髀雀跃,不能已于言,谨献颂词。其词曰:毒有其根,利有其源,拔毒浚利,我公之恩。枪折灯熄,烟消雾灭,摧陷廓清,我公之力。肤削而癯,脯吸而枯,何以保种,公来其苏。浩劫口年,相顾旁皇,公同此劫,德共江长。”

瑞澂的答词云:“今日为上海华界闭歇烟馆之次日,诸君联合五会,列队来贺,所以宠荣之者至矣,使者惭悚弗敢承。窃有感焉,夫烟馆闭歇,特口行禁烟之起点耳,将来租界何若,各属何若,各省之各属又何若,内地之莺粟民田何日不植,外洋之土药关税何日不征,而于十年以来达此目的,此实事难逆睹而又听夕希望不能或已者也。即如此次闭歇烟馆之前,诰诫甫颁,谣诼纷起,道途相告,咸有戒心。非诸君热心公益,联络巡防,万一流氓匪类乘其机而煽惑之,致有暴动,为斯民所唾骂,为万国之笑讪,使者身败名裂无足轻重,其妨碍于禁烟前途者实大,悠悠此憾,无尽期矣。是夜也,风行草偃,令出维行,实诸君赞襄之力,使者不敢以为功。谨答辞以谢,并祝诸君名誉日隆。”[52]

6月下旬上海道瑞澂禀复苏抚电文可以视为对这一阶段禁止烟斗争的小结。该电文称:“查上海业此者潮帮为多,先经函县谕董开口约市资遣回籍,旋又会商工程局劝令烟馆房东酌议房租,一面筹款收买烟具,并设习艺厂收留歇业烟伙入厂学艺,资其生计。倘能首先收歇,许给银牌奖励。惟五方杂处之地,深恐流氓乘机煽乱,预饬巡警营队与华商体操会联络防范,其毗连租界处更宜严为梭巡,浦江洋药趸船,特请萨军门兵轮保护,炸药、关栈重地,电调淞营驻防,仍密约各领彼此策应,半月以来,城厢内外各烟馆尚能恪遵禁令,陆续收歇,如有迁延观望,届期查明封闭。目下虽尚无违抗滋闹情形,当慎益加慎,仰副宪台垂廑。”[53]由此可见,1907年上海华界禁烟斗争的阶段性胜利是上海官方与民众(社会团体)良性互动的结果,没有上海民众、社会团体的积极配合与全力支持,上海华界禁烟问题至少还要拖上一段日子。

必须指出,上海官方与民众(社会团体)在禁烟问题上良性互动并不局限于1907年,在以后上海道与公共租界当局关闭租界烟馆的交涉期间仍在继续。1908年3月初,公益研究会职员曹骧等二十八人公禀瑞澂请求禁闭租界烟馆:“窃自英国政府准其本国商人贩运鸦片入华,遂致祸延二十二行省,毒遍千百万人民,脂膏吸尽,我国衰弱,胥由于此,深堪浩叹,力冀天心厌祸,得已早除害毒,何幸我朝廷毅然决然,特颁明诏,限十年内禁除烟害,所有烟馆限六个月闭歇,环球各国逖听风声,咸谓中国从此有拨云见天之日,乃上海城厢内外烟馆业于去年五月十二日一律闭歇,而租界内则开设如故,虽经瑞升宪屡次照会,而西人迄未允行,此岂欲华人安于陷溺而常此沉迷不返耶?职等伏查开设烟馆诱人吸烟势必贫民日多,而流为匪类者咸以烟馆为藏身之窟,以致抢物迭见,窃盗时闻。谅租界西人必能灼见于此。惟查英工部局章程,凡一年所办之事必当于西历三月间由租界西人年议定夺,而英国外务大臣近亦宜称上海租界禁闭烟馆之事应静候该埠付捐西人年议定夺等语,是则租界禁闭烟馆全视西人之年议若何,而职等所忧者,好义明理之西人固属不少,如英人汉璧礼之房屋不租烟馆、爱文司之首先撤除张园烟馆是己,而未次华情不顾公理者恐未必无人。万一年议之时起而反对,恐事又成画饼。实与地方大局大有关碍,不能不早为之虑。今西人年议之期已近,为敢具禀,环求宪公大人迅赐照催领袖领事转请英工部局各董,务将公共租界内禁闭烟馆一事于年议之时向付捐西人剀切陈说,烟馆实为地方之害,租界付捐之华人深恐子弟沾染恶习,咸以禁闭为是,庶西人得以议决其事,而上海阁埠一律弊绝风清,中外民人咸受其福,地方幸甚,大局幸甚。”[54]

