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民族的传统文化不是一成不变的,作为民间传统节日文化来说,它本身具有自然调节、改进的能力。首先,随着社会的进步,经济生活条件的改善,科学技术的发展,民族文化素质的提高,傈僳族人的审美能力、心理素质都在不断变化,对民间传统节日文化活动中一些过时的、不合理的部分,人们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加以改革,使之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其次,由于种种历史原因,使得傈僳族不断迁徙,而每迁徙到一个地方,他们都受到周围其他民族政治、经济与文化的影响,使得其节日文化发生演变。进入泰国北部地区以后,由于受主体民族泰族文化的影响,随着岁月的流逝和经济的发展,傈僳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新年的文化内涵、功能及外延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一、新年来历传说的变化
内涵变化指的是新年来历传说的变化。对比中泰傈僳族关于新年起源的两个传说故事,我们不难发现,两者之间既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有不少不同的地方。
首先,从内容看,相同的是,两个故事中都出现了妖魔鬼怪等超自然的神秘力量,体现了傈僳族原始宗教信仰,表达了人们对自然界的畏惧和敬仰。历史上,由于生产力低下,傈僳族对千变万化的自然现象不理解,人们的生活完全受自然界支配,无法抵御自然灾害,于是逐渐形成了神秘力量支配自然界的观念。除此之外,傈僳族人对自身的生老病死和做梦等生理现象也无法解释,于是逐渐产生了灵魂不死的观念,并用这种观念解释自然界的各种现象,认为自然界也有某种神灵,山有山神,水有水神,日月星辰皆由神来支配,这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既统治着自然界,也主宰着人世。自然界被人格化、神秘化,最初的神就产生了,傈僳族对这种超自然力量的崇拜,就是原始的宗教信仰。在这种原始宗教观念的支配下,日常生活中人们总是小心翼翼,担心一不留神就得罪了某个神灵,从而招来灾难;如果家里有人生病了,就赶紧为其招魂和举行祭祀活动;栽种和收割庄稼时都要到山神庙里祭祀山神,以示敬意。因此,在中国和泰国傈僳族传统的新年活动中,招魂、驱鬼、敬拜山神等祭祀活动是节日的重要内容,始终贯穿于节日的整个过程。
不同的是,今天,在中国,由于基督教的传入,部分傈僳族皈依了基督教,加之社会主义无神论思想的宣传和教育,大部分群众放弃了传统的原始宗教信仰,村寨后面的山神庙早已不复存在,节日期间人们不再大规模地举行祭祀活动。这从故事中反映出来,即主人翁阿甲买依靠自己的聪明智慧,最终战胜恶魔,让村民们获得了金银财宝。而泰国是个宗教信仰氛围比较浓厚的国家,各种宗教都很盛行。相比较其他民族,傈僳族进入泰国的时间较短,多住在边远山区,并且居住区域相对集中,因此,他们较完整地保留了自己的传统文化,特别是原始宗教信仰文化。表现在节日期间人们仍然大规模举行祭祀活动,祈求神灵的庇护和保佑。
其次,从目的看,两个故事都有劝导、教育人的目的,但表现形式不同。傈僳族是一个没有文字的民族,传承文化只能靠口耳相传的方式,更多的时候他们依靠栩栩如生的神话故事让人们在娱乐中不知不觉地接受教育,获得启发。这种教育比枯燥无味的命令式的教育更奏效。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庭中的人际关系,特别是嫂子与弟弟、妹妹的关系,后妈与子女的关系是最复杂的,不但容易出问题,而且处理起来也比较棘手。中国傈僳族新年来历的故事教育人们,血浓于水,作为哥哥和嫂嫂,一定要善待自己的弟弟,否则将会遭到报应。泰国傈僳族新年来历的故事教育人们,善良不但能拯救自己及家人,还拯救了其他人。