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海喇都行宫遗物考述
李进兴
内容提要:海原县城,在元代被称为“海喇都”,就是《元史》记载的成吉思汗“哈老徒之行宫”。
文章通过二个方面进行阐述:一是详细介绍海喇都城遗址的地理位置、历史沿革等,并用本县及周边县的地方志资料及《元史》、《蒙古秘史》、西夏方面的一些资料等证明海喇都遗址与哈老徒行宫之间的关系。二是对海喇都城遗址出土的建筑物构建、生活器皿、钱币等遗物,进行详细的述解,之后与元大都、西夏王陵等遗址出土的文物进行比对,确定这些文物的归属、年代等。最后用出土的文物结合元代、西夏的民俗、法典,来剖析这些文物的等级,以确定海喇都城遗址的确切位置,阐述遗址是否属于皇家的级别。
主题词:成吉思汗 哈老徒行 宫建筑构建 器皿 钱币
海原县城元代所称谓的“海喇都”,就是《元史》记载的成吉思汗“哈老徒之行宫”。在海原县城旧城、民居改造中,陆续出土了比较多的建筑材料、瓷器和钱币等,其精美程度非一般遗址所遗留,应该就是行宫的遗物。对此,笔者列出并予以考述,与各位专家、爱好者共同探讨。
一、海喇都城遗址
(一)海喇都城的地理位置
海喇都城遗址,位于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南部,六盘山西北麓[1],就是现在的海原县城。地处西安、兰州、银川省府城市所构成的三角地带中心。
图1 海喇都遗址的地理位置
在西夏、金时期,其紧临灵州、盐州,与金国的镇戎军接壤,属于西夏国的疆域。地处中原农业区与边疆草原区过渡地带,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有“西塞之口”、“关中屏障”之称。
海喇都城遗址,处在古代“锁黄川”的腹地。
(二)海喇都城遗址的历史沿革
海喇都城遗址,宋、夏时期为“天都寨”、“东牟会”,元代称“海喇都”[2],明、清代简称“海城”[3],设海城县,民国3年改为海原县[4]。
在元代海喇都城归“西安州”管辖[5],属于“亦集乃路”[6]。
图2 《大元混一·方域胜览》十四甘肃中标注的“西安”
(三)海喇都城的面积
海喇都城遗址周长是四里三分,现在仅留有北城墙。
图3 海喇都遗址的地形图
(四)海喇都城在历史上曾为行宫
海喇都城南十里有“天都山”、“雪山”[7]等,年平均气温为5.3℃,是避暑的好地方。西夏国王在天都山下曾建有两处避暑的“宫殿”或“行宫”[8]。一处是“南牟会(西安州)行宫”[9],另一处是“天都山(东牟会)避暑行宫”[10]。
这两处地点也是元代的行宫[11]之一。
(五)海喇都城释读
海喇都城是蒙古语的地名,是“前哨、前锋、哨位”的意思,现在的海原县城广场名就采用“海喇都广场”(见图)。
海喇都城处在古代“锁黄川”的腹地。“锁黄川”,据《道光会宁县志》载:“锁黄川,县(会宁县)东北三百一十里。东西长三百里,南北阔一百里,接宁夏固原界。”海原县老县志《光绪海城县志·疆域志》山川条“锁黄川,在县西北四十里,有泉水二眼。”[12]在西安州条“西安州古城,宋置西安州,在今宁夏海原县城西约20公里处,背靠天都山,前临锁黄川。历史上称之为固靖之咽喉,甘凉之襟带”[13]。而且在今海原县南华山南麓,树台乡就有“锁黄川”村,距海原县老城35公里。
图4 海原县城“海喇都广场”
图5 蓝釉螭首瓷器屋脊
“锁黄川”是汉语,汉文含意是连续不断的黄色平川;“萨里川”是蒙古语,蒙文含义为“黄土平川”,显然二者均表述的是一个意思。“海喇都”与“哈老徒”均是对蒙古语“前哨、前锋、哨位”用汉字音注的异写。[14]由此可以肯定,海原县境内的元代地名“锁黄川”和“海喇都”就是《元史》所记载的成吉思汗在公元1227年“秋七月,壬午,不豫。己丑,崩于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15]地点。
在过去,“帝王出行时清道,禁止行人来往”叫“跸路”,其驻地叫“驻跸地”[16],海原在历史上是丝绸古道,具体走向是“从石门关继续向西则进入今海原县境,再由海原经甘盐池至会州治所会宁县,过黄河、乌兰渡通至河西地区”[17]。而在元初,这条道被封改道,并“形成了一条走向全新的道路,即元代的长安—六盘山—会宁—定西—兰州(或西宁)驿道”[18]。显然,元初海原县的地理环境与交通条件,符合成吉思汗行宫驻跸地之情况。
