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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幕友失馆原因及影响

时间:2023-07-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其失馆的原因有时是因为参加会试,有时是主官升官或去职。幕友坚持“不合则去”,辞馆也是失馆的一个原因。不论是何种原因,幕友一旦失馆,就会失去生活来源。参加一次乡试都要离幕三个月,绍兴府业幕在外的其他幕友,如要回杭州参加乡试,就需要花费更多时间了,幕务不可能找人代理如此长的时间,所以因参加乡试而失馆的幕友会有不少。

清代幕友失馆原因及影响

第三节 失馆

幕友以砚为田,靠笔耕养家糊口。失去馆地,就失去了生活来源,号称“搁笔穷”。幕业的不稳定性就体现在这里。汪辉祖是一代名幕,他所任的幕职长则达五六年,短的仅一个月。三十四年的游幕经历,先后辅佐了十七位主官(包括其岳父王宗闵),觅馆次数十九次,有的主官他是先后两三次辅佐,有的则仅合作一个月。其失馆的原因有时是因为参加会试,有时是主官升官或去职。因宾主意见不合而辞馆有七次,每次都是主官听从了汪辉祖的意见而被挽留。幕友坚持“不合则去”,辞馆也是失馆的一个原因。龚未斋在上谷(今河北怀来)县幕因与主官意见不合而辞馆,他的朋友王言如写信劝他再回去,王言如也曾在上谷县幕,因与这位主官意见不合而辞馆。龚未斋在给王言如的回信中写道:

接来函,以上谷主人有国士之遇,似以不复往为情薄。此在他人或可作是言,而在足下与上谷宾主半载,因不合而辞者,何亦漫为此说耶?岂待足下以庸众,而独遇仆以国士耶?……贫士之处世也,亦当自行其道。谏不听,言不行,膏泽不下于民,始置之弗论矣。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哉!田子方曰:“大夫傲则失其家。”吾方为上谷危也!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此意非众人所能识也。

君子绝交,不以恶声,矧本毋庸绝,故含而不露。今因闻足下之言,不得不略举以告,在他人则并不致一词焉。足下其审思之![42]

龚未斋辞幕是因为主官对自己“谏不听、言不行,膏泽不下于民”,主官对他和王言如都没有待之以国士。但龚未斋坚持“君子绝交,不以恶声”,对这位主官的不满除了在信中对王言如说,绝不在人前议论,颇有君子之道。

不论是何种原因,幕友一旦失馆,就会失去生活来源。所以,他们必须设法赶快再谋新馆。龚未斋有一次失馆三个月,他在写给朋友王静山的信中说到自己的窘况:“弟到省后,赋闲三月,卧病数旬,典质俱空,饥寒交迫。馆事一误再误,竟无过而问者。毎读‘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之句,不禁拍案大叫,声震屋瓦,泪涔涔下矣!”[43]

综合以上情况,清代幕友失馆主要有官和幕两个方面的原因:

从官的角度讲,清代地方官一般是三年一任,任满之后要调任他职,如考核优秀则可能升官。平级转,一般是在本省,如由简缺调繁缺;如是升官,州县官升官往往转到他省任职,比如汪辉祖辅佐的几位升官而去的知县,孙尔周由浙江秀水知县升河南开封府同知;刘国煊由浙江平湖知县升江西九江府吴城同知[44]。不论调转或升官,主官可以选择新聘幕友,也可以继续聘请现在的幕友一同赴任。汪辉祖本人由于母亲年老,不愿到离家太远的地方业幕,他的游幕足迹均在江浙两省。汪辉祖随任有三次,一次是在江苏,胡文伯由常州知府升任苏松常镇太粮储道,他随任;另一次是在浙江,战效曾由嘉善调富阳,他随任;第三次也是在浙江,王士昕由龙游调任归安,他也随任。

如果幕友无家室之累,则可能会跟随主官游宦的足迹赴另一省游幕。在清代所修订的各府、州、县志及各省通志中,均有“流寓”一门,内中多有因游幕而最终在当地安家落户的幕友。例如,宁夏是一个较为偏远的地区,也有流寓在当地的幕友,据《乾隆宁夏府志》记载:明代末年就有幕友流落宁夏府。兹摘录如下:

(明)孙振,宛陵人。初为藩府客,继入马经略幕,值闯贼变,流落宁夏。以笔墨自适,画有远神,书亦古劲,相传关帝庙“乾坤正气”额是其遗笔。时有求画者,兴至则挥之,不问其人。其小幅已采入《胡曰存谱》中。[45]

(清)苍岩道人,俗姓袁,号金丰,不知名,南京人。为宁夏道雷有成幕友[按:雷有成为分巡宁夏道,顺天人。康熙五十二年(1713)至雍正元年(1723)在任]流落宁夏,后年老遂为黄冠。住南薰门外文昌阁,以苍岩子自名。善弈,能诗,谈修炼,与郡中绅士相往还。年八十余卒。有《海天长啸》集。[46]

王觐光,字见青,原籍绍兴人,为宁夏道干从濂幕客[按:干从濂,江西人,乾隆三十年(1765)至三十三年(1768)任宁夏分巡道]博涉多能,善谈论。尤精于堪舆论。[47]

胡铖,字汉西,太学生,候铨盐运同知。倜傥有才能,常为川陕制军幕客。工绘画,山水人物,皆极清秀,当时重之。[48]

这几位流落宁夏的幕友,多为南方人,有在外地游幕后流寓于宁夏的,也有在本地业幕,主官离任后,流寓本地的。尚小明编著《清代士人游幕表》一书,其收集资料时就注意在各省通志及重要的府县志中查阅。清代有“无绍不成衙”一说,即凡是有官衙的地方均有绍兴师爷,话可能有些绝对,但如果说凡有衙门,必有幕友,就大致不错了。这些幕友,绝大多数是随主官赴任时来的,主官去任,他们中有一部分随官而去,一部分可能在当地就馆。流寓之幕友,多是在此安家的。

