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明清时期的登州港(292)
一 海防重镇:明代的登州港
(一)登州港空前的海防建设
1.登州卫所的初建
登州地处要津,所谓“东扼岛夷,北控辽左,南通吴会,西翼燕云,艘运之所达,可以济咽喉,备倭之所据,可以崇保障”(293),“实南、北关钥”(294),“一方之藩篱”(295)。
终明之世,边旁甚重,对登州的陆、水军事建设,均极为重视。明设卫所,山东都司辖18卫,登州卫居重要位置。洪武九年(1376年),升登州为登州府,将登州由守御千户所升格为登州卫。建制如下:登州卫,置指挥19,经历1,镇抚2;卫下设左、右、中、前、后千户所及中左、中右千户所计7,所置正、副千户30,百户70,所镇抚2。常备军有京操军春戍1276名,秋戍733名,捕倭军820名,守城军余250名,种屯军余114名,守墩军余18名。(296)后来登州建制、设官和驻兵等虽有变化,但均以海防重镇为前提条件,和登州的地位是相称的。
此外,登州的寨城建设,亦堪称道。如解宋寨,该寨遗址1985年已在蓬莱县五十堡乡解宋营村发现。寨城建在西山之间的低洼之处,呈四方形,周长约800米,城墙的残垣高约7米,宽达9米,城外尚有一段长约200米、宽约4米的护城河遗址。这座城堡北面对着大海,南面筑有砖砌的城门,并有完整无损的顶门城楼。同时,还发现城堡的东西山冈上,各建有高达7米的烽火台,一东二西,遥遥相对,成为解宋城堡军事设施的一部分,从而构成一个较为完整的军事实体,为研究明代堡寨建设提供了珍贵的资料。遗址提供的资料虽和史载不同,但可两相参照,进行比较研究。
登州的城寨,计有蓬莱城、水城、田横寨、刘家旺寨、黄河寨、解宋寨、芦洋寨、栾家口备倭城等。
2.登州水城的兴建
洪武九年(1376年)五月,为海上防守和海运之需,驻蓬莱的指挥谢观向上奏疏,要求对画河入海处“挑浚绕以土地,北砌水门,引海入城”(297),以扩建港口。谢观的建议受到了重视,于是在蓬莱城北,南联城墙,兴修了水城,曰蓬莱水城或登州水城,这是我国北方颇具规模的人工港口和海上要塞。后因备倭,设帅府于此,亦称“备倭城”(298)。
水城选址,即宋代所建、元代继续使用的刀鱼寨址。史称“水城在城北,与大城相连,即宋之刀鱼寨”(299)。其负山控海,形势险要,具有独特的地理优势,依山(丹崖山)、靠城(蓬莱县城)、通河(画河)、傍海(渤、黄海),堪为建港良址。首先,水城港域自丹崖山向北即为大海,与沙门岛、长山岛隔海相望,可互为犄角,形成天然的内、外港区。由沙门岛向北即为传统的登州水道,直通辽东;西去可至天津直沽,往东是山东沿海诸港,确是海上要冲。其次,建筑的条件好。丹崖山伸进海中的一部分,可谓天然的防波堤,丹崖山下的画河稍一改道,可为天然的护城河。其三,水城港址在丹崖山内侧,宽阔隐蔽,适宜军用民需,船舶进出海口方便、通畅、安全。其四,水城所依的丹崖山,在军事上堪称天然的瞭望台,可以看到数十里以外的陆域,对几十里洋面更是一览无余,又是船舶航行的天然标识。白天可以山为标志,航行进港,夜晚,丹崖山上的灯火,即可为船舶导航。
水城的建设,以刀鱼寨为基础,可分为陆域和水域两大部分,选址合理,设计新颖,特点显著,堪称城中港、港上城。水城的形状为不规则的长方形,南北较长,约计655米,其南面靠陆地较为宽阔,北面通海处则较狭窄,两边只有城墙,没有城门,不能出入。出入口在南北两边,并各有一门,南门为陆门,曰振扬门,系用石砖筑成,门洞约3米宽,与陆路相通。从南门入城,唯一的道路是通向水门内平浪台的南北干路。中部靠北边有一条出路,横跨出海腰间,通往丹崖山。北门就是水门,其位置在水城东北隅的平浪台对面,13米外即是东城垣。水门的两边是由砖石砌起来的高大门垛,与两侧城墙相接。上面架有巨桥以供通行,所以又称“天桥口”。口门曾安设过栅栏,可以起落,用以阻、放船,也称“关门口”。这是由水城通往大海的唯一航道。
