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大宛列传》主要记载了武帝时期两个相互关联的历史事件:一是张骞通西域,另一个是李广利伐大宛。张骞从西域回到长安后,曾向汉武帝提交了一份有关西域诸国情况的报告,这些材料,便成为司马迁作《史记·大宛列传》的材料来源与依据。
1.《史记·大宛列传》的材料来源
西汉文帝年间,匈奴势力伸展到西域,统治了天山南北的车师后部、乌孙、龟兹、车师、疏勒等三十余国。匈奴单于派日逐王在西域设置“僮仆”都尉,经常率数千骑兵,往来于焉耆、危须、尉犁之间,并将当地百姓变为其奴婢,而且命西域诸国交纳赋税,为其增加财富,对西域进行压榨和掠夺。匈奴靠西域的人力和财力,经常向中原地区发动进攻,攻城屠邑,掳掠人口畜产。但“西域诸国,各有君长,兵众分弱,无所统一,虽属匈奴,不相亲附。匈奴能得其马畜旃罽,而不能统率与之进退”[29]。这样,被役属的西域诸国,显然与匈奴存在着尖锐的矛盾和斗争。
汉武帝在与匈奴的战争中了解到这种情况。一次汉武帝“问匈奴降者,皆言匈奴破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月氏遁逃而常怨仇匈奴,无与共击之”[30]。这一情况引起了汉武帝的高度重视。他想利用大月氏和匈奴之间的矛盾,截断匈奴的右臂,以战胜匈奴。于是便募人出使大月氏,约大月氏共同夹击匈奴。
建元三年(前138),汉中人张骞应募出使月氏。他与一个名叫甘父的人,率领百余人同出陇西。他们一到匈奴境内便被匈奴俘获,送到单于那里。他被匈奴拘禁了长达十余年,虽然被迫娶了当地女子为妻,并生育儿女,但始终保持汉朝特使的符节,不失通往西域的信心。后来,乘匈奴监视稍宽,得间西走,数十日,方到大宛。大宛国王对张骞很好,帮助他走到康居,康居又帮助他到达月氏。
当时,大月氏已经从伊犁河流域被匈奴和乌孙赶到妫水(今阿姆河一带),并征服了原来居住于此地的大夏,定居于此。这里水草丰足,自然环境优越,大月氏适应当地的自然环境,从游牧转为农业定居。张骞在大月氏逗留了一年多,劝月氏王东迁故土,联合抗击匈奴。但因大月氏的社会经济情况已起了变化,安居乐业,无意东返与匈奴为敌。张骞不得要领,只得东归。
张骞从大月氏出发,改走天山南道,逾葱岭,沿昆仑山下东行,想从西羌国境东归。但不料在过羌人居住区时又被匈奴所俘,扣留了一年多,元朔三年(前126),军臣单于死,匈奴发生了内乱,张骞才能乘机逃回长安。他出使时带了一百多人,经过十三年历尽艰辛之后,只剩下他和堂邑父二人得以生还。
张骞是我国古代史上杰出的探险家。他走到任何地方都十分留意当地的情况,因此,他此行虽然没有完成外交使命,但对葱岭东西诸国的强弱盛衰、土俗物产、以及山川河流等都做了详细的了解与记录,并扩大了汉王朝的影响,传播了汉民族的先进文化。他带回的这些材料后来便成为司马迁写《史记·大宛列传》的重要资料来源。
张骞的“凿空”之行,不仅大大扩大了汉王朝对于世界的视线,而且是西汉王朝抗击匈奴、巩固封建经济,发展统一事业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又是汉王朝与西域诸部正式联系、相互交往的开端,并将汉王朝的统一事业推向新的阶段。
2.《大宛列传》所述西域诸国情况
据《史记·大宛列传》记载:
大宛在匈奴西南,在汉正西,去汉可万里。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麦。有蒲陶酒。多善马,马汗血,其先天马子也。有城郭屋室。其属邑大小七十余城,众可数十万。其兵弓矛骑射。其北则康居,西则大月氏,西南则大夏,东北则乌孙,东则扜罙、于窴。于窴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河源出焉。多玉石,河注中国。而楼兰,姑师邑有城郭,临盐泽。盐泽去长安可五千里。匈奴右方居盐泽以东,至陇西长城,南接羌,鬲汉道焉。
乌孙在大宛东北可二千里,行国,随畜,与匈奴同俗。控弦者数万,敢战。故服匈奴,及盛,取其羁属,不肯往朝会焉。
康居在大宛西北可二千里,行国,与月氏大同俗。控弦者八九万人。与大宛邻国。国小,南羁事月氏,东羁事匈奴。
奄蔡在康居西北可二千里,行国,与康居大同俗。控弦者十余万。临大泽,无崖,盖乃北海云。
