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病殂日期与地点讨论

成吉思汗病殂日期与地点小议

蔡志纯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是一位声名赫赫的伟大人物。他在中国历史上是数得着的杰出的军事家。南征北战，统一蒙古各部。在1206年（宋开禧二年，金秦和六年，辽天禧二十九年丙寅）蒙古各部贵族在鄂嫩河召开忽里勒台会议，尊铁木真为成吉思汗。自此以后，蒙古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蒙古民族的共同体开始形成。成吉思汗成为蒙古历史上的民族英雄。他为了进一步扩大自己的统治范围，对西辽、金、西夏等进行了许多战争，为后代建立元朝奠定了初步的墓础。他的一生在戎马生活中度过，最后在出兵西夏病殂。对这样一位伟大人物的病殂日期和地点，文献记载不一，众说纷纭，并有注释和论证。现在出版的各种书籍，乃互异，各从一说，翦伯赞主编《中国史纲要》载“蒙古的西征军于1227年东返，成吉思汗在这年死于六盘山”^[1]；邱树森著《元朝史话》记“七月己丑成吉思汗病死于清水县”^[2]，因此发小议如下。

成吉思汗于1227年（元太祖二十二年，宋宝庆三年，金正大四年，丁亥）卒。中西文献记载并无异说，至于成吉思汗病殂的月份，有的说在八月（陶克陶：《内蒙古发展概述》记1227年八月“病死于六盘”^[3]，有的说在七月，前者是用公历月份，后者用中历（阴历）月份，两者都对，并无差异。但具体所列日期，纷歧就出来了，主要中西史料记载各异造成。

《元史》记载成吉思汗“秋七月壬午，不豫。己丑，崩于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4]查七月朔，钱大昕《宋辽金元四史朔闰考》未考出。据陈坦《二十史朔闰考》，七月朔即戊寅，可知壬午为五日，己丑为十二日。再与其他史料相对，元代文人陶宗仪《甫村辍耕录》载，成吉思汗在“宋宝庆三年丁亥七月己丑崩。”^[5]《继资治通鉴》载“秋七月己丑蒙古主且于萨里川。”^[6]

明代蒙古封建史学家萨囊彻辰所著《蒙古源流》记成吉思汗死于“丁亥七月十二日”，此书所记蒙古年月日，不用干支，而用藏历记日与《元史》相合。另外一些蒙文著作也记是为七月十二日，从汉文和蒙文所载日期，互相校核，相符无异。

国外颇有影响的蒙古史著作，志费尼著的《世界征服者史》所载，成吉思汗在624年刺马赞月4日（1227年8月18日）与世长辞，志费尼用回历记载，刺马赞月即伊斯兰教每年九月为斋月，称为刺买丹月。志费尼是1252年或1253年，在哈刺和林开始撰写此书，由于在蒙古宫廷中，能从蒙古人的口述中获得很多比较可靠的资料。志费尼所记成吉思汗病殂日期为回历九月四日，即是中历七月五日壬午，是成吉思汗发病的日期，大概口传所误。不准确记载，在其著作中还可以见到，如窝阔台汗的即位日期，《世界征服者史》为回历626年。公元1228年，根据《元史》这年是托雷监国，正确的应该在1229年己丑即位。《元史》的资料为可信。

比《世界征服者史》成书晚的一部重要蒙古史著作《史集》，是伊儿汗宫廷大臣波斯史学家拉施特，奉伊儿汗国合赞汗敕令撰写，该书记载成吉思汗在公元1227年“秋中月（八月）15日，回历624年斋月（九月）死”。洪钧《元史译文证补》根据《史集》译记成吉思汗“猪年八月十五日帝崩。”^[7]《世界征服者史》和《史集》所载日期不符，与《元史》所记日期也不符。李则芬认为“上述那些日期的差异，并非由于中西回三历的换算，而完全是分歧”^[8]，不同意姚蔽元认为“西书所载或因历法换算而误”。但莫衷一是。成吉思汗的殂日，《蒙古秘史》《圣武亲征录》中未有记载，因此《史集》未必有确切的资料依据，可能也是根据传闻把回历斋月九月十一日，误为一日。不准确的记载在《史集》中也可见到，如记载太宗窝阔台大会诸王《史集》记为羊年（乙未）即1235年^[9]，而正确的是《元史》所载，太宗六年甲午即1234年。^[10]

十九世纪多桑《蒙古史》没有用《史集》记成吉思汗殂日，而采用《世界征服者史》成吉思汗病殂于八月十八日之说，符拉基米尔佐夫的《成吉思汗传》也持此说。^[11]而《元史》所记，是根据元代图籍。虽然由于《元史》仓促成书，有不少谬误，但对成吉思汗病殂日所记，经过研究、分析是可靠的记录。至于成吉思汗病殂的时辰，根据临终前吕隋从出征之子至“次晨，汗屏退诸将及从官，谓诸子曰……言讫而殂”的记载推断，可能死在清晨或上午。通过上述分析推论，成吉思汗在公历1227年八月廿五日，回历六二四年九月十一日，中历七月十二日（己丑）星期四上午病殂。

成吉思汗病殂地点，各书记载互异，主要有三说，一是灵州，二是六盘山，三是清水县西江。

《元史》记载，太祖二十二年，闰五月，“避暑六盘山……六月夏主李降，帝次清水县西江，秋七月壬午，不豫。己丑，崩于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而《蒙古源流》记载成吉思汗“投于图尔默格依城”。据陈寅恪考证，此城“当为灵州”，《元朝秘史》称为朵儿蔑该，《元史译文证补》称为滴儿雪开。冯承钧认为“成吉思汗迎至灵州，得疾甚剧，病八日死”^[12]；《新元史》记“七月帝驻跸清水县之西江，壬午帝疾甚，己丑崩于灵州。”^[13]