陆域部分。充分利用了宋元代刀鱼寨址,在南部加筑了城墙,截断海湾,将海湾环城“出海”。城墙随地势高低形成西面和西北两面高,东、南两面低的倾斜状。北墙临丹崖山修建,崖高30余米,以悬崖为墙,只建有1.4米的垛墙。西墙建于丘陵脊背,虽不高亦较险峻。东、南两墙因地势低洼,筑得较高,平均高度约7米。城墙周长2200余米,墙内外均用砖石包砌。城顶设有外垛墙,下端每隔1.35米有一方孔,顶端每隔1.55米有凹形垛口,垛口下方每隔1.47米有方孔一,城顶近垛墙处,有宽2米的用砖铺砌的“海墁”。水城设有一座陆门,即其南门,原为土门,即振扬门,此门通陆地,供车马行人之用。城内为驻兵营地与署衙、寺、庙等。陆域部分还设有敌台和炮台,敌台俗称箭楼,为防御敌人攻城而筑;炮台共有2座,分别设在水门口外的东西两面,东西炮台相距80余米,呈犄角形势,封锁着水门外海面,是护卫水城的重要设施。
水域部分。水城的港池,即出海,是由画河口疏浚扩大后整修成的。出海总面积约为65000平方米,其状犹似一只卡腰的葫芦。在其中部卡腰处,有一条东西走向通道,横贯水上,有活动桥板,以利船只进出。由于出海港岸,大部为顺岸岸壁码头,可以同时靠泊上百只木帆船。(300)水域部分有水门,又名天桥口,俗称关门口,为水城北门,和南陆门遥相对立,是船舰由出海通往外海的唯一通道,东、西两侧筑有高大的门垛与城墙衔接。水门外之左侧,为丹崖山靠海的陡坡,右侧是海滩,没有屏障,为了抵御东北风和涌浪的力度,并阻挡泥沙侵入,避免造成严重回淤,抛石修筑了一道防波堤。防波堤沿东北炮台向北伸出,涨潮时尽淹没,落潮则部分露出水面。正迎水门而立有一处平浪台,系以沙土石块填筑而成,其东北角有一斜坡道下达码头,东侧有敌台一,台北端有平浪宫面对大海。平浪台原系丹崖山伸出的土丘,宋修刀鱼寨时,将其加高加宽,防止东北风浪侵入港池。金元时利用此港驻水师,并因此修建“平浪宫”,俗称“出圣庙”,以祈神平浪。
3.登州水师的创建
前已备述,登州甚重海防建设。登州卫7个千户所,共有船70只,实际并不止此数。特别是驻于水城的水师,其建制凡几变,地位十分重要。嘉靖二十五至三十五年(1546—1556年),水城水师营分为水左营、水右营、水前营、水后营、水中营。水师编制,以福船2艘、海苍1艘、艟矫2艘编为1哨,设哨官1人,2哨为1营,设领兵官1人。即水师共为5营10哨,拥有战舰50艘,约有官兵3000人。平时,以水左、水右、水前、水后4营舰船,各以1哨出海巡察,各以1哨在港休整训练,也即有4哨20艘战舰在登州海疆巡防,水中营则严守水城大门,即严守天桥口。
登州水师的编队堪称科学,其哨、其营均有相当实力。时人多有盛赞水师的文墨。黄克缵《东牟(指登州)观兵夜宴蓬莱阁》碑刻诗曰:“天光海色春相映,叠鼓鸣笳夜急催。鳌首三山含雾动,潮头万马拍空来。”反映了登州水师的风采。
(二)登州港的海上军事活动
登州港在明代的军事地位和作用,在很大程度上,均超越以前各代。隋唐时期虽伐高丽十余次,战事繁忙,但并无长驻水师。北宋代建刀鱼寨,宋元水师规模也有限,实际上并未在战争中发挥过多少作用。明代不同,登州是北方抗倭的前哨,是援朝抗日的桥头堡,是援辽抗清的基地,在保卫明代北方海疆,反对侵略的战争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其业绩是彪炳史册的。
