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代女官的品位情况表

封建时代，女性参政权力被剥夺殆尽，“官吏”与“妇女”似乎成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社会群体。但翻阅史籍，可以发现许多有关女官的记载，这些女官与传统意义上的官吏既有相通之处，又有本质区别。她们身份特殊，其活动范围仅限于宫禁内苑，这就是宫廷女官，即内官。惟一个“内”字，即明确规定宫中女官不得预闻朝政。中国古代的女官，从广义上讲，指皇帝的后妃嫔嫱（内命妇）和掌管宫中各项事务的宫人。从狭义理解，则单指内宫中与天子无配偶名分而掌管着上起后妃教育、下至衣食供给的各级女性管理人员。我们所探讨的金代女官属于后者。

一、女官制度的形成

《易经》曰：“家道正而天下定”，帝王之家治理政务的好坏，对政治的繁荣，经济的发展，社会的稳定以及国计民生都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古代中国又讲求内外兼治，因此，皇帝为了使皇后“母仪天下”，把后宫内的妃嫔和宫女们组织起来，设置了一定的女官机构进行管理，“以听天下之内治”^[1]，这就是女官制度。女官制度是中国封建王朝的重要制度之一。

女官的建置最早始于周代。周制：“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2]其内则九嫔、世妇、女御、女祝、女史共宫中之职，外又有典妇功、典丝、典枲掌女工之事；内有司服、缝人掌王后之服，外又有染人、追师、屦人共服饰之物。皆统于天官冢宰。宫中女官的主要职能就是为天子的后宫服务，即所谓“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汉代宫内已出现女御长、宫长、中宫学事史等女官官名。北魏时期，孝文帝“改定内官”，正式建立起女官制度。“女官”独立于妃嫔之外，掌管宫中具体事务并各有官品。

隋唐时期的女官制度进一步完善，女官分门别类，执掌清楚，有的总管六宫事务；有的主管监察；还有的分理宫中财务、祭祀、礼仪、饮食、沐浴、舆服、供殿给使、丝帛织造、掖庭女狱等具体事务。从此，中国古代的女官包括了两个部分：内官与女官。其中后妃为内官，众多的内官即嫔妃之下，是数以万计的宫人，宫人亦有高低贵贱之分，即形成所谓的“宫官”之制。

金依唐制，但金代把唐代女官制度中包含的内官（实即嫔妃）和宫官都纳入到内官中。据《金史·后妃传上》记载：“内官制度：诸妃视正一品，比三夫人。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视正二品，比九嫔。婕好九人视正三品，美人九人视正四品，才人九人视正五品，比二十七世妇。宝林二十七人视正六品，御女二十七人视正七品，采女二十七人视正八品，比八十一御妻。又有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皆内官也。”^[3]

二、金代女官的品秩、职责和俸禄

（一）金代女官的品秩

品秩，也称品阶，是中国官吏酬劳制度的重要内容，“言分等别曰品，职有次序曰秩”。中国古代的女官也是官吏制度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女官也有品秩。

据《金史·百官志》记载，金代女官正一品至正四品是内官（内命妇）而非专职女官，由妃嫔充当，金代专职女官为宫官，其品秩从正五品至正九品为止，具体设置如下：

尚宫夫人，尚宫左夫人、尚宫右夫人、宫正夫人、宝华夫人、尚仪夫人、尚服夫人、尚寝夫人、钦圣夫人、资明夫人为正五品。尚仪御侍、尚服御侍、尚寝御侍、尚正御侍、宝符宸侍、奉恩令人、奉光令人、奉徽令人、奉美令人为正六品，司正御侍、宝符御侍、司仪御侍、司符御侍，司寝御侍、司饰御侍、司设御侍、司衣御侍、司膳御侍、司药御侍、仙韶使、光训良侍、明训良侍、遵训良侍、从训良侍为正七品。典仪御侍、典膳御侍、典寝御侍、典饰御侍、典设御侍、典衣御侍、典药御侍、仙韶副使、承和良侍、承惠良侍、承宜良侍为正八品。掌仪御侍、掌服御侍、掌寝御侍、掌饰御侍、掌设御侍、掌衣御侍、掌膳御侍、掌药御侍、仙韶掌音、祇肃良侍、祇敬良侍、祇愿良侍为正九品。^[4]

由上则史料可知，金代专职女官从正五品到正九品，共分为五个等级，详情如下表所示。

金代女官品位情况表

在金朝的后宫中，设有专为皇后服务的女官，其职大致与为皇帝服务的女官相同。大安元年（1209年）规定：“皇后位下的女职有司闺一员，八品。秉仪一员，八品，丞仪一员，九品。直閤一员，司陈一员，九品。秉衣一员，奉衣一员，九品。掌馔一员，八品，奉馔一员，九品。”^[5]

这些宫官品高位显，有权有势，不仅在宫中养尊处优，外延官员也往往要对她们畏惧三分，这是由于这些宫官时常接触皇后、妃嫔甚至皇帝，并可以得到皇室的信任之缘故。

（二）金代女官的职责

金代后宫宫官从第五品至第九品，分别掌管礼仪、政务、监察、粮食、衣服、音乐、文史、祝卜、教育、纺织、刺绣、监狱、洒扫、守夜、防卫、厨房、库房等各项事务，可谓分工明确、细致。金代宫官机构仿照朝廷的六部二十四司，设六局二十四司，俨然是中央政府在宫内的缩影。