在公元1226年,蒙古大军征西夏时,与“成吉思汗移置雪山消夏”[19]、或“闰月,避暑六盘山”[20]。记载的位置十分吻合。
二、海喇都城遗址出土的文物
(一)海喇都出土文物概述
1.建筑物构件
(1)蓝釉螭首瓷器屋脊
蓝釉螭首瓷器屋脊(见图5),出土过一件,体积特别庞大,高48厘米,宽32厘米,厚16厘米;也特别厚重,重量达70斤。瓷质,灰白胎,施蓝釉,釉已脱落,只留下阴刻线内的一些蓝釉。
图6 白釉瓷瓦
图7 “内府”白釉梅瓶
(2)白釉筒瓦
白釉筒瓦(见图6),出土量较多,长41厘米,宽16米,厚1.8厘米。表层施白色化妆土和玻璃釉,瓦内不施釉,暗粉红胎质。白釉筒瓦体形庞大,厚重。瓦头多为龙形。
2.生活用瓷
(1)“内府”白釉梅瓶
白釉汉字“内府”梅瓶(见图7),曾出土一件[21],器高37厘米,口径5.2厘米,底径10.8厘米,小喇叭唇口,短颈,圆肩肩部有涩圈,腹部下收敛,八字足,施白色化妆土和玻璃釉,暗粉红胎质,整体造型呈卵圆型,腹部写有汉字。早年海原县自来水公司李有丰在挖掘安装自来水时,在海喇都北城曾挖出一件缠枝宝相花纹的青花梅瓶,造型大小与“内府”白釉梅瓶完全一致,笔者只见过几次,可惜没能留下照片资料。
(2)茶叶末釉剔刻卷叶纹梅瓶
茶叶末釉剔刻卷叶纹梅瓶(见图8),出土过一件[22],器高31.8厘米,口径4.9厘米,底径10.8厘米。腹部最大直径18.2厘米,小涩口,短颈,圆肩,肩以下收敛。内圈足,底部露胎,米黄澄呢胎,非常的细腻。通体施茶叶末釉,腹部有滑釉现象,肩部有一条较宽的涩圈带,下面剔刻一圈卷草叶脉纹饰带。剔刻技法细腻,俯仰有致,姿态娇娆,婀娜俊俏十分雅洁优美。
图8 茶叶末釉剔刻卷叶纹梅瓶
图9 螭形瓷烛台
(3)螭形瓷烛台
螭形瓷烛台(见图9),呈站立状,高16.2厘米,长约17.6厘米。头部与蓝釉瓷器兽形屋脊一致,双目圆睁,怒视前方,庞大的嘴头,上下部颌各有卷曲的须,合口,额平直,双耳后抿,毛发向后飘逸卷曲,有施蓝色釉的痕迹。背部驮长方毡毯,毡毯上面安放莲花形蜡烛台,蜡烛台有施红色釉的痕迹,并有上下贯通的穿孔。四足,足上有卷曲的毛,其两足已残。
3.货币
(1)银币
阿文银币,出土量较丰[23],其形状略呈圆形(见图10),最大直径2.1厘米,最小直径1.5厘米,厚约0.12厘米。银币用打制法制成,币的正面有阿拉伯文“安拉”,汉意为“真主”;背面亦为突起的阿拉伯文。
(2)金币
阿文金币与银币的纹饰相同(见图11),经海原金店用仪器测定,含金量为71%。
(3)大朝通宝钱币
大朝通宝(见图12),出土几枚,直径2.0厘米,厚0.14厘米,穿0.5厘米,光背。有银、铜两种,铜比银少,但两种数量都不多。在贾埫乡马营河也出土过一枚大朝通宝,当时被史店乡沙河村村民田志义发现,被海原县中医院田兴民收藏。
图10 银币
图11 金币
图12 大朝通宝(www.xing528.com)
(二)海喇都城遗址出土文物与其他文物对比
蓝釉瓷器螭形屋脊和螭形瓷烛台这两件的造型,与1974年宁夏银川市西夏西夏陵区6号陵出土的石螭首[24](见图13),十分类似,特别是眼睛、耳朵、鼻子、牙齿等方面;与出土于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正蓝旗元上都遗址的“元代汉白玉螭首”[25]的造型(见图14),完全一致。
图13 西夏石螭首
图14 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正蓝旗元上都遗址的“元代汉白玉螭首”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马文宽教授,在考古发掘宁夏灵武窑时,将此类茶叶末釉剔刻卷叶纹梅瓶,定为西夏末期元代初期的文物。[26]
“内府”款的瓷器,最早出现在宋代,为磁州窑烧制。
阿文银币,曾在1975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昌吉回族自治州(今为昌吉市)、内蒙古自治区均有出土、收藏的记载,被学术界称为“蒙古汗国银币”或“察哈台汗国银币”[27],与海喇都城遗址出土的阿文银币,不论从文字、造型看均有类同之处。
“大朝通宝”,据史料,是蒙古人在1227年以前所铸小钱。[28]
(三)释读遗物