由于倭警时起,来去飘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山东沿海频受其害,登州的地位受到重视,立卫设所,修建水城,强化水师,使登州成为抗倭重镇。从已有记载看,北方的几次打击倭寇,几乎都和登州有关。如永乐元年(1403年),平江伯陈瑄在运输饷辽物资途中,“会倭寇沙门岛,追击至金州白山岛,焚其舟殆尽”(301)。永乐六年(1408年),倭寇成山卫等后,明成祖即“命本城侯李影充总兵官,都督费瓛充副总兵,率官军自淮安抵沙门岛,缘海地方剿捕倭寇”(302)。永乐七年(1409年),明成祖又“命安远伯柳升、平江伯陈瑄率舟师于沿海捕倭,升败之于灵山,瑄追至白石岛(蓬莱海中),百户唐锭等追至朝鲜界”(303)。朝廷遣舰队加上登州水师的努力,给倭寇以沉重打击,使之气焰不得不稍敛。
抗倭斗争中的登州港离不开抗倭名将戚继光。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戚继光年方17,就承袭了登州指挥佥事之职。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他被任命在登州卫管理屯务;整理卫所,操练士兵,整修战舰。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六月置都指挥佥事,督率山东登州、文登、即墨3营25卫所。戚继光在登州不仅编练了营、哨、战舰,使水城成为进可攻、退可守的海上堡垒,而且为了海疆安宁,身先士卒,亲率船队巡航。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如前记登州水师5营10哨,正是在戚继光的统帅组织之下。登州水师战斗素质很高,声威远播。据史载,在戚继光驻登州期间,登州一带几无倭寇,这和他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戚继光还在登州留下了若干诗篇,形象地表现了他当时的活动,以及一代名将的情操和志向。如:“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304);“冉冉双帆渡海涯,晓烟低护野人家。……遥知百国(305)微茫外,未敢忘危负岁华”(306)。情真意浓,读之令人敬仰。
在中朝抗日战争中,登州港的地位和作用十分突出。在日本发动侵朝战争的第二年即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登州派了一个“中营”,到长岛驻防,以为登州卫的前哨战所。时登州港的地位和作用,可以清乾隆朝山东巡抚徐绩的话来概括:“明季倭犯朝鲜,登州外接重洋,距朝鲜不远,故御倭之制为特备。”(307)登州在加强防卫的同时,积极参战。“山东之民劳于转输征发”(308),“自登州运粮给朝鲜军”(309);登州的主要军事长官亦纷纷率兵赴朝。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已60余岁的登州总兵李承勋也奉调赴朝鲜为提督,李带领的登州部队均英勇善战,驱军直至釜山。战胜撤兵时,李承勋及其所部3600余名官兵还被朝鲜方面要求留驻。
