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华夏文明-五凉文化的历史地位

第二节　五凉文化的历史地位

五凉文化在中国文化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和影响。

一、促进了河西文化的发展进步

西晋末年，中原一带内乱外祸相继发生，整个北中国只有张轨治下的凉州地区秩序较为安定，因此一些有识之士认识到，“避乱之国唯凉土耳”。^[17]当洛阳长安先后沦陷、中州残破之时，士民百姓络绎不绝地来到凉州，受到张轨的妥善安置。这样一来，原先文化发达的中原一下子变得一蹶不振，文化典籍遭到毁灭性的破坏。相比之下，河西走廊西端酒泉的文化事业在原来的基础上，由于中州士子的西来和张氏政权的倡导，出现了蓬勃兴旺的景象。整个五凉时期，河西的学术文化没有因政权的更迭和局势的变化受到太大的影响，中原的文化典籍和学说，在河西得到保存发扬。

据史籍记载，五凉时期河西学者撰有30余种学术著作，仅《隋书·经籍志》著录就有13种。曾经风靡中州的《人物志》赖刘昂作注保存于河西，记述河西史地的不少著述为后世史家引述采用，天文历法方面的成就由河西传入内地，河西学者的大量著作和收藏典校的典籍被选送至江南，奉献于北魏，流传于后世。中原丘墟之时，河西却不断涌现出硕学大师和博通经传的学者，他们收藏并点校整理大量典籍，撰写了数量可观的著作，这就充分反映出河西学术空气的浓郁。五凉统治者大都爱惜士人，提倡学术，如酒泉人阚骃曾于北凉主持刊定诸子三千余卷，这些都对酒泉的学术繁荣起了一种积极的促进作用。

五凉时期，河西学者文人能够埋头于学业，潜心于著述，学术文化得到了持续的发展，获得了显著的进步，这给西晋以后北中国寂寞荒凉的学术文化园地增添了异彩，在中国文化史上可以称作是一个奇迹。

二、推动了中外和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融合

前凉张骏时，大将杨植奉命出征西域，西域诸邦降服前凉，纳贡通好。后凉吕光是奉前秦苻坚之命征讨西域的，他得胜班师返回途中，决定割据凉土，他带回了大量的西域物产，请来了西域高僧鸠摩罗什。由于这两次征讨，西域与河西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交往和联系变得日益密切。从新疆出土的大量五凉时期的文书、契约、账簿等文物来看，河西的官吏、驻军以及百姓与西域的交往是很频繁的，汉文化在西域产生了一定影响。同时，西域文明输入河西，使得河西文化发生了深刻变化。西域的音乐、舞蹈、百戏，特别是西域传播的佛教，随着中西交通的畅通和中外往来的频繁，在河西深深地扎下了根。隋代所定的九部乐中的《清乐》《西凉》《龟兹》《天竺》四乐，均曾在五凉治下的河西存留传播，经过改造演变，后来又回归或传入内地。沿至隋代，雅乐采自江南，新声多输自西域，二者汇合，即出现了颜之推所谓“今太常雅乐并用胡声”的新乐制。但追溯起来，华夏古曲的流传和西域新声的引进，都是河西文化兼收并蓄、融合吸收的历史功绩。至于佛教传播方面，早在前五凉之初，酒泉就有不少的佛经被译，其中包括敦煌僧人竺法护的译经在内，前凉后期已有大规模译经活动的记载，中原义学高僧道安就从凉土搜集到大量的佛经典籍，因成《凉土异经录》。前凉之后，北凉沮渠氏笃信佛教，佛经翻译受到格外重视，修寺造窟活动形成浩大的声势。现存的酒泉诸石窟遗迹和出土的一些石塔就是有力的物证。

这里需要强调的是，河西地接西域，而且自前凉张骏派将征服西域诸邦以后，西域在整个五凉时期是受到河西统治者的有效管辖的，由于佛教的传播，西域与河西的交往联系就变得更为密切，因此西域文明在河西的影响也就日益加深。当时凉州的佛教极为兴盛，成为佛经翻译和研究的重要地区，修寺造窟和西行求法空前活跃，西域高僧来到河西，受到了格外的尊重和礼遇。佛教传播的同时，河西的绘画、雕塑吸收借鉴了西域的表现手法，显示出中西结合的特点。

河西自古以来就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五凉时期氐族、鲜卑族、匈奴族在河西先后建立了割据政权。氐族长期与汉民族杂居，汉化的程度较深，而鲜卑族、匈奴族以游牧为业，风俗凋敝，文化比较落后。这些少数民族在河西建立割据政权后，尊重人才，奖授学术，对推动河西文化学术的发展起了不容低估的作用。他们重视学习先进的汉文化，自身的文化素养也得到迅速提高。北凉匈奴族沮渠蒙逊父子的汉文化修养很深，具有相当的造诣。北凉时河西的文化学术继前凉后形成又一次蓬勃兴盛的局面，这绝不是偶然的，其中少数民族政权的倡导推进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三、造就了一大批杰出人才