大月氏在大宛西可二三千里,居妫水北。其南则大夏,西则安息,北则康居。行国也,随畜移徙,与匈奴同俗。控弦者可一二十万。故时强,轻匈奴,及冒顿立,攻破月氏,至匈奴老上单于,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始月氏居敦煌、祁连间。及为匈奴所败,乃远去。过宛,西击大夏而臣之,遂都妫水北,为王庭。其余小众不能去者,保南山羌,号小月氏。
安息在大月氏西可数千里。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麦,蒲陶酒。城邑如大宛。其属小大数百城,地方数千里,最为大国……
条枝在安息西数千里,临西海。暑湿,耕田,田稻……
大夏在大宛西南二千余里妫水南。其俗土著,有城屋,与大宛同俗。无大君长,往往城邑置小长。其兵弱,畏战。善贾市……大夏民多,可百余万……其东南有身毒国。
从上面记述可以看出,司马迁在《大宛列传》中对大宛及其周围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人口、地理位置等,都做了详细的记述。这些国家中,有的以畜牧业为主,有的以农业为主,有的以畜牧为主但亦知田耕。大宛定居从事农业,种植的农作物主要是水稻和小麦,盛产葡萄,并可酿成美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至数十岁不败”,有发达的畜牧业,饲养品种优良的汗血马。同时,大宛地处东西要道必经之地,境内有七十余座城镇,长矛弓箭等兵器齐备,说明其商业、手工业也有相当程度的发展,具有一定的军备能力。
3.汉对西域诸国宗主地位的确定
元朔二年(前127),汉武帝派卫青出云中以西,迂回陇西,将匈奴赶出河套。元狩二年(前121),又派霍去病两次从陇西出击匈奴,俘浑邪王子,缴获休屠王的祭天金人,浑邪王杀休屠王,率四万余人降汉。自此,“金城、河西西并南山至盐泽空无匈奴。匈奴时有候者到,而希矣”[31]。元狩四年(前119),汉武帝又派卫青、霍去病率大军北伐匈奴,逼迫匈奴退入大漠以北。于是,汉王朝先后在河西设置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切断了匈奴与氐、羌诸部的联系,又打开了通往西域的道路。
汉经过三次征伐匈奴后,虽然漠南无王庭,但匈奴仍控制着西域的部分地区,如不把匈奴势力赶出西域,就无法巩固和扩大北伐匈奴的胜利,也无法巩固和扩大汉王朝的统一事业。在此情况下,元狩四年(前119),张骞再次出使西域,欲与乌孙联合,结为兄弟,使之居浑邪王故地,以“断匈奴右臂”。
张骞这次出使带着三百人,每人备两匹马,并携带了价值数千万的金、帛、货物以及上万头牛羊。他们顺利到达乌孙,传达了汉廷的旨意,表示只要乌孙能与汉联合夹击匈奴,东居故地,则汉遣公主为夫人,结为昆弟。但是,由于“乌孙国王老而远汉,未知其大小;素服属匈奴日久矣,且又近之;其大臣皆畏胡,不欲移徙,王不能专制,骞不得其要领”。张骞被乌孙拒绝后,又遣副使若干人,分别到大宛、康居、大月氏、安息、大夏、身毒、于窴、扜罙等国去联络。张骞先由乌孙派人伴送回国,时在元鼎二年(前115)。张骞回国后,西域诸国亦先后遣使与汉使同来汉朝,于是西域诸国“始通于汉矣”。
张骞两次通西域,对中国历史的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它不仅为断匈奴右臂、战胜匈奴起到了促进作用,更重要的是,为开辟汉朝与西域交通,沟通与交流中西经济、文化起到了推动作用。有人说“其重要性,绝不亚于美洲之发现在欧洲史上的重要”[32]。
张骞二次出使西域之后,“使者相望于道……一岁中使者多者十余辈,少者五六辈,远者八九岁,近者数岁而返”[33]。汉使的辈出,一方面加强了汉与西域各国的交流,同时也引起西域各国的厌烦。往往“禁其食物,以苦汉使”。汉使因乏食,也往往攻击之,这样便引起了矛盾。特别是楼兰和姑师,攻劫汉使尤甚,又常为匈奴耳目。为了解决这种矛盾和打通使西域的道路,武帝就不能不与匈奴展开对于西域“优势地位”的争夺,因而就不能不用兵西域。
武帝用兵西域是自元封三年(前108)出征楼兰和姑师开始的。
楼兰一名鄯善,在今罗布卓尔附近;姑师亦名车师,在今吐鲁番境。此二国皆当交通要道,在匈奴指使下,时常阻拦和攻杀汉使。于是汉武帝便令赵破奴在出击匈奴之后,接着进攻楼兰和姑师,破姑师,虏楼兰王。这样就初步建立起汉王朝对于西域的优势地位,削弱了匈奴的控制,也保护了这条通道。