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起,女真族首领努尔哈赤在辽宁一带建立了后金政权。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即与明朝交战,战事频繁,旷日持久。登州港便成为调运军队、供应粮食和军事物资的前哨基地。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登州已设总兵署都督佥事,“兼加海运,凡济、青濒海州县悉隶焉”(310)。天启元年(1621年),更“设登、莱巡抚赞理军务。二年(1622年)设登、莱总兵”(311)。战争期间登州源源不断地运输兵员和粮食诸物资到朝鲜去,时驻朝鲜明军和朝鲜军队结成掎角之势,共同抗御后金,由于“通路(陆)遽断”,登州成为明朝和朝鲜间的主要交通口岸。
(三)登州港的海上漕运
明代登州港的海漕,虽不及元代,但登州港在其中的地位要超过元代,因为登州除作为通过港、寄泊港外,更多的是以始发港面目出现的,关于海漕运输,登州港始终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且明代海运,由于越渤海航行多,南北航行少,登州港的地位更显突出。仅从以登州港为起点的北部航线计,大致有如下几条:
登州——天津线。从登州港入海,经桑岛、三山岛、芙蓉岛、莱州大洋、海仓口、淮河海口、鱼儿铺、侯镇店、唐头塞、大清河、出清河口、乞沟河入直沽,抵天津卫。
登州——蓟州线。从登州入海,经莱州大洋,至直沽口,偏东北向行驶,入蓟运河口,再溯至蓟州。
登州——金州、旅顺口线。自登州港入海,渡庙岛海峡,经沙门岛、砣矶岛、北隍城岛,入乌湖海,可分别驶向旅顺口(约500里)、金州(约700里)。
登州——盖州线。自登州港入海,望铁山西北口至牛头凹,历中岛、长行岛抵北信口,又历兔儿岛至深井达盖州。
登州——宁远(辽宁兴城)线。从登州港入海,经庙岛群岛,入乌湖海,取中行西北向,贯渤海而至宁远。
登州——朝鲜线。大致同唐代“登州海行入高丽道”。
登州——盛京线。经登州盖州线,陆行至娘娘宫、广宁、辽阳至盛京(系海陆联运)。
登州既为饷辽及供应北京的基地港,运艘所集,蔚为壮观。洪武初“舟师数万,由登莱转运”,正统中有运船100艘,亦算可观。进出港口的船种,有“遮洋浅船……钻风船(海鳅船)”(312),“有淮船、有辽船、有鱼船、有塘头船、有太仓船,有瓜洲船”(313)。
明代漕粮之海运,一般由官方组织。有军队守护和押运,亦适应倭寇形势。据载,其运役有千总、有把总、有旗牌、有书记、有家丁、有押船夫(一曰旗民)、有水手、有向导、有加衔至守备者,可见船队组织之规模。
漕海的运制为南北通运,一般同元代,一年两运。至于登州开洋者,则按需要,随时征集发运。“海运粮舟,发时必会合”,结队而行,“令以兵护”(314),以防倭寇海贼,以策航行安全。后发展到按程护航,隆庆中,“将沿海地方分为四段,淮安兵船出哨至即墨,即墨至文登,文登至武定,武定至天津。每哨船二十只,每船兵十五名,月粮旧额外,量加一钱。以出满日始,至立秋日止,循环会哨,以销奸萌”(315)。
(四)登州港的国内外交通贸易
1.登州港的粮船挟私贸易和民间贸易
在海禁政策的影响下,“僻居东隅”的登州,“阻山环海,地瘠民稀,贸易不通,商贾罕至”(316)。至于倭寇,则使人民生命财产时遭侵袭,不敢入海“营求刀锥之利”。然禁亦有弛,对倭寇的反击剿捕,亦使之气焰稍敛,实际上,登州港的海上贸易并未中断。
明朝政府为了鼓励海运漕粮,刺激海运者的积极性,曾允许运粮船挟带私货,进行贸易。这是半官半民的贸易,是一种特殊形式的贸易活动。南北海运,特别是登莱饷辽,这种粮船挟私贸易对登州港的贸易曾起了不小的作用。