仔细分析这两个故事的教育方法,我们发现,它们的表现形式不一样,一个是以警告的方式来达到教育的目的,另一个是以劝告的方式来达到教育的目的。在中国傈僳族新年来历的故事中,虐待自己弟弟的嫂嫂与哥哥最终死在魔鬼的手中,这表面上看是个喜剧,但事实上它却是以悲剧结束。这可能与汉文化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等以毒攻毒的法家传统思想有关。泰国傈僳族新年来历的故事中主人翁知道村子里也有坏人,但还是好人多,最终全部都拯救了,这是个完美的结局。这可能与泰国佛教对傈僳族的影响有关。佛教认为,一切众生,尤其是指有情的众生(动物),没有不爱惜自己生命的,没有一个人甘心情愿被人杀,即使坏人也如此。故事中,妇女可以不告诉村里的坏人插松树,而她没有这样做,这种教育对坏人来说才是最深刻的,这也是故事的完美之处。试想,如果她不这样做,与坏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二、节日社会功能的变化
泰国傈僳族新年传统的社会功能大致可以归结为四个方面,即除旧迎新的功能、民族文化认同的功能、祭祀神灵和祖先的功能以及婚配的功能。今天节日的社会功能有所增加,出现了商品流通和民族团结的功能。
除旧迎新的功能 与其他民族文化一样,新年是傈僳族除旧迎新的日子,表示一年的结束和另一年的开始,象征着新的起点。在节日准备期间,每家每户都会扔掉所有的剩菜剩饭,因为如果把这些东西留到来年,就意味着来年会经常遇到倒霉的事。[10]人们认为,平常不能经常打扫房屋,因为这样做会让神灵不高兴,但在新年里首先就要把房屋及周围打扫干净,表示要除去过去一年留下的污物,以便来年日子红红火火、顺顺利利。祭祀期间,尼扒会往周围人群身上喷洒水,赶走年的“晦气”,让大家来年干干净净,无灾无病。大年初一黎明,妇女们会到很远的溪流中去背最干净的水,供全家人漱口、洗脸,以除去过去一年的不幸和灾难,祈求来年有好运气;晚上,尼扒领着村里的男人们来到村后的山神庙里祭祀山神,他说:“像这涓涓溪流中干净的水,祈求山神保佑我们来年无病无灾,一切顺利。”[11]大年初五一大早,尼扒宣布,太阳升起来了,庆祝活动结束了。每个家庭在自己家的新年树上拴上一片猪肉和两个粑粑之后,把树、肉和粑粑一块扔进树林,希望它们能带走所有的厄运,迎来美好的一年。
民族文化认同的功能 噢多梅认为,新年是傈僳族获得声誉和表达、展示、复兴傈僳族文化的重要场合与机会。[12]戴维斯认为,傈僳族与其他民族的主要区别在于他们崇拜、祭祀祖宗,遵守傈僳族的价值观念,讲傈僳语,穿着傈僳族服饰。[13]事实上,在节日期间,人们积极举行祭祀祖宗的活动,并伴着古老的曲子翩翩起舞,用傈僳语唱着求爱的歌曲。傈僳族以自己悠久的历史文化为荣,常常通过新年这个节日表达他们的民族认同、文化核心及男女的完美形象。
过去,傈僳族男女按照本民族的文化价值观念和标准来规范自己的行为,坚持传统宗教信仰,严守传统风俗习惯。今天,随着傈僳族与泰族的交往日益增多,为了免受歧视和剥削,不少人融入泰国主体民族文化中,他们学习泰语和泰族的风俗习惯,穿着时尚的服饰。一些傈僳族甚至放弃原始宗教信仰,皈依了基督教或佛教。在政府设立的山民公办学校,傈僳族孩子必须讲泰语,穿校服。越来越多的傈僳族年轻人到大城市去读书或找工作,在那里,他们一般会找泰族或外国人作为自己的伴侣。可见,傈僳族的其他日常社会生活发生了巨大改变。虽然如此,但一到新年,人们都会积极参与其中:他们走到一起举行祭祀活动,身着傈僳族服饰,唱傈僳族歌曲,跳傈僳族舞蹈,增强民族认同感和凝聚力。普勒茨指出,因为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差异太大,太明显,已经很难说清楚傈僳族的共同认同了。[14]这种观点可能是正确的,由于社会经济结构的变化,使得每个家庭和个人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方式,调整心态以适应现代化的生活。但在节日期间,还是展现了所有不同宗教信仰的傈僳族对自己民族文化的认同,虽然时间很短。