元封六年(前105),原为“中立”的乌孙,亲眼见到汉王朝的强大,又怕遭受匈奴的侵袭,便主动遣使者到汉廷献良马千匹,并求尚汉公主,结为昆弟。汉武帝出于联乌孙以击匈奴的战略考虑,答应了乌孙的条件,遣江都王建女细君为公主以妻乌孙昆莫,并赠送了丰厚的妆奁,以及官属宦官侍御数百人。细君公主先嫁昆莫,后嫁昆莫之孙岑陬。细君死后,汉武帝又以楚王代之女孙解忧为公主嫁于乌孙。这样汉与乌孙便长期保持着一定的友好关系。
但是,由于匈奴不肯放弃对于西域的控制,西域诸国,尤其是葱岭以西的国家,对汉存有不同的看法。《史记·大宛列传》说:“自乌孙以西至安息,以近匈奴,匈奴困月氏也。匈奴使持单于一信,则国国传送食,不敢留苦;及至汉使,非出币帛不得食,不市畜不得骑用。所以然者,远汉,而汉多财物,故必市,乃得所欲。”由此可以看出,匈奴对葱岭以西诸国的控制力量还是相当强大的。武帝为了争取在西域的优势地位,不仅注意葱岭以东诸国,也注意葱岭以西诸国。正因如此,才发生了太初年间(前104—前101)用兵大宛这件事。
大宛出产名马及其他名贵产品,与中国很早就有一定的贸易关系。张骞两次出使西域,大宛都给予优待。对于这样友好的国家,汉武帝又为何要加诸武力呢?
司马迁在《史记·大宛列传》中认为:自张骞“开外国道”有功被封侯以后,许多贪图荣利的吏卒争相上书,讲述国外的珍奇异闻,要求出使。武帝“为其绝远,非人所乐往,听其言,予节,募吏民毋问所从来,为具备人众遗之,以广其道。”显然,在司马迁看来,汉武帝大批向中亚派人的目的,无非是“以广其道”,就是要开发中西之通道。在武帝的支持下,西汉政府的使臣和外出谋富的商人远抵安息、龟兹(位于里海东北角)、黎轩(指亚洲极西部罗马之边地)、条支(位于阿拉伯半岛)、身毒(印度)等。“诸使外国一辈大者数百,少者百余人”,“一岁中使者多者十余辈,少者五六辈,远者八九岁,近者数岁而反”,出现了“西北外国使者,更来更去”、“使者相望于道”的现象。
之后,武帝又听曾到大宛的人说“宛有善马在贰师城,匿不肯与汉使”。武帝生平喜好养马,便于太初元年(前104),“使壮士车令等持千金及金马以请宛王贰师城善马”。但大宛王不肯给汉使者善马。汉使车令等人出言不逊,椎毁金马,大骂而返。宛王令其驻守东部郁成的将士,将汉使杀死,夺去财物。武帝闻讯大怒,于公元前104年封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因要攻伐贰师城故名),发属国六千骑及郡国恶少数万人,以往伐宛。这次伐宛,汉军在郁成城即惨遭失败,死伤惨重。李广利兵罢而回,行至敦煌,武帝遣使遮玉门,说“军有敢入者辄斩之”。李广利只好留在敦煌待命。
李广利伐宛失败引起汉廷极大震动,再加之此年夏天,汉另一支军队在浞野被匈奴打败,损兵斩将两万余人,所以朝廷公卿及议者皆主张停止伐宛,而专力攻胡。但武帝执意要再度伐宛,于是又征集大军六万,并备办牛十万,马三万多匹及驴、骡、骆驼数万头,以及大批粮草、兵弩,仍由李广利统率,二次出征。
李广利这次伐宛,兵多将广粮足,准备充分。大军分南北二路,并肩西进,声势浩大。“所至小国莫不迎,出食给军”,汉军顺利到达大宛。宛军前来抵抗,被汉军击溃。李广利遂率军围宛都城,猛攻四十余日,破外城。驻守内城的大宛贵族看到形势危急,于是就共同计议,杀死宛王毋寡,与李广利谈判。此时,李广利亦得知内城中有汉人帮助宛人掘了水井,并储有大批粮食,有坚守的可能;又怕大宛邻国康居前来救援,就答应了大宛请降要求,立亲汉派宛贵族昧蔡为王,挑选好马数十匹和一般牝牡马三千多匹,结盟罢兵,班师回朝。这便是司马迁所记李广利伐大宛的目的和经过。
关于汉武帝伐大宛的动机,司马迁在《大宛列传》中说“天子既好宛马”,“而欲侯宠姬李氏,拜李广利为贰师将军”,“期至贰师城取善马”等。其实,司马迁这里所说的只是表面现象,没有论及到伐大宛的实质。如前所述,伐大宛的目的和实质仍在汉与匈奴在中亚地区的力量对比上。