上海华界烟馆一律关闭后,如何巩固已有的胜利成果,不让烟馆死灰复燃,烟毒回潮是上海官方考虑的大事。

6月24日上海道瑞澂发布示谕:“照得五月十二日本邑限禁烟馆一事,迭据总工程局及城厢内外各乡、镇巡局开单报告,各烟馆陆续先期收歇者实居多数,今届期满,本道复派员详查,亦已恪遵禁令,一律闭歇净尽,而且谣言早息,安静如常,可知好恶有同心,义利无并立。吾民皆知公义为重而能慨捐私利,绝无贪恋之情。从此别业正经,大现更新之象,前途远大,果人人争自濯磨,何虑弱者不能转为强,贫者不能转为富。本道忝官斯土,有不胜为斯民庆幸者也。惟是上海五方杂处,鬼域多端,诚恐无意识之愚民为独占利之希望,或内设灯榻于暗室,以陷害少年,或外饰膏店之招牌而售吸如故,贪利忘义,阳奉阴违,则是故犯禁章,不可教化,一经发竟,唯有执法以惩。除密派探捕四处察访外,合亟示谕军民人等一体知悉。须知烟毒之烈,实有弱种之忧,烟馆尤易害人,此禁永无再弛之理,务各及时猛省,幸勿再蹈前非,自今以往,如有犯者,定将馆主治罪,房屋充公。凡属房东,向以市房出租烟馆者,更当自行留心检察,免遭波累,后悔难追。本道言出法随,慎毋以身尝试,凛之切切。”[55]当天瑞澂瞥见“有道辕执役人在道署大堂旁边开灯吸烟,……赫然震怒,大加申斥,并饬武弁立将烟枪劈毁,以儆其余”。[56]

上海县李超琼分布也在6月下旬发布六言韵示:“五月十二限满,烟馆一律断绝,并有善良烟户,限前陆续收歇,足见吾民慕义,深堪嘉尚喜悦,雾霾从此扫除,各亟另谋正业,不再误彼少年,渐可禁断吃食,富强以此为口,大家尊重人格。若敢阳奉阴违,不思涤除恶习,假借卖膏为名,烟灯仍复私设,或在曲室深房,或恃楼居隐秘,依然倚为利薮,即属违禁犯法,查获房即入官,人则提案重责,并准吃者出首,充赏即其财物,尔等利少害多,只恐后悔无及,保长随时密查,隐庇定干责革。”[57]

6月25日工程局副裁判陈良玉参军查至杨家渡弄口广兴茂烟馆内有驳船户庄连生、吴云泉并廿七号巡士刘振堂在内开灯,当连馆主魁阿五一并拘住,带同灯具解经孙明府讯供,移县惩办。东区分办处查获王家码头陆谦吉烟间深夜设灯售烟,解经陈参军讯明,判店东沈锡海,伙王永发、石金祥、烟客沈高庆、俞炳祥、徐稀文、倪桂生等连同烟具一并移县。[58]