从幕友的角度讲,失馆的原因除主官升迁调动之外,还有自己辞馆或个人家庭变故(如父母去世)或参加科举考试。如汪辉祖有几次辞幕即是参加科举考试。他业幕期间共参加过六次乡试、四次会试。乡试时间是在当年八月,称“秋闱”。他一般是在七月离馆回家准备考试,考完后要到九月才能知道考试结果。这三个月的时间,有时是请人代理馆务(当然,这要与主官关系好,才能如此);有时则要另换馆地(有两次乡试后他改换了馆地)。由于他一直在江浙两省游幕,参加乡试是在杭州,距离并不远。参加一次乡试都要离幕三个月,绍兴府业幕在外的其他幕友,如要回杭州参加乡试,就需要花费更多时间了,幕务不可能找人代理如此长的时间,所以因参加乡试而失馆的幕友会有不少。会试是次年三月在京城考试,称“春闱”。汪辉祖参加会试,一般是在当年年底辞馆,次年五月才能回家,半年时间不能在馆,幕席自然不能继续保留。所以他每次会试后,都要赋闲一两个月,才能受聘赴新馆。这种情况,对于北京周边的幕友们来说,可能要好一些,比如“寄籍”保定的幕友(多是原籍绍兴),他们参加科举考试,乡试在保定考,会试在北京考,均不用花费太多时间,因参加考试失馆的情况不太常见。

失馆之后,由于生计无着,幕友们必须赶快“觅馆”。在许葭村和龚未斋的尺牍中,均有托人为自己谋馆,或为朋友谋馆,或托朋友为另一朋友谋馆的信。总之幕友的职业并不稳定,他们的游幕生活是在一个馆地干上两三年,再换一个馆地。有的幕友游幕范围会在几个省,甚至大半个中国。如《浮生六记》的作者沈复说:“余一生游幕三十年来,天下所未到者,蜀中、黔中与滇南耳。”[49]

沈复《浮生六记》一书,是杨引传于光绪三年(1877年)在一个冷摊上购得的,该书以优美清丽的语言引起了人们的关注。此后不断被翻印出版。该书版本很多,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年出版中附录俞平伯先生所作《浮生六记年表》[50],根据《年表》及《年谱》,我们梳理沈复游幕经历如下:

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十九岁,随师蒋襄习幕于奉贤官舍,与同习幕者顾金鉴结识为知交。

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春,二十一岁,随师蒋襄就扬州地方官之聘。(www.xing528.com)

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春,二十二岁,随其父在吴江知县何世珩幕,边学习,边做助手。夏秋之交,随其父游幕海宁。

乾隆五十年(1785年),23岁,仍随父在海宁做幕。

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五十三年(1788年),25~26岁,在徽州府绩溪县克明幕,此为沈复独立作幕之始。因与同事不合,辞幕。与人合伙作酿酒生意,但亏损折本。

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五十六年(1791年),27~29岁,因生意折本,不得已,重操幕业,作幕江北,其间五十五年(1790年)春,短暂从父于邗江幕府之中。

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30岁,在真州就馆作幕。因父病于邗江,辞幕探父病。

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五十九年(1794年),31~32岁,与友人集资,往岭南经商。

乾隆六十年(1795年)~嘉庆元年(1796年),33~34岁,馆杨英会青浦县馆。

嘉庆二年(1797年)~四年(1799年),35~37岁,失馆赋闲在家,设一书画铺于家门之侧,聊佐其妻汤药之费。但入不敷出。

嘉庆五年(1800年),38岁,赋闲在家,为躲债,将女儿送至王家为童妇,儿子到店铺中学徒。沈复则往上洋幕府,求故友借钱,得十金。又往江阴索债。愁苦异常。

嘉庆六年(1801年)~七年(1802年)十二月,39~40岁,在扬州贡局为贡局司事代司笔墨,稍为安定。

嘉庆八年(1803年),41岁,妻子芸娘在贫病交加中去世。沈复得友人相助十金,自己又变卖家产,始得成敛。该年九月~十二月,为江都幕客章驭庵代幕三个月,始得备御寒之具。

嘉庆九年(1804年)~十一年(1806年),42岁~45岁,先后客石韫玉陕西潼南道和山东按察使幕。

嘉庆十二年(1807年)秋,45岁,随石韫玉入都。其子夭亡。

嘉庆十三年(1808年),46岁,经石韫玉荐以齐鲲幕客身份,参加赴琉球使团。

嘉庆十四年(1809年),47岁,在京都某大臣家为客。

嘉庆十八年,(1813年)~道光二年(1822年),51岁~61岁,在驻掘港场之盐运司大使梁承纶处做幕十年。

纵观沈复一生做幕经历,早岁较为顺利,父亲业幕,收入不菲,家境宽裕。但他独立做幕后,则不太顺利,连年无馆,赋闲在家。其间经过商、贩过酒、卖过画,均不顺利,不得已,再度做幕。中年时,又因失馆,家境凄凉,以致妻子病故,子女四散。直到晚年,才逐渐安定下来。《浮生六记》卷三“坎坷记愁”中,沈复用生动而细腻的笔触,讲述了他失馆之后家破人亡的凄惨经历,令人不忍卒读。汪辉祖说:“处幕馆者,章身不能无具,随从不能无人,加以庆吊往还,亲朋假乞,无一可省,岁修百金,到家亦不过六七十金,八口之家,仅足敷衍。万一久无就绪,势且典贷无门。”[51] 幕友虽然总是处于就馆——失馆——再就馆的过程中,可一旦长久失馆,生活的窘迫就会像沈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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