民间的沿海贸易,即便海禁、罢海运期间,也“未尝乏绝”。海禁开,海运复始,其况当更盛。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三月,“侯汝谅(时辽东巡抚)复请开登、莱海道,诏弛海禁。几未,辽商利之,私载货物往来”(317)。特别是,“辽东之不隶山东,先朝有深意。辽山多,苦无布。山东登、莱宜木棉,少五谷,又海道至辽一日耳。故今登、莱诸田赋,止从海运。运布辽东,无水陆舟车之劳,辽兵喜得布,回舟又得返辽货,两便之”(318)。天启初任登莱巡抚的陶朗先论及登辽间的通商贸易云:“登辽两地,通者其常也,不通者其变也。”可见其关系十分密切。(www.xing528.com)
除史籍记载以外,考古发掘亦为当时的海上贸易提供了新资料。登州水城港池,曾出土大量陶瓷器。这些陶、瓷器,据国家文物局鉴定,除个别质地较好外,大多数质量并不高,但却涉及南北名窑的产品,如明代的有江西景德镇的青花瓷,福建省建阳窑、河北省磁州窑、河南省诸窑口的产品,甚至还有远至陕西耀州窑的印花青磁出现,这足以说明登州也是明代陶瓷器的重要集散地和进出口港。关于登州港民间贸易的情况,史载不乏,但鉴于海禁时举时弛,海运时兴时罢,似不至于盛极。
2.登州港的兵员运输和旅客运输
明代,登州港除货运(饷辽物资的运输)之外,客运(兵员和旅客运输)也是很重要的。时客运有规模者,大抵有四种情况。
(1)役夫运输
据《明太祖实录》记载,洪武元年,明开国伊始,从登、莱港口运往辽东的役夫就有8万人之多。
(2)兵员调动
据《春明梦余录》记载,“洪武四年(1371年)置辽东,即发兵五万戍辽”,也是舟师“由登、莱转运”的。同年,明太祖尚遣军由登州港乘船渡海,在辽东半岛的狮子口登陆,收复了辽东,设金、复、盖、海四州卫。传因这次旅途顺利,把狮子口改名为旅顺,这就是旅顺一名的由来。至于援朝抗日、卫辽抗清战争中的兵员调动运输,更是往返频繁,源源不绝。
(3)探亲往返
洪武九年(1376年),由江淮地区选调军兵戍辽,其兵员运输自不待言,随之而来的家属探亲访友,使得登莱港的客运盛极一时。
(4)辽民南迁
自清兵扰边乃至袭辽,辽民趋避,纷纷南迁,由海路来登州。登州为运输辽民,不得不到朝鲜买船,这在朝鲜《李朝实录》中多有记载,说明南下辽民之众。
3.登州港的海外交通贸易
明代登州主要是与朝鲜交通贸易。关于交使路线,高丽使明,其线路有如五代时期和金陵航海往来者,有旱路来的,但不多。明太祖曾诏谕“高丽使臣,止教海道朝京”。有经登州海道,从登州登岸的。而且无论高丽还是明太祖都倾心于经登州这一传统路线。明太祖曾说:“旱路里来了,他可要海路里回去……正意看我山东一带船只军马动静。”登州港从明初起即为高丽使臣往返的主要港口。
洪武如此,后朝大抵亦如此。永乐迁都北京后,登州港使用价值更高,使臣往来,商贾交属更为频繁。而当辽东发生战事,陆路不通之际,这种情况更为显著。明天启元年(1621年)七月,朝鲜陈慰使奏上:“天使及臣等一行,六月十六日到登州。”(319)明天启八年(1628年)正月,朝鲜奏闻使权帖等从北京回朝鲜,奏朝鲜王曰“臣去时或见阻于毛将,或久留于登州,八月始到北京”(320)等等,均是证明。
关于贸易和贸易方式,本书第八章有论述,不再赘述。
(五)登州港航技术的进步和发展
1.港航技术的进步和发展
长期的港航活动,使人们对登州海域的潮汛有了较为正确和科学的认识。登州海域的潮汛是:“一日之内,凡子午时壮,则卯酉时衰;丑未时壮,则辰戌时衰;寅申时壮,则己亥时衰。又以初一日何时壮,越三日而更进一时,越五日而更进二时。下半月与上半月等以此推测……大约每月十三日起汛潮,日壮一日,十七、十八日愈壮。二十日始衰,至二十六日而衰止也。又自廿七日起汛潮,日壮一日,初一日、初二日愈壮,初五日始衰,至十二而衰止也。”(321)《登州府志》关于潮汛的记载,是明人总结一代代航海者长期实践的结果,显示了明代港航活动的成熟和进步,对港航活动有重要意义。