祭祀神灵和祖先的功能 噢多梅认为,新年是大多数傈僳族参与祭祀神灵和祖先的唯一时间。[15]在傈僳族传统万物有灵的宗教信仰中,祖先和神灵崇拜是最主要的;同时,在傈僳族文化中,男性常常与天、左边、东方和太阳联系在一起,而女性则与地、右边、西方和月亮联系在一起。噢多梅把这种划分称为“宇宙性别二元论”,[16]表示男性比女性更有力量,更强势,所以平时祭祀祖先和其他神灵的活动只能由男人来完成,女人不得参与其中。新年是傈僳族妇女对自己传统宗教认同的一种表达方式。新年期间,男人们端着盛满祭祀物的盘子,跟着尼扒到山神庙里祭祀山神,以感谢他们一年来对村寨的保护和守卫。[17]之后,男人们砍来松树枝插在房屋前面,在堂屋前点上香火,摆上糍粑、油煎饼等物品祭祀祖先,感谢他们的庇佑。这时,妇女也可以参与祭祀祖先,上了年纪的妇女甚至可以自己主持祭祀活动。所以说,过年期间是妇女唯一能够祭祀祖先的时间。[18]另外,傈僳族家庭皈依了佛教和基督教的成员平时都不祭祀山神和祖宗,而在节日期间,他们当中的部分人积极参与祭祀活动,以表达自己对祖先的敬仰和对传统文化的认同。
婚配的功能 过去,由于山高路远,傈僳族被重重大山阻隔,不同村寨之间青年男女的交流极其困难,于是新年便成了他们相会、相遇和求爱的时机。到达结婚年龄的男女青年身着漂亮的服饰,手拉着手,围成一圈,在音乐师的带领下翩翩起舞。在日常生活中,为了避免引起流言飞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青年男女务必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在新年期间跳舞时,男女之间可以手拉着手,相互紧挨着,相互说笑着,愉快地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正如噢多梅所说,跟着笛子的旋律,男青年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爱慕的女子,女青年戴着银饰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男子的注意。[19]老人们在一旁一边观看,一边对青年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内容大都是谁家的姑娘最漂亮和健康,村里还有多少单身男女青年,以及今年可能有多少人结婚等。[20]新年过后,男青年的母亲就与儿子一起到其他村子去走亲访友,目的是去寻找节日期间相识的女孩子,最终的决定和选择会在一个月后的小年宣布,因为还要给男女双方进一步认识和了解的时间。
1998年,清迈北部一个较小的傈僳族寨子把新年时间推迟了一个月。虽然这与他们的庄稼——大麦没有收割完有密切关系,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想把本村的节日时间与其他村子的节日时间错开,以便吸引更多的人,特别是未婚男性来参加,因为他们村里有很多已经达到结婚年龄但仍未婚配的女性。[21]
除上述四种功能外,随着泰国旅游业的发展和傈僳族社会面临的各种问题,今天,新年节日有利于商品流通,促进民族团结,增强傈僳族的凝聚力。
商品流通的功能 “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是近年来各个国家以办“节”的形式招商、推介具有地方特色的产品、促进地方经济发展、宣传和打造整体形象的有效活动。在泰国傈僳族新年期间,由于大量游客来到傈僳族村寨,部分聪明的傈僳族人从中嗅到了商机,开始做生意,赚钱补贴家用。他们有的家庭开旅馆和食馆,为游客提供食宿,让他们品尝原汁原味的绿色健康食品;有的家庭开医疗和保健为一体的铺子,既为游客看病、治病,又为他们提供传统按摩服务;当然,更多的家庭为游客提供手工缝制的傈僳族传统服饰和其他装饰品。在班伦寨期间,笔者看到了村民们为游客提供的部分物品(见图6-1,6-2)。
左边为扁形挎包,右边为圆形挎包,总价格为265泰铢。
图6-1 傈僳族传统包包(1)