6月27日瑞澂因巡士费志源、程绳祖私自开灯吸烟,特移文巡警总局将中区正巡官程明理先记大过一次,如再失察,定即撤参,西区副巡官刘乃封即行撤差,二巡士追缴文凭,发改过局管押两年,并请将该段巡长何人一并查取文凭,革逐出境。[59]同时发出示谕称:“照得息闭烟馆,禁止开灯为扫除数十年烟毒之起点,口有违口,馆主治罪,生材房屋一并充公,迭经示谕,不啻三令五申,凡属烟业中人应如何懔遵自爱。乃昨据城南中改正巡官禀报,南三铺已闭丰记烟伙钟金生违禁开灯私卖。又据本辕探弁禀报,西北铺已闭烟馆曹陆氏及子曹福生容留举士程绳祖、费志源二人在彼开灯,似此禁闭未几,竟敢死灰复燃,实属胆玩已极,而巡士责司稽查,甚至猫鼠同眠,尤属知法犯法,万难姑容。除将失察及纵容之正副巡官分别记过撤差,巡士斥革,追缴文凭,收局改过,馆主曹张氏及伊子曹福生暨烟伙钟金生等分别发县发局究办管押,烟具销毁,房屋发封,以示惩儆外,诚恐愚民无知,再蹈覆辙,合再明白宣示,以期怵目儆心。自示之后,业烟者务各引为殷鉴,改业为良,即烟客亦当及早戒烟,毋得利诱开灯,害人自害。倘敢阳奉阴违,罔知儆悟,一经发觉,定必一体痛予惩处,决不姑宽。其各懔遵,毋耻后悔。”[60]

其实早在6月14日上海县知县李超琼就查获过县署各书差开设烟灯,通令各差役于16日一律停歇,违者作革究论处。[61]也就是说在禁烟问题上无论是平民、官府衙门的差役一律平等,一视同仁,大家都要严格守法。

6月27日工程局董以王家码头陆谦吉烟馆店伙石金祥私售灯吸玩禁擅卖,倪桂生等三人故违私吸,“均干法纪,非遍历示众不足以儆其余,因饬地甲带赴各街游示,以昭烟戒”。[62]同一天,“沪南梅家弄周德贵烟馆私设密室,容留烟客,被南区长访悉,亲往查获,将周及歇伙杨文甫一并解请总工程局讯究,正裁判孙明府判周罚洋十元,戒责一百下,杨戒责二百下,具结释放,烟具销毁”。[63]

7月初上海县发布禁烟六言硃示:“连日查获烟馆,并有吃食烟客,讯明分别究惩,重则立予枷责,房屋发封入官,期于儆一惩百。念尔愚昧无知,不禁为之心恻。试思十二限满,烟馆悉皆闭歇,似此见义勇为,足使地方全色。乃值禁令森严,又敢私买灯吃,明明利少害多,况后亏耗人格,污点虽只数家,不啻沾辱一邑。从今各宜猛省,里邻互相稽核,劝戒勿惮繁劳,彼此讲求功德,烟灯不许多开,烟榻亟宜全拆,烟客不准招留,烟户亟图正业,房东尤宜防范,冀可保全尔宅,务期旧染消除,无一再蹈前辙。官民痛痒相关,用特掬示肝胆,各民幸听良言,庶免追悔无及。”[64]

几天以后,上海县再发禁烟示谕:“本邑城厢内外暨各乡镇烟馆均能一律依限闭歇,足见民情向善,良堪嘉尚。乃近来访闻有种刁滑痞棍,辄敢捏造谣言,谓租界烟馆若不禁止,内地即可仍行开设,将于一二月后复图售卖灯吃等语,实属愚顽无理之言,妄思谣惑众听。抑知鸦片为害人之物,东西各国无不深恶痛绝,全国士民无一沾染此害,不待禁令严切,防范周详,自无一人敢于吃食,其在各租界不肯先禁者,因我国人早有嗜好,藉可收捐以充经费,实则悯吾人民之自罹荼毒盖已久矣。现因华官办理认真,亦将于考察之后会议实行禁止,以保全文明之誉。即使一时尚未宣示限期,而各烟户皆中国之民,禁烟馆为中国之令,何得妄思违抗,别启幸心。为此示仰居民暨烟业人等知悉,须知烟馆既已实行禁止,断无复准开设之理。自后倘误听讹言妄图尝试,必当钦遵谕旨尽法惩办,决不姑宽,房屋查封入官,人则永罹法网。凡我国民及早三思,勿谓言之不预也。”[65]

