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见同中说异
当15、16世纪世界历史处于重大转折的时期，在亚欧大陆东端的海上日本，兴起了繁盛的自治城市。不特当时来自远西的海商船客，把其中之一的城市比之为意大利半岛上的佛罗伦萨，即后世的历史学家，也不禁以之与同时期西欧许多国家的自治城市作历史的对比。在15、16世纪的亚洲诸国，城市自治是历史的少有现象。唯有日本，却引人注目地出现了既是经济繁荣又是政治自治的城市。历史学家以这个时期东方罕见的现象与同时期西方常见的现象作对比，深入辨析其异同，这对通观15、16世纪世界历史的全局，论证日本与西欧封建社会的结构是否类型相似，演变的轨辙是否相同，或更进一步，为19世纪日本在亚洲各国中何以能率先追踪西方，进入近代资本主义工业世界，从历史上进一步了解，这都很有意义。
不过，历史现象总不是那么单一。即使是一般视为同类的现象，也往往存在着差异，而且不少是不容忽视的差异。能于见同之中多见异、说异，这对从深层认识历史，十分必要。姚凯同志《日本封建社会自治城市研究》之作，即是从同中见异着眼，探索日本这一时期自治城市的历史特征，说明其兴起和发展的特有而非一般的背景，变异、衰落而又留下重要历史影响的特有而非一般的原因。这多少会起见同亦见异的有益作用，也多少会免于以公式说史的流弊。(www.xing528.com)
透彻说明上述两点“特有”，确实很不容易。首先是对自庄园瓦解至幕藩体制形成这一大段的日本历史，必须有全局在胸。其次是对城市自治运动历史全程的考察，必须深入联系日本这一历史时期农村经济的发展，土地领有的层次分割，社会结构的变化，农民与领主之间起伏不已的斗争，政治权力的分散与整合等等，追寻自治城市自发生以至衰落演变的轨迹。不如此，就很难揭示这一时期出现于日本、但又不同于日本以外的自治城市的特色。不如此，也很难说明自治城市在日本封建社会演变中的地位和作用，谈论其是否与同时期西欧诸国自治城市的地位和作用恰恰相当，如何相当，或竟不是那样恰恰相当。姚君为此倾数年之力，阅读日本学者关于这一问题的多种著述，参证有关文献资料，力求出以新解，成此专论，其意盖亦试图能够有助于对这一问题作出确当的说明。书中论述所及，如城市结构与村落组织的关系，城市自治运动与农民起义的关系，城市豪商巨贾与封建藩主大名的关系，以及城市的城下町化等等，皆为说明日本自治城市与西欧自治城市之间的异同所必须探讨的问题。不特如此，从更广一点的范围说，即对研究东西方封建社会的异同，也可从这些角度引发思考。
姚君此论成于五六年前，其时我曾毕读全稿。原拟列为武汉大学15、16世纪世界史研究室丛刊之一，因频年卧病，姚君又远去岭外，蹉跎未就。近闻论稿即将在成都出版，喜其问世有期，即就稿中所论，述一二义以为之序。
1992年深秋于武昌珞珈山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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