关于登州海域的风候,府志亦作了明确的记载,即“每日五鼓初起,视星月明洁,四际之地皆无云气,便可行舟,至巳时则止,必无暴风。若中道忽见云起,即便易舵回舟,仍泊旧处。大约每岁五月以前,风顺而柔,过此稍劲。至七月以后则劲矣”。隆庆时王宗沐、梁梦龙力主海运,已经正确地认识到,对于风候,要“以风柔之时,出滨海之道,汛期不爽,占候不失,即千艘万橹可保不患”(322)。事实的确如此,登州海域大风频次较多,随季节变化,时南时北,对港航活动带来危害。
明代漕粮海运,由于时行时罢,所以有探索航道的课题。隆庆朝王宗沐和梁梦龙重开海道,为了保证海运安全,在船上普遍使用了指南针,将从淮安至直沽的航线,划分为13个运程,登州水域内5程,每一个运程都标明了起止距离,对重要航行区段,均有明确的要求,对航行参照物、航行障碍物、航行回避处,对所经岛、岸、湾的泊船处、泊船艘数、所避风向、水深、海底地质等,都有较精确的认识,甚至对航行避风应取航向、应泊港口、航行时刻均有翔实的纪录。
2.港口建设和管理的发展
古代的所谓“海口”或“口”,一般情况下,实为今之港口。发展到明代,登州(蓬莱县)一域(不计庙岛群岛),亦已形成一批港口,在内外交通和漕粮海运中,如众星拱月,围绕着水城,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关于港口建设,主要是水城的建设。与之相应,船舶进出港口、进出海自有一套制度,从管理的内容和深度而言,亦不同于前代,较前代更为严密和科学。此外,为别于军商,紧靠水城东侧,另辟了新港,即新开海口,新开海口的建设,主要是将画河改造,使其在水城东侧入海。民船既可以在此锚泊,又可折南而去,泊于紫荆山麓的河渠里。后来,允许民船入水城出海,为了保持港口水深,保证港口畅通,明代还有清淤出海的一套严格制度,据史料记载,当时规定,凡进入出海避风的船只,再出海时必须携带一船淤泥运往外海。这无疑是港方和船方互利之举,对保持港池水深亦起了一定的作用。
二 军商并行:清代的登州港
(一)登州港的军事建设
清代登州的海防仍很重要,登州水师同明代一样具有较好的素质和战斗力。但其水师规模不及明代鼎盛时期,不过也有其特色。清代登州水师的编列,较明代有所进步。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战船如赶缯船等的船首和船尾,均明令“刊捕盗各营镇船名,以次编列”(323),以便识别,亦便于联络和调动。嘉庆间,曾从广州调出两艘舰船,补入水师营,编为“登州1号”、“登州2号”。造船和修船方面,水师船舰的制造已有定式,对船身大出、木板厚薄等均有初步规定;在船舰届修之年,对其增津贴银,待修船到厂后,承修官须于次月兴工,如期修竣,违则惩之。关于汛地,清代因地制宜,设险防守,较明代更有发展,登州等口岸分别划分为险、要、冲、会、闲、散、迂、僻等汛,相机布置防汛。
蓬莱阁是水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登州水城建后,蓬莱阁亦经多次整修。修阁,使港口周遭环境不断改善,知名度不断提高,而港口的整修则更适应战舰和民船泊驻、装卸、启离的需要。入明以后,蓬莱阁曾有四大三出七次修葺。清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再次重修,经过此修,其规模已与今相当。蓬莱阁在水城中的地位是重要的,不能仅以游览、祀神概之,“抚时、察变、度材、观要”,乃是建阁和修阁之宗旨。