班伦寨村民靠出售传统的服饰及装饰物,一次新年可以获得大约15万泰铢的收入。同时,附近村子的泰族也在过年期间来到傈僳族寨子摆摊设点,出售各式各样的物品。[22]因此,今天的傈僳族新年不但为人们提供了一个娱乐的机会,还为人们提供了一个经济交流的平台,促进了商品的流通和经济的共同繁荣。
1.水瓶袋,175泰铢;2.铅笔袋,70泰铢;3.眼镜袋,70泰铢;4.手袋,400泰铢;5.手提包,280泰铢。
图6-2 傈僳族传统包包(2)
团结民族的功能 傈僳族著名学者史富相先生认为,历史上,由于傈僳族不断迁徙,导致居住地较为分散,历代统治者又利用傈僳族内部家族较多之原因,有意在各家族之间挑拨离间,造成傈僳族内聚力不强,不团结,犹如一盘散沙。[23]进入泰国以后,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傈僳族社会发展遇到了很多问题。首先,最主要的问题就是获得泰国公民资格即泰国身份证很困难。据1999年泰国政府在山民主要居住的19个府所作的一个调查报告显示,当时19个府的山民总人数为774 317,但拥有泰国身份证的只有464 668人,也就是说约40%的山民没有身份证。[24]萨达认为,当时傈僳族没有身份证的人的比例比40%还高,可能达49%左右。[25]没有身份证,就意味着不能享受国家的一切福利,如子女不可以免费进入学校就读,生病时得不到免费治疗等。其次,随着泰国国家森林公园的建设和其他项目的实施,山地民族的耕地面积大幅度减少。以班伦寨为例,从1988年到2008年20年间,村民们的耕地面积减少了51%,耕地严重不足。为了获得身份证和足够的土地,傈僳族联合起来,多次向政府反映面临的问题,参加每年8月7日至9日的泰国山民游行,取得了很大的成效。至今天,大多数傈僳族获得了泰国身份证的同时也争取到了部分土地。在这一过程中,新年节日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每年大年到小年期间的一个月是傈僳族走亲访友的最佳时机。他们除了和大家一起分享一年来庄稼获得丰收的喜悦外,还交流信息,互相询问对方遇到的困难。如果一个寨子有困难,其他村寨的人就团结起来,帮助声讨,呐喊助威,发扬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协作精神。从1999年开始,每个村寨在各自的村子过完新年后几天,附近数十个村寨又联合起来,由各个村子轮流主办,大家在一起又过一次新年。[26]这一次,人们除在一起娱乐外,交谈的主要内容就是有关傈僳族社会经济发展面临的困难,然后集思广益,探寻解决困难的最好方法。因此,人们认为,新年不但起到消遣和娱乐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团结了各个村寨的傈僳族,增强了民族凝聚力。
三、其他变化
其他变化也就是节日外延的变化,主要指节日期间人们的服饰以及其他活动方式的变化。
过去,跳舞时傈僳族年轻男性肩上总挎着一个五颜六色的挎包,这些挎包由白布或是没有染过的线缝制而成。白色的纽上通常配有红色的条纹,漂亮的装饰物悬挂在挎包两角,最底端是两个绒毛似的穗状物。挎包有各种各样的款式,为了增加美感,有的人还在自己的包上绣上一些银白色的小珠子,或把包口绣成摺边;有的年轻小伙子为获得邻居女孩子的芳心,更是在包上大做文章,把包弄得五颜六色的。[27]这些挎包是由男性的姐妹或者母亲缝制的,这不但展示了她们高超的才艺和技术,同时也是一家人和和睦睦、团结友爱的象征。所以,男性有无挎包在他们追求女孩子过程中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大多数女孩子更愿意嫁到一户充满友爱气氛的人家。但从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男性跳舞时再也不挎这样的包包了,甚至连寻找这样的包包都很困难,因为农业生产占据了妇女们的大部分时间,使她们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继续缝制包包;同时,缝制包包的技术也面临消失的危险。班伦寨仅有一位老妇人会缝制傈僳族传统挎包,但她缝制的挎包主要销售给新年来参观的外地游客,价格相应地也比较高。