上海租界是烟毒的孳生地和囤积处。公共租界当局公然颁发经营烟馆的许可证并收取税款。1906年公共租界当局从烟馆、烟土行的鸦片执照中的收入为70702两白银,1906年为65383两白银。[66]由于租界的存在,光靠清政府的行政力量很难彻底肃清烟害,因此要绝禁鸦片尚需相关列强的共同协助才能完成。

1906年11月29日清政府外务部就禁烟问题照会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次年1月25日中国驻英公使汪大燮将同样内容的照会以备忘录的形式递交英国外交部。中国禁烟照会的要点之一就是“现今各租界之客寓、酒馆、茶楼、娼寮以及俱乐部、游戏场,均以鸦片供客。中政府今欲禁止鸦片,所有烟馆亦当一律封闭,凡烟枪、烟灯以及一切吸烟器具,均不准店铺发售。拟请英廷转饬所属官员,竭力相助,俾中政府得以实行禁烟新章”。[67]

1907年6月上旬总工程局董曾少卿与上海道瑞澂面商禁烟事宜,认为“务令大小烟馆于十一日以前一律停闭,愈早愈妙,以期禁尽后再与各国领事磋商租界禁烟办法,使外人无所藉口”。[68]

6月22日(五月十二日)英国人李德立与易文师等因上海城厢内外实行戒烟,特开大会庆祝。清政府吕海寰大臣应邀与会。他在大会上指出:“伏念我中国自鸦片弛禁以来,流毒甚广,去岁八月,特颁谕旨,严禁吸种,薄海内外观听一新。朝廷俯鉴群情,又复定限十年以冀革除净尽,凡在食至践土者,宜如何力图振作,仰答皇仁,是以京津一带,数月之间办理已著成效。上海为通商大埠,物力丰厚陷溺尤深,幸经地方官示期五月十二日将城厢内外烟户一律歇闭,令出惟行,实事求是,广筹善后,严禁扰累,尤赖各国总领事暨工部局在租界以内广派巡捕,代为弹压,相助为理,致有今日效果,诚堪忭贺。李德立君久居海上,夙具热心,此次开会,无非表为民除害之意。而盼我中国转贫为富,转弱为强之盛意,本大臣钦佩良深,凡我中国人士亟宜大动观感,争自濯磨,以副其望。本大臣谨代我中国人士为李德立君称谢,并愿内地之实行禁烟者咸来取法,则尤天下之幸福也。”[69]

必须指出外国人中,站在文明、进步立场上同情李德立与易文师的,不在少数。1908年一英国议员发表谈话,赞扬中国禁烟运动取得的成就,同时催请英国政府注意“上海租界之烟馆至今并未闭歇一家”的事实。[70]由各国传教士组成的上海基督教除烟会还专门致电英国议会,强烈要求尽快撤除在上海公共租界内的所有烟馆。[71]不过这些人士基本上处在不掌实权的地位,尚不能完全左右租界当局。

当天上海道瑞澂邀请各国总领事在泥城外洋务局召开会议,协商租界禁烟办法与期限,各国领事借口米价昂贵,市民生活艰难,提出先将米价“减至四元有另”,再下令禁烟,否则“难保莠民煽惑”。瑞澂则要求从速禁歇烟馆。[72]

6月下旬瑞澂照会领袖总领事:“照得城厢内外各烟馆勒限六个月内闭歇,限满不闭及私行开灯售卖者分别查提罚办,前经备文照会贵领袖总领事查照,旋于上腊初六日接展复文:租界内各西员定可为华人相辅而行,惟不愿在租界内倡先试办等因。推各国领事暨工部局之意,无非恐华官在租界外地方未能实行禁烟之政策起见,是以本道虽屡奉督抚札饬会商一体施禁,亦迄不愿于未经办妥之前行文照会,有拂各国领事不愿在租界倡办之意。兹幸人心厌悔烟毒,城厢内外各烟馆均已遵照定限,于五月十二日期满以前一律闭歇,当为各国领事所乐闻,现仍督同县委随时查察,不准私自开灯售卖,如违定行提办,务使永远禁绝。在租界内各烟馆,既承允俟限期将届,工部局可为华官帮同办理,现已期满,自应认真提议,相应备文照会贵领袖总领事,请烦查照所有租界内大小各烟馆,现拟如何办理,尚希酌定见示,望切施行。”[73]