西域地区物产丰饶,长期以来就是匈奴人力、财力的一个重要来源。匈奴转向西北,汉朝夺取河西,促使这里成为拉锯地区。对于汉王朝来说,在西部边疆首要是解决西域的归属问题。若西域问题不解决,非但东西交通阻塞,就连河西四郡也难保。汉武帝自即位后就面临着这个问题,所以,他一贯的战略方针是要控制西域,以“断匈奴右臂”。这样,可绝匈奴人、财的一大来源。从战略态势上说,又可将汉王朝后顾之忧的西域转化为匈奴的心腹之患。汉武帝两次派遣张骞出使西域,皆为达到此种目的。张骞出使西域,从军事上说,并未完成汉与大月氏、乌孙结成同盟而夹击匈奴的任务。但张骞却开通了西域道路,使汉与西域各国的交流进一步扩大。这一成果必须有一个捍卫、巩固和发展的更大行动。这个行动便是李广利伐大宛。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李广利伐大宛以及汉对西域小国楼兰、车师用兵等军事行动,就不会导致汉在西域地区的地方政权“西域都护”的建立,“丝绸之路”的安全就没有保障,张骞通西域的成果就会化为乌有。李广利伐大宛不仅完成了“断匈奴右臂”的军事任务,而且也使这条沟通中亚交通大动脉的丝绸之路得以畅通。这是符合中国及西域诸国经济发展的要求和各国人民愿望的,是顺应历史潮流的。
此外,自匈奴的战略重点由长城以北转向西域以后,西域诸国均采取了远汉而亲匈奴的政策。大宛又是西域诸国中的强国之一,这时已屈从匈奴。匈奴虽迁徙到大漠以北,但在西北方则与大宛勾结起来。大宛又和危须以西西域各国结成同盟,隔断东西之道。他们杀死许多西汉使臣,阻截大月氏派往长安的使臣,杀死身毒国使。因而大宛实际上承担了匈奴在西域代理人的角色。大宛对汉政府态度的变化(即由对张骞的亲善态度变为杀人越货的不友好态度)并非局部问题,而事关汉在西域政策的全局,它直接影响着其他国家的倾向。所以解决大宛问题也就成了解决西域问题的焦点,成为打击匈奴的一个重要步骤,而且伐大宛能起到“专力攻胡”所起不到的作用。可见,李广利伐大宛绝非为“仅获骏马数十匹”而已,其确有抗击匈奴,保卫中西交通的战略意义。
大宛之役后,“西域震惧,多遣使来贡献,汉使西域者益得职。于是自敦煌西至盐泽,往往起亭,而轮台、渠犁皆有田卒数百人,置使者校尉领护,以给使外国者”[34]。从此可以看出,武帝用兵大宛之后,在西域建立了一条防御线和交通线,东起敦煌,西至盐泽,直至轮台,沿途都有亭道的建置。同时在西域建立了屯田,并设立了管理屯田和督察西域诸国的“使者校尉”之官,这便是以后“西域都护”一职的前身。从此,汉取代匈奴成为西域诸国的宗主。
4.汉通西域的意义和作用
(1)汉武帝经营西域,替代匈奴取得在西域的统治权,这无论对西汉王朝,还是对西域诸国来说,都具有积极的作用和巨大的意义。
对西汉王朝而言,武帝经营西域的最初目的具有军事性,即企图联合月氏和乌孙夹击匈奴,或者说“以断匈奴右臂”。汉经过长期的经营,不仅取得了河西至盐泽的匈奴居地,建河西四郡,使匈奴不能再取富于西域,而且取得对西域的统治权,代替了匈奴对西域的统治。这样“断匈奴右臂”的目的得以实现,大大削弱了匈奴的势力,使其在与汉的斗争中处于不利地位。
对西域而言,当时西域诸国分散,经济落后,它们经不起外来的侵略。匈奴自冒顿单于以来,势力强大,逐渐役属了西域诸国。《汉书·西域传序》云:“匈奴西边日逐王,置僮仆都尉,使领西域,常居焉耆、危须、尉黎间,赋税诸国,取富给焉。”由此可见,匈奴在天山南路的中部,设了一个专征赋税的官,名曰“僮仆都尉”。所谓“僮仆都尉”是将西域诸国看作僮仆,亦即把西域诸国视为“部落奴隶”而进行控制的意思。既然如此,匈奴对于西域诸国的控制和束缚,必然极为残酷、极为严厉。《史记·大宛列传》说:“匈奴使持单于一信,则国国传送食,不敢留苦。”汉王朝取代匈奴在西域的统治权以后,虽然也有征发西域诸国人随汉军为兵,或迎送汉使充役的事,也征调西域诸国的粮米牛羊供作各种“廪给”的事,但这并非经常的、固定的制度,而是偶然的,或某一时期所为。汉在西域设官驻军,基本上采取自给的政策,屯田之设就是为了这个缘故。因此,汉王朝要西域诸国做到的,主要是脱离匈奴来归于己。如果不是特殊的缘故,并不干涉它们自己的独立。当然在西域诸国投归匈奴、存有二心时,汉王朝也必然采用军事强制的手段。根据以上情况加以比较,应该说西域诸国归属于汉,比起归属于匈奴来不仅受着较轻的控制和束缚,而且能够保持它们自己较大的独立性,继续存在和发展。因此,汉武帝经营西域,有力地抵制了匈奴侵略势力的滋长蔓延,使亚洲各地少受匈奴骑兵的破坏、劫掠。这对东方世界的整个历史都做出了巨大贡献。(www.xing528.com)
(2)汉武帝经营西域之后增进了东西之间的关系,对于亚洲各地经济与生产的发展具有巨大的促进作用。