泰国傈僳族男子传统服饰十分简单:一条淡蓝色、胯部较长的裤子;一件毛布织成的衬衣,衬衣上有长长的袖子和衬套,银白色的纽扣镶在衬衣里,衬衣里的纽扣越多越好,1 000颗最佳,腰带是红色的;过去,傈僳族男子头戴由丝绸织成、黑红黄绿相间的头巾,但现在这种头巾已不容易买到了。[28]今天,即使在新年跳舞时,年轻人也不再身着这些传统服饰了。由于不断受到主体民族文化的影响,很多傈僳族男性开始穿笼箕、拖鞋等泰族服饰。
泰国傈僳族妇女传统节日服饰以黑色为主。她们头戴红白蓝三色相间的套筒,上身穿黑色长褂衣,袖子也是黑色的,只是在袖端接口处有红白色布料。黑衣外穿有绿褂,胸前挂有白银串珠,腰系黑围腰,围腰底边三分之一处红白布相接着。腰上还系着红白色组成的花带,左右两边垂吊两条花带子。脚上套脚筒,穿白色鞋子。相比较男性青年,今天女性青年节日期间的身着服饰变化不大,但其生产的过程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过去主要以手工缝制为主,现在以机器缝制为主。另外,在班伦寨,多数女孩子在节日期间不愿意再佩戴银饰物,原因是她们不想再展示家庭的财富。
节日期间,男女对歌的场景也逐渐消失了。一些年轻人说,他们已经记不住很多傈僳族传统歌曲的歌词了,唱歌时男方一组需要由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陪着,女方也需要由一个年纪大的妇女陪着,教他们如何唱,所以很不方便。另外一些年轻人认为,唱传统歌曲需要练习,他们没有时间或者是羞于练习。所以,今天,在新年期间已很少看到男女青年对歌的场景了,除非是游客出于好奇,请他们唱时他们才会以表演性质的形式对歌。
泰国傈僳族新年分为大年和小年,传统上,大年期间是最热闹的时间,参与的人数最多,祭祀的仪式最隆重,但近年来小年也变得越来越重要了,原因是大年期间学生还没有放假,小年期间有很多学生参与,这让节日的氛围更加浓厚。在泰北傈僳族村寨调查期间,凯思琳就看见过大年期间学校老师来村里到处寻找学生,催促他们赶紧返回学校上课的场景。[29]还有,大年期间学生正忙着准备期末考试,没有时间回去娱乐。而小年期间正赶上学校放寒假,很多青少年都返回到村里,有他们的参与,节日变得热闹多了。所以,作为大年的补充,小年变得越来越重要,尽管这期间只举行跳舞活动而没有祭祀仪式。
另外一个变化就是节日期间人们过度喝酒、烂醉如泥的现象逐渐减少了。酒是傈僳族人的待客礼、交心剂、歌舞魂,“盐,不可不吃;歌,不得不唱;酒,不能不喝”,且每歌必酒,每酒必歌,酒浓歌越兴,歌兴酒更浓,往往通宵达旦。在泰国,过去喝酒被认为是傈僳族的特性之一,曾有这样一句不太好听的谚语描述了他们对酒的嗜好,那就是“傈僳为酒生,水蛭为血生”。[30]新年期间,对人们诱惑最大的就是酒,很多人往往喝得不省人事,这一节日甚至被称为酒神节。[31]傈僳族新年期间醉酒是泰族和其他游客茶余饭后常谈论的话题。近年来,节日期间喝酒醉酒的现象正慢慢减少,人们不再允许未婚男女青年、年轻的已婚妇女喝酒,已婚的年轻丈夫也不允许过度喝酒。针对这一现象有很多解释,很多妇女极其憎恨醉酒的男性,认为他们不是好丈夫,因为喝醉酒后会引发打架斗殴等很多社会问题。在班伦寨,人们认为,大家同意禁酒的主要原因是一次事故的发生。2000年新年,一个中年妇女醉酒后在回家的路上不慎摔进了路边的小沟里摔死了,于是村民们决定不在节日期间饮酒。(www.xing528.com)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外来参观节日的游客越来越多。20世纪60年代以前,每到新年,傈僳族村寨就会在寨子入口处设立一个禁止进入的标志,不允许外族人进入本村;60年代以后这一习俗逐渐废除。[32]近年来,由于新年的影响,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傈僳族山寨观看傈僳族过节。班伦寨的村民们估计2008年新年期间,到村子来的游客有100多人,而到泰国北部傈僳族村寨观看傈僳族过新年的游客不少于3 000人。