1909年万国禁烟会会址——汇中饭店

10月13日上海道瑞澂照会各国领事,告知日本在苏州租界已实行禁烟,要求上海各租界也“同一律”。

但在这之前8月14日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已经奉英国政府训令复照中国外务部:“各租界须封禁烟馆及稽查发售鸦片与售卖烟具各店户之议,敝政府之意,则谓租界之华官能实行设法限禁,则工部局自必照办,毋庸候华官申请而始办理。”[74]11月3日,领袖领事薛福德照会瑞澂,表示新开烟馆“概不予以执照”,旧有烟馆一时难以禁烟,按照上谕“十年禁绝”。[75]这样英国等列强既可保护其鸦片利益,又可将责任全部推到中国方面。

上海民众、社会团体在敦促公共租界当局尽早关闭烟馆方面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1908年3月上旬,上海商务总会函请工部局禁闭租界烟馆。该总会函致各业,就租界禁烟事拟稿送达,希照此另腾一份,盖用本业图记,签名迳送工部局核办。函稿原文如下:“窃商等系中国子民,营业租界,自光绪三十二年,钦奉上谕,所有烟馆一律限期禁闭,商等深喜有害无益之烟馆可以永绝根株,第以租界禁闭烟馆一事,贵局董必俟完纳地税人会议后方能定夺,商等未敢率请。兹值贵局开年会之时,为特禀请贵局董将商等确应遵守上谕,革除无益市面有害人类之烟馆实在情形布告年会,俾贵局董即行禁闭租界烟馆。不胜感盼。”[76]

3月16日美总领事克拉乌夺致书工部局总董兰代尔,转达美内政大臣路脱来意见,对于上海公共租界禁闭烟馆极表赞成,建议纳税外人会议作为议案通过。

3月20日上海公共租界纳税外人在英大马路议事厅召开年会,选举英按察使苏墨立志为会长,爱伦为书记。会上,兰代尔宣读1907年会务报告。会议议定每季抽闭烟馆四分之一,至1909年12月31日全部烟馆停闭。当时李德立提议在兰代尔议案后加上“工部局当预备于一千九百(零)九年十二月三十一号或更从早,将租界烟馆全行闭歇”。结果以128比189落败,即作罢论。[77]4月1日工部局董事常会议照本年纳税西人大会第七条决议,将租界烟馆自西七月一号即华六月初三日起减少四分之一,当经税务管理员及总巡官将所议办法报告。“此次减少烟馆,其最主要意即为将来全数闭歇之结果,而警务委员亦均同心一意,谓所有烟馆当不论等级同时减去四分之一”。[78]

10月15日为了进一步推动上海的禁烟事业,上海戒烟会成立,事务所在香港路。该会聘请德国医生克礼主持会务。[79]1909年1月28日黄有敢等人发起组织中国慈善戒烟总会。2月4日开成立大会。[80]

综上所述,1907年上海华界全部关闭烟馆的重大成就和1908年公共租界在禁烟问题上的松动,是1909年万国禁烟大会在上海召开的重要原因。没有上海官民在禁烟问题上的共识和合作,没有上海外人中有识之士的促进和推动,万国禁烟大会选址上海是不可能的。万国禁烟大会选址上海是上海的光荣,是国际进步力量对上海以至整个中国禁烟事业的肯定与支持。