五凉时期，酒泉教育比较兴旺，传授求学之风甚为浓郁，河西在北中国号为“多士”之邦。五凉统治者采取笼络礼遇士人的政策，征聘名流，任用贤达，开办学校，奖掖著述，乃至亲自组织文事，参加讲论经义等活动，对酒泉的文化建设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同时，民间的私学传授十分活跃，家世之学遗传不坠，又大大促进了酒泉文化教育的发达兴旺。从《晋书》《魏书》中，我们可以看到河西人士的文化素养确实要高出北中国的其他地区。

总之，自西晋末年中原战乱以后的一百多年间，河西地区保存、继承和发展了中原文化，吸收、借鉴了西域文化，造就了大批人才。

四、在中国文化史上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首先，继承、保存了中原的文化典章，借鉴、吸收了西域文明，对江南王朝的文化事业产生了实际影响。北凉后期河西向江南刘宋政权奉献的154卷典籍中，既有河西学者的著作，也有西晋以前的古籍，其中有些是很有价值的。同时，酒泉文人的作品流传到江南，受到像刘勰这样的著名评论家的重视，给以较高的评价，这在当时的北中国是再无他例的。还有佛教传播方面，由于凉土僧人南下，带去大量佛经典籍，大乘学与玄学相互发明，辩论义理增添了新的内容。总之，西晋亡后，南北隔绝，动乱中北方世族士大夫渡江南下，投靠了江南王室，他们不可能将中原的图书典籍、礼仪制度毫不遗漏地带至江南。一部分中州士民在洛阳、长安二京先后失陷之时，避乱到了凉州，受到张轨安置。这样，原先在中原保存的文物典章就转移到了河西，而在江南失传不存。而且，酒泉地接西域，西域文明这时直接输入酒泉，与华夏传统文化相互碰撞，相互吸收消融，这种优势也是江南所不具备的。江南受到河西文化的影响，从音乐和佛教方面尤为明显。

其次，五凉文化对北魏统一北方后的文化建设和汉化改革产生了巨大影响，推动了北魏文化的发展。北魏平定凉州后，凉州人士来到平城。如索敞、常爽讲授儒学，北魏的儒风开始振兴，张湛、宗钦、段承根、阴仲达等，参加修撰国史、注解经义等活动，受到北魏有名学者崔浩、高允的称道器重。北魏的历法，因得酒泉人赵所修的《玄始历》，取代了原先的《景初历》。北魏的音乐采用的是河西流行的《西凉乐》。北魏的佛教与凉州关系密切，北魏迁都洛阳，修建洛阳新都的规划即出自李冲之手，而李冲是西凉李暠的后代。他主持建造洛阳都城时，参照河西的都城建筑形式和格局，一反旧制，形成宫北市南的新规制。由于河西文化对北魏典章制度的深刻影响，北魏政权的汉化改革才能得以顺利实现。

第三，承前启后，继绝扶衰，保存了因战乱而在中原一度中断的中国传统文化，对中国文化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陈寅恪先生的《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一书，对此特别作了详细的引证和论述，并强调指出：“秦凉诸州西北一隅之地，其文化上续汉、魏、西晋之学风，下开（北）魏、（北）齐、隋、唐之制度，承前启后，继绝扶衰，五百年间延绵一脉，然后始知北朝文化系统之中，其由江左发展变迁输入者之外，尚别有汉、魏、西晋之河西遗传。”^[18]可见，五凉文化是对汉魏文化的传承和创新，同时为继之而来的隋唐文化的大繁荣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注释】

[1] 《晋书》，卷86《张轨传》，中华书局，1965年。(www.xing528.com)

[2] 《晋书》，卷86《张轨传》，中华书局，1965年 。

[3] 《晋书》，卷94《隐逸·祁嘉传》，中华书局，1965 年 。

[4] 《晋书》，卷87《凉武昭王李玄盛传》，中华书局，1965 年 。

[5]《晋书》，卷87《凉武昭王李玄盛传》。

[6] （北齐）魏收：《魏书》，卷52《列传》，第40《刘昞传》。

[7] 《晋书》，卷86《张轨传》，中华书局，1965年。

[8] 《宋书》，第8册卷98《氐胡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2145页。

[9]《宋书》，卷98《列传》，第58《氐胡》。

[10] 《晋书》，卷122《载记》，第22《吕光》。

[11] 《北史》，卷83《列传》，第71。

[12] 《晋书》，卷129《载记》，第29《沮渠蒙逊》，中华书局，1974年。

[13] 《晋书》，卷86《列传》56《张骏传》。

[14] （梁）刘勰：《文心雕龙·章表》，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244页。

[15]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武汉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110页。

[16] （梁）慧皎：《高僧传》，卷4，《义解》。

[17] 《晋书》，卷86《张轨传》，中华书局，1965年。

[18] 陈寅恪：《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三联书店，2001年，第4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