据《金史·百官志》记载：尚宫的职掌是导引皇后，参加各种礼仪活动，管辖司记、司言、司簿及司闱，同时“总知五尚须物出纳等事”。具体来说，司记负责大内各司的文书出入目录，管理记录、审核、付行、监印等项事务，下置典记、掌记、女史为其助手。司言负责“宣传启奏之事”，下置典言、掌言、女史为其助手。司簿“掌宫人名簿廪赐之事”^[6]，负责宫人的花名册和俸禄等事务，下置典簿、掌簿、女史为其助手。司闱负责宫门的管钥诸事，下置典闱、掌闱、女史为其助手。

尚仪的职掌是负责礼仪、起居之事，管辖司籍、司乐、司宾、司赞。司籍负责管理经籍、数学、纸笔、几案之事，下置典籍、掌籍、女史为其助手。司乐负责宴乐之事，下置典乐、掌乐、女史为其助手。司宾负责宾客参见、朝会引导之事，下置典宾、掌宾、女史为助手。司赞负责“礼仪班序、设板赞拜之事”^[7]，下置典赞、掌赞、女史、彤史为其助手。

尚服的职掌是负责司宝、司衣、司饰、司仗之事务。司宝负责管理珍宝和符契、图籍之事，下置典宝、掌宝、女史为其助手。司衣负责管理皇帝、后妃的衣服和首饰诸事，下置典衣、掌衣、女史为其助手。司饰掌管“膏沐巾栉服玩之事”^[8]，下置典饰、掌饰、女史为其助手。司仗负责卫器之事，下置典仗、掌仗、女史为其助手。(www.xing528.com)

尚食的职掌是负责管理御膳及进食时的试尝，下置司膳、司酝、司药、司饎。司膳负责膳馐器皿之事，下置典膳、掌膳、女史为其助手。司酝负责酒酝事务，下置典酝、掌酝、女史为其助手。司药负责医药事宜，下置典药、掌药、女史为其助手。司饎“掌宫人食并柴炭之事”^[9]，典膳、掌膳、女史为其助手。

尚寝“管司设、司舆、司苑、司灯事。司设掌帷帐、床褥、枕席、洒扫、铺设等事”^[10]，下置典设、掌设、女史为其助手。司舆负责舆辇、伞扇、羽仪之事，下置典舆、掌舆、女史为其助手。司苑负责园囿种植蔬果之事，下置典苑、掌苑、女史为其助手。司灯负责灯油火烛之事，下置典灯、掌灯、女史为其助手。

尚功负责女红，总司制、司珍、司彩、司计四司之官属。司制“掌裁缝衣服纂组之事”^[11]，下置典制、掌制、女史为其助手。司珍掌管金珠玉宝财货之事，下置典珍、掌珍、女史为其助手。司彩掌管锦文绯彩丝帛之事，典采、掌采、女史是其助手。司计负责“支度衣服饮食柴炭杂物之事”^[12]，下置典计、掌计、女史为其助手。宫正负责管理宫廷内的礼仪以及纠正过失和审理处罚等事。司正负责的工作与宫正相同，典正的职责主要是纠察违失。

皇后位下的女职也是各司其职。司闺主要掌管“宫内诸事并给散宫人俸给食料”，秉仪和丞仪“掌左右给事、宣传启奏、经籍纸笔之事”^[13]，直閤和司陈“掌帐幕床褥与伞、洒扫铺陈、薪炭灯烛之事”^[14]，秉衣和奉衣掌管首饰衣服器玩诸宝财货、裁制缣彩之事。掌馔和奉馔负责饮食汤药酒醴蔬果之事。

（三）金代女官的俸禄

金代宫官，其品秩从正五品官至正九品官。其俸禄情况，在《金史·百官志》里有详细记载：

凡内职，贞祐之制，正一品，岁俸八千贯……正五品，尚宫夫人，岁钱二千贯，币二十段，绢百匹，绵千两。尚宫左右夫人至宫正夫人，钱千五百贯，币十九段，绢九十匹，绵九百两。宝华夫人以下至资明夫人，钱千贯，币十八段，绢八十匹，绵八百两。有大、小令人，大、小承御，大、小近侍，俸各异。正六品，尚仪御侍以下，钱五百贯，币十六段，绢五十匹，绵二百两。正七品，司正御侍以下，钱四百贯，币十四段，绢四十匹，绵百五十两。正八品，典仪御侍以下，钱三百贯，币十二段，绢三十匹，绵百两。正九品，掌仪御侍以下，钱二百五十贯，币十段，绢二十六匹，绵百两。^[15]

宫中有品之女性，皆依品领取岁俸，其制参见下表。

金朝内职岁俸对照表

说明：1.正五品内职俸禄分三等，依次为尚宫夫人，尚宫左右夫人至宫正夫人、宝华夫人以下至资明夫人。
2.为了更好地比较岁俸差距，将正九品官的钱、帛、绢、绵的数量都看作是单位1，那么正八品的官钱是正九品的1.2倍，正一品官的官钱是正九品的32倍，以此为例。