毋庸讳言,1907—1908年间的上海禁烟斗争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一个最大的问题是作为一种过度性的安排,上海采取的方案是用少量土膏店取代大量烟馆。1908年6月中旬两江总督端方批沪道禀:“据禀已悉,上海烟馆既系限禁在前,扣至五月十二日期满,自应如限停歇。至改作膏店一节,现据江藩司、巡警局会详增订章程。声明烟馆如情愿遵章具结,听候查明给照改作膏店,亦应按照六个月限满封禁时所存烟馆数目酌准十分之二,以免漫无限制,已饬司分别移行在案,仰即遵照办理。所需膏店执照以及吸烟之人应领执照,候札饬苏州禁烟局赶紧分拟。”[81]这种用熟鸦片取代生鸦片的办法带有明显的妥协性质,当然是不彻底的。当然这不仅仅是上海的问题,整个江苏乃至全国均是如此。

第二个问题是市区禁烟严,乡村禁烟相对宽松,城乡联防不够严密,留有死角。报载上海西北乡诸翟镇系嘉、上、青三邑交界,“此次禁烟届限,除上邑所辖烟馆二三家遵限闭歇外,其余嘉、青二邑辖境非特旧有各烟馆仍旧开灯,且有上邑收闭烟馆迁往彼处者,较之从前反增热闹。分厅镇董因希冀多收灯捐陋规,绝不谕禁,是不能仅责烟馆矣”。[82]

第三个问题是作为政府支柱的军队仅仅在防范可能的烟犯、瘾君子暴动方面起了些威慑作用,但自我约束能力较差,不但没有率先垂范,相反知法犯法。1907年7月上旬两江总督端方以上海禁烟一事经沪道督饬县局竭力论禁,颇著成效,深堪嘉尚,“惟闻提在沪军等营属下各员弁嗜烟者竟居多数,前经颁有明诏,饬令官场定限三个月内一律戒烟,如违定予撤参。今各员弁限期已过仍未戒绝,似此玩视禁令非特有玷官箴,且无以对于民间之禁令。爰特飞札沪道密派委员调查各该营属下员弁之素染烟瘾尚未戒除者,开具名单呈候核办”。[83]但究竟办得如何,至少在《申报》上不见下文。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清政府国家武装力量的腐败与蜕化。

原载《现代上海研究论丛》(9),上海书店出版社2012年版

【注释】

[1]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5年版,28万字。

[2]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85.5万字。

[3]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84万字。

[4]熊月之主编:《上海通史晚清经济》第146—148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www.xing528.com)

[5]熊月之主编:《上海通史晚清社会》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严格来说,上海总工程局的称呼是不对的,应该是南市总工程局。

[6]《光绪朝东华录》第五册,总5570页,中华书局1959年版。

[7]苏智良:《中国毒品史》第138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

[8]《申报》1972年第22号。

[9]《杨行乡志》,《上海乡镇旧志丛书》第10册,第87页,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5年版。

[10]《青浦县续志》卷二,疆域下,风俗。

[11]《重辑张堰志》,《上海乡镇旧志丛书》第5册,第25页,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5年版。

[12]转引自熊月之主编:《上海通史晚清社会》第356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13]《上海海关志》第414—415页,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7年版。

[14]徐雪筠等译编:《上海近代社会经济发展概况》第143页,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5年版。

[15]汤志均主编:《近代上海大事记》第626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89年版。

