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致死致伤人犯的责任
捕役在缉捕过程中,不准私拷人犯。如有在缉捕过程中存有过错致人犯死亡的,应按律治罪。清律规定:“凡捕役诬窃为盗,拿到案日,该地方官验明并无拷逼情事,或该犯自行诬服,并有别故,例应收禁因而监毙者,将诬拿之捕役杖一百、流三千里。其吓诈逼认因而致死及致死二命者,俱照诬告致死律,拟绞监候。拷打致死者,照故杀律,拟斩监候。”[52]此外,清代还规定有捕役在缉捕过程中误杀伤旁人的责任,据《大清律辑注》中的解释:“若捕盗而误杀伤旁人,亦以过失论。”[53]
捕役缉捕人犯,遇有该犯持杖拒捕,或者该犯因被追窘迫而自杀,都不需负法律责任,但是,“若(囚虽逃走。)已就拘执;及(罪人虽逃走。)不拒捕而(追捕之人恶其逃走,擅)杀之,或折伤者,(此皆囚之不应死者。)各以斗杀伤论。(若)罪人本犯应死(之罪,)而擅杀者,杖一百。(以捕亡一时忿激言,若有私谋另议。)”[54]如果人犯已就拘执而捕役误杀或者因受贿而杀死该犯,清律又分别情形作出规定:“凡罪犯业经拿获,捕役借称设法制缚,误伤其命者,仍照已就拘执而杀之律,以斗杀论。倘捕役受人贿嘱,将罪人致死者,照谋杀首从律治罪。”[55]当然,此条的规定与其他律文存有冲突,故薛允升言:“彼拿贼误毙无干之人,尚得照过失论赎,此误毙罪犯之命,反仍以斗杀拟抵,似嫌未协。既经遵奉谕旨,改从轻典,又复无故加重,殊不可解。已就拘执而擅杀,盖有意杀害,及有心殴打致毙皆是,若设法制缚,误毙其命,较有心杀害为轻,是以量从宽典。改定之例,不论是否误伤,及罪犯是否应死,均照斗杀拟绞,似嫌太重。”[56]薛氏的法理分析反映了清代立法在技术上缺乏统一性的特点。
在清代,捕役私拷人犯并不鲜见,拷打致死,例将抵命。这符合我国古代对命案较为重视的传统,正常的司法程序上,对于致人死命者的处罚都很严厉。试看以下几案:
其一 捕役获贼锁铐致贼畏罪自尽案
该案中,捕役徐勤等将犯有窃案、“本系罪人”之刘元宏拿获,私自锁铐,又不小心押解赴县,致其在途带铐脱逃,因畏罪而投水溺毙。按清代规定,捕役在此案中的责任,既不便照罪囚因追逐窘迫而自杀之律以无罪论处,也不便仅科以不应锁杻之罪。因“例无捕役拿获在押脱逃之贼犯私行锁铐,复被脱逃自尽作何治罪明文,应将徐勤等俱照不应重律杖八十,加枷号一个月”[57]。此案中对于捕役不法行为的制裁,法律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在清代,这是必须追究的。清律规定,“凡不应得为而为之者,笞四十;事理重者,杖八十。”[58]此条可谓是惩治犯罪保底性的万能条款。
捕役缉捕过程中致死人命,情形多变,其相关责任也因之不同。如南抚咨题捕役刘选等因缉捕贼窝张俸祥、张积华,将张积华殴伤毙命,并张俸祥失足落塘,受冻身死一案。此案中张俸祥、张积华父子窝留贼匪谭六亭等行窃,先经捕役刘闻等将张俸祥拿获,在回县中途脱逃。该县又改选刘选、贺昌、钟兴、王因等前往缉拿。刘选等在探知两犯潜回后,前往查拿。张俸祥出而拒捕,被贺昌用刀划伤,将其捉获锁项,交王因押带,先行走至途中,因回县途中雨雪路滑,致张俸祥失足滑跌路旁塘内,捕役王因虽将其救起,却因受冻卧地而亡。至于捕役刘选等捉拿张积华,因其拒捕,故用铁尺殴伤其手背等处,回县途中张积华不肯行走,刘选又用铁尺将其殴伤殒命。(www.xing528.com)
案至刑部,经议后认为:张俸祥、张积华窝留贼匪,本属罪人。刘选系奉官承缉捕役,因张积华不肯行走,将其殴伤致毙,此案讯无图诈挟忿别情,该省依擅杀拟绞,与律相符。至于张俸祥失足落塘,受冻身死,讯有见证罗庭荣供词足以认定,该省将押解之捕役王因比照狱囚失于检点防范,致囚自尽律拟杖,并将刃伤张俸祥之捕役贺昌拟徒,查核情罪均属允协,应请照复[59]。此案中冻死嫌犯并非狱囚,其死亡也因自己失足所致,然在清代,捕役对于押解嫌犯有看管之责,人犯死了,即须担责。在主体上虽不合,但比附以论罪。
其二 差役传验疯犯擅加锁铐致毙
县役黄明奉票传验疯犯丁芝生,因票内有“验明给发锁铐”字样,误会应携带锁铐,并恐丁芝生疯发难传,邀令张云红、阎士德偕往。迨丁芝生不服传唤,即嘱张云红等擅加锁铐,以致丁芝生痰壅气闭身死。惟丁芝生之痰壅究系疯发跳闹,力尽所致,与实在因锁铐而致死者有间。黄明应比照罪犯业经拿获,捕役借称设法制缚,误伤其命,以斗杀论,绞候上量减一等,杖一百,流三千里。张云红听从上铐,照为从拟徒,阎士德将丁芝生抱住,并无帮同锁铐,照不应重律杖八十,该县失察,并免查议。道光五年案[60]。
此案中捕役传唤之嫌犯是精神病人,其中所表达的理念与我们今天大有不同,故在传唤过程中的措施与普通人并无多大区别。
一般而言,一旦出现致人毙命的情况,捕役的责任就会大为加重,这也是“抵命”思想的一种反映。嘉庆十八年东抚题一案:“捕役孙久获赃私拷,盘知郑祥代卖窃赃,将郑祥之子妄拿,复向郑祥之妻郑张氏吓诈,致郑张氏情急,抱子郑付五投井身死。孙久应照蠹役诈赃毙命例拟绞监候,该犯吓诈致毙母子二命,情节较重,应请旨即行正法。”[61]本案中,该捕役只是吓诈疑犯郑祥之妻,妄拿其子,其过错并不比私刑拷打为重。然而郑妻抱其子投井自尽,出了人命,责任就大了,此案中两人毙命,于是捕役只好“即行正法”了,成了决不待时的重罪。从另一方面来看,本案也反映了在专制社会普通民众对于公权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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