通过列表分析发现，金代女官的俸禄高低不同，甚至相差很大。这说明金代内职人员之间等级差别很大，不同等级身份的内职人员待遇之间有天壤之别。然而，即使是最低的九品官，相对于为金代后宫服务的“诸局作匠人”中的“绣女都管”的俸禄“钱粟五贯石”^[16]而言，正九品女官的俸禄也是绣女都管的50倍。这说明女官与女工之间待遇相差悬殊，女官们可谓待遇优厚，衣食无忧。

同样，把金代的男官与女官加以对比分析，例如：男官中最高等次一品官员中的“正一品：三师，钱粟三百贯石，麴米麦各五十称石，春衣罗五十匹，秋衣绫五十匹，春秋绢各二百匹，绵千两”^[17]。而女官第一等：“正一品，岁钱八千贯，币百段，绢五百匹，绵五千两。”^[18]相比之下，男官中最高等次一品官员之钱要低于正一品内官近26倍之多，只不过男官俸禄的名色繁多，还有麴、米、麦、罗、绫等。但仅俸钱这一项，就可以说明内职女官的俸禄较高，金代朝廷对其群体有优厚的政策。

由上可知，金代女官制度对女官的品级、编制及职掌均为系统化和规范化。女官等级的升迁，其原因有多种，管理成绩突出，宫人保护宗室以及皇后受册推恩，都会给女官带来晋级转迁的机会。当然，宫人如违反宫廷礼规，或渎职轻慢，则会被降级惩处。但是，在后宫这个女性社会里，皇帝的妃嫔占据着后宫的核心，而专职女官则是皇帝的侍婢，她们与皇帝及内命妇关系密切，掌管着整个后宫后勤的管理体系，其组织严密，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品秩清楚，就像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小型政府。

三、女官存在对金代朝政产生的影响

女官制度是一项内廷制度，看起来与外廷的军国大政几无关碍。女官实质上是帝王后边的高级侍从，与真正意义上的官吏相差甚远。然而，宫廷历来是封建政治核心之所在，女官的存在必然会对朝政产生某些影响。金代女官在宫中凭借自己的才干，不仅将繁杂琐细的宫廷事务管理得井然有序，为一国之君营造了一个良好的燕寝之所，保证了宫闱事务的正常运转。同时，不乏一批有政治头脑和决断能力的英才人物，对金代的政治发展做出了贡献。

在宫廷中，女官们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个别女官还不同程度地参与了金代的政治斗争，以皇帝家人身份维护皇权的顺利交接。如正五品官资明夫人郑氏，曾经在卫绍王时期的胡沙虎之乱中，因拼死护玺有功而深受史家褒扬。《金史》载：“尚宫左夫人郑氏为内职，掌宝玺，闻难，端居玺所待变。胡沙虎遣黄门入收玺，郑氏曰：‘玺，天子所用，胡沙虎人臣，取将何为？’黄门曰：‘今天时大变，主上犹且不保，况玺乎。御侍当思自脱计。’郑厉声骂曰：‘若辈宫中近侍，恩遇尤隆，君难不以死报之，反为逆竖夺玺耶。我死可必，玺必不与。’遂瞑目不语。”^[19]

金宣宗晚年，认为郑氏沉稳可靠，十分看重她。还在临终之际，将皇储继位的大事托付于她。此时，金朝再次出现了皇位危机，得宠贵妃庞氏之子完颜守纯和后来被立为皇后的王氏之养子太子守绪争夺王位。元光二年（1223年）十二月，在章宗临终的前一天晚上，近臣都已经出宫，只留下一位年老的前朝资明夫人郑氏陪伴着这位行将就木的皇帝。宣宗知道郑氏可靠，便将后事托付给她，让她“速召皇太子主后事^[20]”，言罢气绝身亡。郑氏果然不负重托，沉着机智地应付了前来看望宣宗的庞贵妃，金哀宗完颜守绪才得以顺利继位，防止了皇子守纯争夺帝位。这足以说明，在国家政权危难之际，金代女官还不同程度地参与了政治斗争，以皇帝家人身份维护皇权的顺利交接，避免了内乱的发生。

需要指出的是，金代宫人女官虽执掌宫中事务，但她们有时却与嫔妃无异。对皇帝同样要尽妻妾义务。据《金史·后妃传》记载：“凡宫人在外有夫者，皆分番出入。海陵欲率意幸之，尽遣其夫往上京，妇人皆不听出外。”^[21]这则记载说明，皇帝可将宫中任何女子作为自己的进御对象，尽管他拥有很多妻妾。又有记载：“夫在外，海陵封以县君，欲幸之，恶其有娠，饮以麝香水，躬自揉拉其腹，欲堕其胎。辟懒乞哀，欲全性命，苟得乳免，当不举。海陵不顾，竟堕其胎。”^[22]这则史料则进一步表明在皇宫内院，即便是女官在皇帝眼中同样地位低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