中国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最富饶的国家之一,经济的发展不仅远在匈奴之上,也走在西域各国的前面。这样,中国与西域各国建立起更密切的关系之后,不仅对于中国自身经济的发展有益,而且对于西域各国经济的发展,甚至对于地中海沿岸各国经济的发展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这方面,商业的关系十分重要。中国与希腊、罗马之间很早就有一条商路。汉王朝只有打败匈奴,并取代匈奴重新控制西域,此商路才得以恢复,并且大大发展起来。中国的手工业制造品,如丝织品,可以不受很大阻碍而达到西域诸国与地中海沿岸诸国。西域与地中海沿岸诸国的物品,自然也贸易到中国。这种具有世界性的贸易,对于欧亚历史所起的作用不可轻视。
其次,汉武帝经营西域,对于各地的生产发展也有良好的影响。自张骞通西域后,葱岭以西各国的物产,如大宛的苜蓿、葡萄,安息的石榴以及其他各地的红兰、胡豆、胡瓜、胡桃等都传入中国。这对中国农作物的生产与染织手工业的生产,都起着巨大的促进作用。至于葱岭以西的琉璃以及和阗等地的玉传入中国,对中国雕造手工业的发展也有促进作用。
从西域诸国来说,武帝经营西域之后,中国的金属制造业传入西域。“自宛以西,至安息国……其地皆无丝漆,不知铸钱器。及汉使亡卒降,教铸作他兵器。得汉黄白金,辄以为器,不用为币”[35]。这说明,大宛等国的金属制造技术是从中国学去的。此外,中国的穿井汲水技术,也传到西域各国。司马迁说:“宛王城中无井,皆汲城外流水……贰师与赵始成、李哆等计,闻宛城中新得秦人,知穿井。”[36]此外,中国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和经验,也通过汉在西域的屯田等渠道传入西域诸国。而中国在兴修水利方面的井渠法等经验和技术,也随着汉和西域交往的日益加深而传入西域各国。这对地处沙漠地带的西域各国农业生产的发展,自然会起到更大的促进作用。
(3)汉武帝经营西域后,对于中西之间的文化交流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当时中国的文化,因受西方文化的影响而有了某些变化和发展。司马迁在《大宛列传》中说:“初汉使至安息……汉使还,而后发使随汉使来,观汉广大。以大鸟卵及黎轩善眩人,献于汉。”又云:“于是大觳抵,出奇戏诸怪物……及加其眩者之工,而觳抵奇戏岁增变。”眩人之术,据《史记索隐》引韦昭语云:“眩人,变化惑人也。《魏略》云:‘黎轩多奇幻,口中吹火,自缚自解。小颜亦以为今之吞刀吐火、植瓜种树、屠人截马之术皆是也。’”这是类似今日魔术的一种。从《史记》的记载来看,当时的觳抵戏,是眩人之术,传入中原后,汉人大大丰富了它的内容。至于西域音乐之传入者就更为丰富了。
中国文化传入西域的也不少。由于汉王朝在西域设官驻军,中国的文字、书籍传到西域的随之增多。近人在西北不仅发现武帝以后的汉简,也发现了武帝时的汉简,就足以证明。中国的文字并不一定被西域诸国采用,但在文化潜移的势力中,却起着一定的作用。至于西域诸国纳子入质,或是国王入朝,都吸收了汉王朝的礼仪、制度,对于他们的文化也有影响。由此可见,汉武帝通西域对于中西文化的交流与沟通起了巨大的作用。
【注释】
[1][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东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817页。
[2]金毓黻:《东北通史》转引《海东绎史》,长春:社会科学战线杂志社1981年翻印版,第58页。
[3]司马迁:《史记·朝鲜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985页。
[4]司马迁:《史记·朝鲜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985页。
[5]同上书,第2986页。
[6]《逸周书·王会解》,济南:齐鲁书社2000年版,第84页。
[7]姜涛:《管子新注·小匡》,济南:齐鲁书社2006年版,第174—175页。
[8][晋]常璩:《华阳国志》卷三《蜀志》,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28页。
[9]司马迁:《史记·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993页。
[10]司马迁:《史记·秦本纪》,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09页。