成吉思汗崩于灵州之说难以成立，因为成吉思汗统率大军在1226年（太祖二十一年，丙戌）进入西夏，十一月九日进攻灵州（今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市），西夏派嵬名令公来援，成吉思汗在十五日渡河击败来援“十万众”，占领灵州。成吉思汗于本月下旬离灵州，继续进兵。在1227年（太祖二十二年，丁亥春）成吉思汗留兵攻夏王城，自率师渡河攻积石州。夏四月到达龙（隆）德。闰五月避暑六盘山。有一种说法，“盖自清水不豫，车驾北辕，七日而至灵州，殁于其地耳。”^[14]此说承认成吉思汗到清水患病，就不可能回到灵州，因为成吉思汗发病到死亡，仅八日，从清水到灵州路上就要行数日。其次，成吉思汗临终之“且以身在敌境，夏主降而未至，谓我亡，勿令敌知、待合申（西夏）主来杀之，言讫而殂”。这说明成吉思汗未离开患病之地。

拉施特《史集》载成吉思汗至六盘山……病死，^[15]从此说较多。《内蒙古发展概述》一书指出“进军清水县的西江，成吉思汗死于六盘山”，^[16]日本田村实造认为成吉思汗死于甘肃的六盘山的西江。^[17]《中国古代史常识》记“1227年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病死于今甘肃六盘山下的清水县行宫”^[18]把六盘山与清水县西江笼统的合到一起，作为一个地名，成为六盘山下的清水县西江，实是含糊而发生误会。其实六盘山与清水县西江并非一地。六盘山在现在宁夏回族自治区隆德县之东二十里，固原县西南三十里，此山曲折险峻，盘旋而上有其六，名为六盘山，为金夏界山。成吉思汗闰五月避暑在六盘山，由于夏主坚守中兴，帝遣察罕入城，渝以祸福，众方议降。夏主李请降，成吉思汗遣脱栾扯儿必往抚纳。成吉思汗“次清水县西江”，即现在甘肃省天水地区的清水县。清水县之西，有牛头河即是西江。由于成吉思汗病殂，秘不发丧，说成吉思汗死于六盘山，是当时社会上的传闻失实的记载，实是死于清水县西江。《金史》中的《撒合荤传》记载，“大元既灭西夏，进军陕西……八月，朝廷得清水之报，令有司罢城防及修城丁壮，凡军需租调不急者权停”。此记载可以说明成吉思汗死于清水县而采取的措施。屠寄认为成吉思汗“若竟殂于六盘山，则梓宫北还，宜取经道出边，不必绕取六盘迤南之清水”。再看随成成吉思汗出征的按竺迩，他当时“驻兵秦州”^[19]，清水县属秦州。《多桑蒙古史》也记载成吉思汗在清水县，得重病，八日死。

《元史》记载成吉思汗“崩于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多桑认为蒙古语名“疑其土卒以此名，名其汗身死之汉地”。^[20]《蒙古秘史》上有撤阿里客额儿。《蒙兀儿史记》卷三注指出，撒阿里为黄色，客额儿为平原甸；《蒙古秘史词汇选释》认为“此地名犹言‘肥沃的草原’或者是‘黑色土壤的草原’”。^[21]实际撒阿里是指蒙古大汗所居蒙古包的颜色，蒙古语黄色为萨阿里；哈老徒可能是斡儿朵，也就是行宫之意，合起来成为一个专用名词，是指大汗的行宫。这样就可以认为成吉思汗病殂在清水县西江，为黄色蒙古包的行宫帐幕内。

【注释】

[1]翦伯赞主编：《中国史纲要》，人民出版社，第三册第93页。

[2]邱树森著：《元朝史话》，中国青年出版社，1980年，第23页。

[3]陶克陶：《内蒙古发展概述》，内蒙古人世出版社，第48页。

[4]《元史》中华书局，1976年第25页。(www.xing528.com)

[5]陶宗仪：《南村辍耕录》，1959年中华书局卷一，第9页。

[6]毕源：《续资治通鉴》（九）中华书局第4462页，与《元史》所记相同。

[7]洪钧：《元史译文征补》，光绪丁西刻本卷一下，23页。

[8]李则芬：《成吉思汗新传》，台湾中华书局印行，第199页。

[9]转引自《世界征服者史》中译本，第236页注。

[10]《元史》卷二，第33页。

[11]符拉基米几佐夫：《成吉思汗传》，余元盒译，巨轮出版社，1950年，第158页。

[12]冯承钧：《成吉思汗传》商务印书馆，第123页。

[13]柯劭忞：《新元史》本纪卷三，第18页。

[14]《蒙兀儿史记》卷三，第31页。

[15]拉施特：《史集》俄文本第一卷第二册，第233页

[16]《内蒙古发展概述》，第48页。

[17]田村实造：《中国征服王朝的研究》中册，第160页。

[18]《中国古代史常识》隋唐五代宋元部分，中国青年出版社，1980年，第338页。

[19]《元史》《按竺迩传》卷121第，2982页。

[20]《多桑蒙古史》，中华书局，上册，1962年，第149页。

[21]额尔登泰等著《蒙古秘史词汇选释》，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23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