水城建成后,其港口也曾多次增修。入清,顺治十六年(1659年),登州地方官徐可先,从实际出发,组织了天桥铁栅工程,对水城作了创造性的贡献。水城虽“塞以门关,风涛之喷薄可畏;甃以砖石,舟师之作业难窥”,但还可以更严密,即“疏其罅,通潮汐之往返;密其棂,杜奸宄之任窃,无事则悬之,而舟行不阻,有事则下之,而保卫克定;外施铁叶,攻击无虞;内所坚材,久长可恃”。该工程“始于己亥(顺治十六年)之秋,竣于庚子(1660年)之夏”,同时进行的还有“郡城水门闸板三座”,亦以铁叶固之,“计费共一千五百有奇”。上至督抚,下至县令县丞约20名官员,皆“裁俸赞襄”(324)。后朝亦曾多次修葺。
此外,自明以来,疏浚港池亦成为经常的事。蓬莱阁有记载挑沙的碑刻,碑文曰:“舟楫之利出入顺利,亦以去淤为第一义。”可见对清淤的重视。当时淤积的情况比较严重,所以“历示商船带沙外运”。从1984年出海的清淤观之,出土的清代遗存相对不多,说明清代的出海清淤工作的频繁,以致即便有遗存亦被商船随沙带出,扔于外海了。
登州海防,在清初主要为地方安定和追剿“海贼”,镇压人民起义,其实力已不及明代,但其作用仍很重要。在清代漕粮海运中,山东洋面是要道,登州镇辖南、东、北三汛,为护运粮船的中心,责任重大,登州海防对运程的“出哨”、“弹压”等均有较明确的分工,可确保运粮海道的畅通;嘉庆以后,为防范西方国家的入侵,登州加强水师防务,以阻截来犯之“夷”,还组织“驰往驱逐”雇船堵“截口门”,一经发现,即“檄沿海口岸,严杜奸民接济”。
(二)登州港的港航活动
有清一代(鸦片战争前),登州的港航活动受海禁的影响极为严重。虽然顺治朝颁行海禁令并不禁绝一切船只,“至单桅出船,准民人领给执照,于沿海附近捕鱼取薪,营汛官员不许扰累”(325)。从商业而言,港航已很衰败。从军事而论,虽不及明代,却也尚具规模。登州历来航商不多,大商不多。
地处东隅边镇,面临大海,本应港航发达,但明末至康熙约半世纪,一因战乱,一因海禁,商贸遂绝,甚至于空岛,连庙岛群岛和登州、庙岛群岛岛际的航运活动都没有了。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虽说开海,鼓励岛民返岛,但开禁是有限的,恢复亦需要时间。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知登州任璇曾写道:“为听《蓬莱曲》,于今更可嗟。旷原耕石碛,走卒就京华。商贾东隅绝,鱼盐一市哗。”《蓬莱曲》亦为康熙时人谢继科所作,其云:“蓬莱曲,蓬莱曲,我今为歌蓬莱曲。蓬莱山,山不生草木;蓬莱地,地不生五谷;蓬莱村,村不见瓦屋,蓬莱民,民不见饶足。呜呼!呜呼!水既涸兮山又秃,商不通兮土不沃,生理难兮衣食促,赋役繁兮官府督。逃亡多,男女鬻,人昼稀,鬼夜哭。”(326)可见当时登州由于海禁,民不聊生的景象。
北方不同于南方,南方商通南洋、西洋,而洋商亦历重洋而来,北方则少,“重本抑末”之桎梏甚重。当南方为开禁而欢呼雀跃的时候,北方则相对沉闷。至嘉庆时,虽经康乾盛世,开海已百余年,登州仍处于商贸落后、港航活动停滞的状况。
清代,和元明代一样,也有南粮北运及京城物资供应的课题。但清代长期执行的是河运政策,一直到道光五年(1825年),因运河难行,才正式提出并实行海运,即使到鸦片战争爆发的道光十五年(1840年),充其量也不过15年。但是,这短时间的海漕运输,较前代有很大进步,颇具特色。一是变官运为商运;二是比前代更为坚定地确立了海漕的地位。