傈僳族热烈欢迎游客的到来,因为他们给当地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收入。由于其规模越来越大,参与人数越来越多,傈僳族新年还引起了泰国政府的高度关注,很多政府官员利用这个机会宣传民族政策,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在2004年夜丰颂府拜县班塞那木(Ban Sai Ngam)村的新年活动中,拜县县长亲自来到活动场所,并在开幕式上作了发言。他说:
“32年前,我来到一个山民村子工作,后来我当了拜县县长。今天,我在这里再次重复以前说过的话,作为山地民族是可以获得利益的,你们可以出售自己制作的手工艺品,你们可以保留、传承和发扬你们的传统文化,并从中获得更多的经济收入。这也是国王所提出的关于可持续发展的思路——有足够的食物和足够的生存空间。但是大家不能违法乱纪,做于家庭、社会、国家不利的事情。不要期望获得太多,有房屋、有家庭和快乐就足够了。今天,所有12个分布在夜丰颂府的傈僳族村子的人都来了。拜县有很多傈僳村寨,我已经到过每一个寨子。一次,我曾经住进过一个傈僳族人家,他们家的地面很不干净,屋子里光线暗淡,只有一堆在不停燃烧的火。我们一起在地板上吃饭,喝傈僳族水酒,感觉好极了。我看过尼扒做法事治病救人。一会儿,县里将举行一个盛大的游行,傈僳、拉祜、克伦、泰、苗等山地民族都会参加这个盛会。全国各地的电视台将对游行进行现场直播,世界各地的人们有可能在电视上看到我们,让他们了解和认识泰国的山地民族,特别是你们傈僳族……”[33]
据说,泰国政府还准备把泰北山地民族的很多传统盛大节日,如傈僳族的新年节日打造成旅游品牌,以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精髓为亮点,吸引更多的游客到泰国观光旅游,以便在推动和提升泰国旅游业发展的同时,增加少数民族的收入,保护他们的传统文化。
【注释】
[1]王恒杰著.傈僳族.北京:民族出版社,1987:154.
[2]王恒杰著.傈僳族.北京:民族出版社,1987:157.
[3]刘竹.中国少数民族概览——珞巴族拉祜族黎族傈僳族节会.http://www.suliantuo.net/dg-l-1.htm.
[4]李光信主编.腾越文化研究.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1:156-157.
[5]邓阿冷著.傈僳族民间故事.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4:109-110.
[6]李光信主编.腾越文化研究.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1:155.
[7]王恒杰著.傈僳族.北京:民族出版社,1987:151-152.
[8]David Bradley.Lisu NewYear Song.Aceso Publishing,2008:4-5.
[9]阿里讲述,宝山屹整理.泰国傈僳族∥福贡县政协文史编辑室,民族宗教委员会合编.福贡文史资料选集·第六辑·傈僳族专辑.1995:173-174.
[10]Paul and Elaine Lewis.Peoples of the Golden Triangle-Six Tribes in Thailand.Thames and Hudson,1984:262.
[11]Paul and Elaine Lewis.Peoples of the Golden Triangle-Six Tribes in Thailand.Thames and Hudson,1984:261.
[12]Otome Klein Hutheesing.Emerging Sexual Inequality Among the Lisu of Northern Thailand-the waning of dog and elephant repute.Bill,Leiden,1990: 82.