[11][晋]常璩:《华阳国志》卷三《蜀志》,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30页。
[12]同上书,第31页。
[13]司马迁:《史记·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993页。
[14]司马迁:《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3046页。
[15]司马迁:《史记·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993页。
[16]司马迁:《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955—2960页。
[17]司马迁:《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3049页。
[18][汉]班固:《汉书·武帝纪》,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60页。
[19][汉]桓宽:《盐铁论·诛秦》,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94页。
[20][汉]桓宽:《盐铁论·徭役》,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103页。
[21]司马迁:《史记·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994页。
[22]同上。
[23]见《汉代武阳传含铁炉》,载于《文物》1979年第4期。
[24]司马迁:《史记·南越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975—2977页。
[25]司马迁:《史记·西南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997页。
[26][南朝宋]范晔:《后汉书·南蛮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831页。
[27]司马迁:《史记·平准书》,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421页。
[28][晋]常璩:《华阳国志》卷四《南中志》,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54页。
[29][汉]班固:《汉书·西域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3930页。
[30]司马迁:《史记·大宛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3157页。
[31]司马迁:《史记·大宛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3167页。
[32]狄雅可夫等著,日知译:《古代世界史》第二编《古代东方·古代中国》引俄罗斯汉学家比楚林语,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54年版,第224页。
[33][汉]班固:《汉书·张骞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2694页。
[34][汉]班固:《汉书·西域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3873页。
[35]司马迁:《史记·大宛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3174页。
[36]同上书,第31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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