为了搞好商运漕粮,清廷采取了若干措施,特地抽调时任山东巡抚琦善和安徽巡抚陶澍,负责总办。设立了上海海运总局,并设置接收和验货机构,责成重臣领办。官督商办海运,是一项新生事物,朝廷很为重视,商人非常欢迎。据载:“各商闻风鼓舞,争效子来。”(327)其程序大致是:一是集粮和运船至上海港,官、商签订合同,等候装船。二是海运监兑官按序领商船和缴米船接头,官方、船(商)方、货主共同核实后,过秤装船,并特封样米一斗,由商船至天津港呈验。三是择吉日起航,航前行告祭“天后”仪式。四是船至天津港,验货卸船。从刺激商船的积极性考虑,还“优给运价,视民雇有加”,特别准许商船捎带载运免税货物二成到目的港进行贸易。
重开海运,其海漕航线,大抵如明代的沿岸航行,在航线上并没有什么突破。但陶澍请行海运时,附有一份详备的航路指南,继承了前代沿岸航行的传统,采取陆上、海上目标为航行参照物与罗盘定向相结合航法,对沿途陆情水情纪录详备。此外,登州港为了配合海漕,搞好运粮船的导航,保证船舶和港口的安全,不仅在众船必经的庙岛港设置了航标,而且还增设了若干门雾炮。每遇浓雾天气,即施放雾炮,以指示庙岛所在的方位,供航船参酌。雾炮的出现和应用,不仅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运粮船队的安全,也提高了船舶的周转,显示了港口设施和导航技术的重大进步。
海漕时间虽短,但运量不出。由商承运,又利贸易,船行登州海域必泊庙岛,对登州港航贸易有重要意义。史实表明,登州港在一定程度上的景气与之不无关系。因为运粮船队入登州港域寄泊避风,官方允准粮船自带货物,在港口贸易,这是和前代相同的。由于经过山东的运程最长,山东沿海港口,也是停靠装船的主要港口。所以登州等港附近的农民,在农业破产,无以为生之际,大批劳动力投入搬运装卸。方志记载:“沿海贫民以搬运粮食生活者,不下数万人。”(328)
在清代,登州还是山东人民闯关东的主要口岸。清廷发布“开海令”后,山东流民即纷纷由登州、莱州等港口,乘船渡海闯关东。康熙年间,是山东人民北上闯关东的活跃时期,据记载,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七月,“今巡行边外,见各处皆有山东人,或行商,或力田,至数十万人之多”(329)。至嘉庆、道光朝,山东地区灾荒频仍,经由登州港逃荒关东者,为数更众。在人口北流的同时,闯关东略有出成者,有的回乡探亲携妻带子,有的带了乡亲好友同去,使闯关东成为一时无可阻遏的潮流。在山东人口外流中,登州港起了重要的作用,因此客货运输似乎略有起色。
尽管登州港深受禁海之害,商贸活动近于停滞,但康熙开禁以后,仍略有复苏。有赖于登州港的中枢地位,其与南、北方港口的交往,不绝于载。《登州府志》载:“民多逐利于四方,或远适京师,或险涉重洋,奉天、吉林、绝塞万里,皆有登人。富者或当为商,或挟重资南抵江苏,北赴辽沈,舟航之利,便于他郡。”(330)说明了登州航商由登州港北上南下贸易通商的状况。《厦门志》载,福建船至“天津、登莱、锦州贸易”,“来往以为常”(331)。另据载,宁波有个叫信公兴的海商,康熙开禁以后,“因从事与山东登州的沿海贸易和咬昭吧等地的海外贸易而致富,并因此而闻名宁波”(332)。《鹿洲初集》也载,从广州潮州出发,“游奕登莱、关东、天津间,不过旬有五日耳”(333)。南北方各港如广州、福州、宁波、天津等,都与登州保持着通航贸易。但考当时形势,山东诸港的航运地位并不高,实力也不强,登州港的海上交通贸易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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