[13]Davies,J RLife in a Lisu Village.without year,Footloose Books,23.
[14]Platz,R.Migration und Ethnische Identitat Der Sgaw-Karen und Lisu in Nordthailand.In:Internationales Ssienforum,Vol.30,1999,No3~4,309.
[15]Otome Klein Hutheesing.Emerging Sexual Inequality among the Lisu of Northern Thailand-The waning of dog and elephant repute.Brill,Leiden,1990:60.Paul and Elaine Lewis:Peoples of the Golden Triangle-Six Tribes in Thailand.Thames and Hudson,1984:262.
[16]Otome Klein Hutheesing.Emerging Sexual Inequality among the Lisu of Northern Thailand-The waning of dog and elephant repute,Brill,Leiden,1990:52.
[17]Otome Klein Hutheesing.Emerging Sexual Inequality among the Lisu of Northern Thailand-The waning of dog and elephant repute,Brill,Leiden,1990:40.
[18]John R.Davies.Life in a Lisu Vallage,without year,Footloose Books,54-55.
[19]Otome Klein Hutheesing.Emerging Sexual Inequality among the Lisu of Northern Thailand-The waning of dog and elephant repute.Brill,Leiden,1990: 82.
[20]Kathleen A.Gillogly.Dancing the Night Away:Lisu New Year Celebrations and Ethnic Display.In Being Chninese?Being Thai?Transformations of Minority Identities on the Margins of the Chinese and ThaiStates.Magnus Fiskesjo,chair.Association for Asian Studies.San Diego,CA,March,2000.
[21]Kathleen AGillogly.Transformations of Lisu Social Structure Under OpiumControl and Watershed Conservation in Northern Thailand.A Dissertation of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2006:238.
[22]Kathleen AGillogly.Dancing the Night Away:Lisu New Year Celebrations and Ethnic Display.In Being Chninese?Being Thai?Transformations of Minority Identities on the Margins of the Chinese and Thai States.Magnus Fiskesjo,chair.Association for Asian Studies.San Diego,CA,March,2000.
[23]史富相著.傈僳族的根与源.保山印刷厂印刷,2005:25-27.
[24]Manop Yangja.Factors Influencing School Dropout Among Lisu Scondary School Students,a thesis of Graduate School.Chiang Mai University,May,2006: 11.
[25]2009年8月与萨达的交流记录。
[26]Joseph.R.Rickson.Community and Identities:the Politics of Place of the Lisu in Northern Thailand,a thesis ofGraduate School of.Chiang MaiUniversity,May,2005:185.
[27]傈僳服饰.http://www.hilltribe.org/lisu/lisu-dress.php.
[28]傈僳服饰.http://www.hilltribe.org/lisu/lisu-dress.php.
[29]Kathleen A.Gillogly.Dancing the Night Away:Lisu New Year Celebrations and Ethnic Display.In Being Chninese?Being Thai?Transformations of Minority Identities on the Margins of the Chinese and Thai States.Magnus Fiskesjo,chair.Association for Asian Studies.San Diego,CA,March,2000.
[30]Fraser,James Outram.Handbook of the Lisu(Yawyin)Language.Rangoon,Superintendent,Government Printing,Burmar,1922:v.Kathleen A. Gillogly.Transformations of Lisu Social Structure Under OpiumControl and Watershed Conservation in Northern Thailand.A dissertation of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2006:251.
[31]Kathleen A.Gillogly.Dancing the Night Away:Lisu New Year Celebrations and Ethnic Display.In Being Chninese?Being Thai?Transformations of Minority Identities on the Margins of the Chinese and Thai States.Magnus Fiskesjo,chair.Association for Asian Studies.San Diego,CA,March,2000.
[32]Paul and Elaine Lewis.Peoples of the Golden Triangle-Six Tribes in Thailand.Thames and Hudson,1984:261.
[33]Joseph R.Rickson.Community and Identities:the Politics of Place of the Lisu in Northern Thailand.An Unpubulished Dissertation of Chiang Mai University,2005: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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