[16]《绅士拟呈禁烟节略》,《申报》1907年6月12日。

[17]《工程局出示禁烟》,《申报》1907年5月17日。

[18]《上海禁烟事宜汇志》,《申报》1907年6月10日。

[19]《资遣烟馆伙友回籍》,《申报》1907年6月10日。

[20]《广帮董事派员查访》,《申报》1907年6月17日。

[21]《局批不准展缓烟禁》,《申报》1907年6月12日。

[22]《局董查明东区烟户》,《申报》1907年6月13日。

[23]《查造城乡寺院清册沪道瑞观察为禁烟事拟设临时习艺所》,《申报》1907年6月12日。

[24]《沪道五月初九日示谕》,《申报》1907年6月20日。

[25]《再谕烟馆伙友报名习艺》,《申报》1907年6月20日。

[26]《宫保捐地推广习艺所》,《申报》1907年6月26日。

[27]《收买烟具所定期开办》,《申报》1907年6月17日。

[28]《收买烟具所提早开办》,《申报》1907年6月20日。

[29]《膏业学堂教员函送烟具》,《申报》1907年6月19日。

[30]《金家桥镇烟馆呈缴烟具》,《申报》1907年6月22日。

[31]《龙华镇烟馆一律停闭》,《申报》1907年6月23日。

[32]《收买烟具纪数》,《申报》1907年6月24日。

[33]《县令拟设戒烟局》,《申报》1907年6月19日。

[34]《上海县李大令上沪道禀》,《申报》1907年6月25日。

[35]《沪道批上海县禀》,《申报》1907年6月26日。

[36]汤志均主编:《近代上海大事记》第635—636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89年版。

[37]《谕禁房东阻止开灯》,《申报》1907年6月13日。

[38]《馆主房东恪遵宪谕》,《申报》1907年6月17日。

[39]《沪道五月初八日示谕》,《申报》1907年6月19日。

[40]《商会预防暴动事宜》,《申报》1907年6月17日。

[41]《体操等会实力巡察》,《申报》1907年6月22日。

[42]《南市又有数十家闭歇》,《申报》1907年6月19日。

[43]汤志均主编:《近代上海大事记》第633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89年版。

[44]《城内烟馆收歇殆尽》,《申报》1907年6月20日。

[45]《上海县李大令殊谕》,《申报》1907年6月22日。

[46]《奖给银牌之等级》,《申报》1907年6月25日。

[47]《私自开灯者鉴》,《申报》1907年6月19日。

[48]《县令亲自稽查之效力》,《申报》1907年6月22日。

[49]《沪道率队查察私卖》,《申报》1907年6月24日。

[50]《县令派役查察私卖》,《申报》1907年6月24日。

[51]《沪道五月十一日示谕》,《申报》1907年6月22日。

[52]《纪各体操会致贺情形》,《申报》1907年6月24日。

[53]《沪道禀复苏抚电》,《申报》1907年6月25日。

[54]《申报》1908年3月7日。

[55]《沪道五月十四日示谕》,《申报》1907年6月25日。

[56]《沪道怒斥役人吸烟》,《申报》1907年6月25日。

[57]《上海县六言韵示》,《申报》1907年6月25日。

[58]《故违禁令者鉴》,《申报》1907年6月26日。

[59]《沪道惩办违禁巡士之严厉》,《申报》1907年6月28日。

[60]《沪道五月十七日示谕》,《申报》1907年6月28日。

[61]汤志均主编:《近代上海大事记》第632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89年版。

[62]《私自开灯游街示众》,《申报》1907年6月28日。

[63]《南区查获违禁烟户》,《申报》1907年6月28日。

[64]《上海县禁烟六言硃示》,《申报》1907年7月2日。

[65]《上海县禁烟示谕》,《申报》1907年7月8日。

[66]参见马长林主编:《租界里的上海》第142页,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年版。

[67]《外交报》第223期,戊申九月十五日。

[68]《局董议及租界禁烟》,《申报》1909年6月20日。

[69]《吕尚书欢祝禁烟会颂词》,《申报》1909年6月24日。

[70]《禁毒全书》上册,第496页,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1998年版。

[71]邵雍:《中国近代贩毒史》第86页,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72]汤志均主编:《近代上海大事记》第633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89年版。

[73]《沪道照会领袖总领事文》,《申报》1909年6月26日。

[74]《外交报》第225期,戊申十月初五日。

[75]汤志均主编:《近代上海大事记》第638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89年版。

[76]《申报》1908年3月11日。

[77]《纳税西人会议租界禁烟情形》,《申报》1908年3月22日。

[78]《工部局限闭租界烟馆办法》,《申报》1908年4月4日。

[79]汤志均主编:《近代上海大事记》第658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89年版。

[80]汤志均主编:《近代上海大事记》第660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89年版。

[81]《江督端午帅批沪道禀》,《申报》1908年6月17日。

[82]《诸翟镇之黑暗》,《申报》1908年6月17日。

[83]《江督饬查违禁员弁名单》,《申报》1907年7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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