据史料,在历史上有党项族和蒙古族这两个游牧民族最喜爱蓝色和白色。西夏开国初期,国王“元昊既袭封,衣白窄衫,冠顶上独垂红结绶,表异蕃众”[29]。而由此表明:西夏党项族人对白色、蓝色和红色是比较崇尚的,还规定为帝王所独有[30]。“古时候,蒙古族人把太空的蓝色尊崇为自然界中永恒、美好的颜色,希望自己的国家像永恒的蓝天一样永存和繁荣兴旺,故而称之为‘蓝色的蒙古国’[31]”;“古代的蒙古族人也崇尚白色,认为白颜色象征着人类社会生活中的真实、正直和美好。蒙古人逢年过节和操办喜事时穿白色的服装。可是,汉族人却用白色来表示丧事”。
在《天盛年改旧定新律令》第四百三十四条规定:“禁止诸官和百姓拥有蔚蓝色和白色宅第。其中某些房舍可用蓝色顶盖白色底基。若违律,房舍只用蔚蓝和白色中一种者,应获罪,有官品者罚一马,庶民杖十三。”第四百三十七条还规定:“除寺庙、天坛、神庙、皇宫之外,任何一座官民宅第不准〈装饰〉莲花瓣图案,禁止用红、蓝、绿等色琉璃瓦作房盖,凡旧有琉璃瓦之房盖,均应除掉。若违律,不论官民对起房舍新装或旧有未除之琉璃瓦顶盖,则对罪犯罚金五缗,以奖赏举发者。所有装饰应当除掉。”[32]
在《元史·刑法志》(禁令)中规定:“诸小民房屋,安置鹅项衔脊,有鳞爪瓦兽者,笞三十七,陶人二十七。”[33]这里出土的建筑构件、器物,多属宫廷用品,在民间则属违禁品。特别是这里出土的元代大型蓝釉螭形瓷屋脊建筑构件、白釉大筒瓦显示了非凡的皇宫气派。
李出城觐见成吉思汗”时“带”的礼物中没有写“行宫”,而在成吉思汗临终时却“把不儿罕(李
)献来的行宫及器皿,全部赐给脱栾!”[34]关于西夏国城(中兴府)中的“宫室”及贺兰山行宫,在“六月,太白入东井,地大震,宫室多坏,王城夜哭”[35]。西夏王城(中兴府)的“宫室”毁坏到如此地步,李
是不能作为礼物献给成吉思汗的。因此,在《蒙古秘史》明文记载李
献给成吉思汗的是“行宫”,应该是今海原县境内的“西夏行宫”。
“内府”梅瓶,档案资料记载:内府初意指仓库,之后,内府含义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由最初的仓库转变成皇宫内廷之意[36]。显然,写“内府”汉字的梅瓶,与宫廷有关系了。
海原县城出土的西夏晚期的茶叶末釉剔刻卷叶纹梅瓶,采用的是澄泥,剔刻工艺非常精细,应该是西夏末帝李献给成吉思汗求和的器皿。
葡萄酒瓶在普通墓葬中陪葬,体现出元代阴山河套地区葡萄酒酿制的普遍,平民亦可以饮用。而海原出土的瘦长型的酒瓶与居住在这里的众多蒙古将士有很大的关系。
阿文金、银币大量的出土,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成吉思汗在征服了西辽和花剌子模等许多西域国家,把大食哈里发和回回花剌子模统治下的穆斯林军队、工匠和平民,大批地征调到蒙古军中执行各种劳役包括被编为各种亲军、卫军等。那么,从海喇都城(今海原县城)遗址出土的阿文钱币,被学术界称为“察哈台金、银币”,是成吉思汗攻打西夏时,由察哈台(?~1241年)率领回回工匠、亲军、卫军留下的。而“大朝通宝”的出土,则表明海原在元代早期就有蒙古人活动的迹象。
三、结论
海喇都城遗址,出土的几件建筑、生活所用的瓷器和钱币等文物,为我们揭开成吉思汗的行宫和去世之地,提供了实物依据。海喇都城遗址,就是成吉思汗晚年居住过“哈老徒行宫”。
(本文作者单位系宁夏回族自治区海原县地方志办公室,发表于2007年3月14日《中国文物报》第5版)
【注释】
[1]海原县志编纂委员会编:《海原县志》,宁夏人民出版社,1999年10月第1版,第1页,概述。
[2](清)杨金庚总纂,刘华点校:《光绪海城县志》,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6月第1版,第20页。
[3](清)朱亨衍总纂,刘华点校:《乾隆盐茶厅志》,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6月第1版,第25页。
[4]李有成主编,刘华点校:《明清民国海原史料汇编》,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6月第1版,第185页。
[5]陈育宁主编:《宁夏通史》(古代卷),宁夏人民出版社,1993年9月第1版,第220页。
[6](元)刘应李原编,詹友谅改编:《大元混一方舆胜览》,四川大学出版社,2003年8月第1版,第756页。
[7](清)杨金庚总纂,刘华点校:《光绪海城县志》,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6月第1版,第31页。
[8]固原地区地方志编委会:《固原地区志》,宁夏人民出版社,1994年8月第1版,第103页。
[9](清)吴广成撰,龚世俊等校证:《西夏书事校证》,甘肃文化出版社,1995年5月第1版,第288页。
[10](清)吴广成撰,龚世俊等校证:《西夏书事校证》,甘肃文化出版社,1995年5月第1版,第186页。
[11](清)杨金庚总纂,刘华点校:《光绪海城县志》,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6月第1版,第19页。
[12](清)杨金庚总纂,刘华点校:《光绪海城县志》,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6月第1版,第34页。
[13](清)杨金庚总纂,刘华点校:《光绪海城县志》,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6月第1版,第19页。
[14]黄永锐,孙家玲:《成吉思汗在海原辞世秘葬?》,2007年4月21日,第2版,“要闻”版。
[15]《元史》,中华书局,1976年4月第1版,第25页。
[16]辞海编辑委员会编:《辞书》,上海辞书出版社,1989年版,第5144页。
[17]陈育宁主编:《宁夏通史》(古代卷),宁夏人民出版社,1993年9月第1版,第118页。
[18]宁夏交通厅编写组编:《宁夏交通史》,宁夏人民出版社,1988年8月第1版,第88页。
[19]特·官布扎布阿斯钢译:《蒙古秘史》,新华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第265页。
[20]《元史》,中华书局,1976年4月第1版,第25页。
[21]罗矛昆文邬志斌图:《西夏故土行》,《宁夏画报》1999年5月第5期P27页。
[22]罗矛昆文邬志斌图:《西夏故土行》,《宁夏画报》1999年5月第5期P27页。
[23]李进兴:《镌刻在银币上的民族史》,《中国文物报》2001年2月18日第7版;《阿文银币——回回先民的钞票》,《宁夏日报》2001年6月14日,民族团结专版,第6版。
[24]中国国家博物馆、宁夏文化厅编:《大夏寻踪》,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第1版,第219页。
[25]特·官布扎布和阿斯钢译的现代汉语版《蒙古秘史》,新华出版社,2006年1月版,第245页。
[26]马文宽著:《宁夏灵武窑》,紫禁城出版社,1988年1月第1版。
[27]朱活著:《古钱新典》,三秦出版社,1991年5月第1版,上册第420页,下册第298页。
[28]高汉铭编著:《简明古钱词典》,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年5月第1版。
[29](清)吴广成撰,龚世俊等校证:《西夏书事校证》甘肃文化出版社1995年5月第1版,第131页。
[30](苏)EoooNo克恰诺夫俄译,李仲三汉译,罗矛昆校订:《西夏法典》,宁夏人民出版社,1988年12月,第202页。
[31]王建辉、易学金主编:《中国文化知识精华》,湖北人民出版社,1989年2月第1版,第246页。
[32](苏)E·N·克恰诺夫俄译,李仲三汉译,罗矛昆校订:《西夏法典》,宁夏人民出版社,1988年12月1版。
[33](明)宋濂等撰:《元史》,中华书局,1976年4月第1版,第2682页。
[34]特·官布扎布:《蒙古秘史》,阿斯钢译,新华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第266页。
[35](清)吴广成撰,龚世俊等校证:《西夏书事校证》,甘肃文化出版社,1955年5月第1版,第500页。
[36]《辞海》:“内府”条,上海辞书出版社,1989年版,第502页;陈为政:《秘藏百年重现于世的明永乐内府梅瓶》,《收藏家》1998年第2期第3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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