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台伯河[1]河口以北约十四英里,河流两岸都是海拔不高的丘陵,右岸的丘陵稍高一些,左岸的稍低矮一些。至少两千五百多年来,罗马人就与左岸的群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罗马”这个名字出现的具体原因以及出现的确切时间我们无从知晓,但可以确定的是,当地人最早的称呼不是“罗马人”,而是“罗马纳人”。在一种语言的发展早期,这种音变十分常见,但在拉丁语中,这早就停止使用了[2],所以这足以证明,该名字产生于十分远古的时期。关于这个名字我们无法给出确切的推论,但很可能“罗马纳人”就是“河畔居民”的意思。
然而生活在台伯河沿岸丘陵上的并不只有罗马纳人。在最原始的罗马公民结构中,有证据表明,该结构是由罗马纳人、替提人和卢克雷人这三个原先各自独立的行政区域融合而成的统一体,换句话说,罗马是并区为城[3]产生的,这与雅典起于阿提卡[4]如出一辙。公社三分法[5]距今年代十分久远,这一点也许在罗马社会事务,尤其是与国家法相关的事务中体现得最为明显。比如罗马常用tribuere(三分)和tribus(三分之一)等字眼来表示“划分”和“部分”的概念,而且后一种表达(tribus),正如英语中的“quarter”一词,早就失去了原本表示数量的含义。
三个曾经各自为政的公社,在合并以后,成为一个公社的三个部分,虽然照旧各占公地的三分之一,并且平均摊派民军和元老会议成员,但是几乎所有最为古老的团体,比如贞女团、舞蹈团、田夫团、狼神团以及鸟占团等,它们的成员人数都是三的倍数,这可能也来源于三分法。甚至有观点认为,罗马民族是混合民族,这种观点还以三分法为佐证,持这种观点的人曾尝试用种种方法来证明,远古时期罗马就是由意大利的三个种族所构成的,他们竟然声称这个在语言、宗教和国家制度的发展中都独具特色的民族(其他民族鲜少能做到这一点),是由埃特鲁斯坎人[6]、萨贝利人[7]、希腊人,甚至还有部分佩拉斯吉人[8]组成的松散联盟。
暂且不论那些自相矛盾、毫无根据的假设,我们可以用几句话来概括构成原始罗马共同体各个组成部分的民族特点:罗马纳人属于拉丁族,这一点毫无疑问,因为新的罗马共同体就是因罗马纳人而得名,所以这个联合起来的民社,它的民族特征也主要取决于罗马纳人的民族特征。
关于卢克雷人的起源,我们一无所知,但正如我们将罗马纳人归类为拉丁族那样,我们也可毫不费力将卢克雷人归类为拉丁族之列。然而,公社中的第二个民族——替提人,人们一致认为其发源于萨宾那,这种观点最早可追溯到替提祭司团所保留的一项传说,据说替提人在加入联合公社时,为保留萨贝利人的特殊祭献仪式,创立了这个祭司团。因此,可能在远古时期,拉丁人与萨贝利人的语言风俗差异远不如后来罗马与萨莫奈人[9]的语言风俗差异那样悬殊,萨贝利人的一个公社可能加入了拉丁人的州郡同盟。而且正是由于在更古老、更为可信的传说中,替提人始终占据着优于罗马纳人的地位,很可能是入侵的替提人强迫旧有罗马纳人接受并区为城的做法。因此,不同民族的混合理所当然地发生了,但这种民族混合造成的影响甚至还不及几世纪后萨宾人阿图斯·克劳苏斯(即阿庇乌·克劳狄乌)率领族人和他的门客进入罗马所带来的影响。不能因为后来罗马人接纳吸收了克劳狄人,就说罗马是混合民族,同理也不能因为之前罗马纳人接纳吸收替提人,就把这个组合而成的群体划分为混合民族。
也许除了在宗教仪式中流传下来的零星民族传统之外,罗马民族中的萨贝利人成分已消失殆尽;尤其是在拉丁语言中,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罗马是混合民族等此类猜想[10]。如果说因为某个与拉丁人有着密切亲缘关系的个别种族的加入,拉丁人的民族性就会受到明显的影响,那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了。另外,我们首先应当记住的是,在替提人与罗马纳人联袂共存的时候,拉丁民族是以拉丁姆而不是罗马为基础的。这个三合一的新罗马共同体,尽管有些原属萨贝利族的成分,但并未改变其罗马纳人公社的性质,即拉丁民族的一部分。
早在台伯河河畔的城市聚落兴起之前,罗马纳人、替提人和卢克雷人可能先是各自为政,而后联合起来,占据了罗马山丘上的要塞,并且开垦了村子周围的土地。昆克提人在帕拉丁山举行的“狼神节”庆典很可能就是从这些原始时代流传下来的;狼神节是农民和牧民的节日,它最完好地保存了父系社会的淳朴娱乐活动,而且令人不解的是,在后来信奉基督的罗马,在所有异教节日中,这个节日保留的时间却是最长的。
之后的罗马就是由这些聚落发展而来的。当然严格来说,罗马的建立并不像传说中认为的那样:罗马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但是,罗马为何那么早就能在拉丁姆境内于政治方面崭露头角,这一点也会引起我们对这个问题的探讨,而根据当地的地理特征,我们只能得到与事实相异的推论,即罗马不可能在政治方面举足轻重。同大多数古老的拉丁城市相比,罗马所在地没有那么兴盛和丰饶。罗马城周围的葡萄和无花果都生长得不甚茂盛,且缺乏丰富的水源。卡佩纳门前面的卡美尼甘泉以及后来圈在图里亚努监狱的卡庇托尔水井,水量也不是十分充足。
此外,河流经常泛滥,由于河床十分平缓,雨季山洪暴发时,不能迅速将河水排入海里,于是丘陵间的谷地和低地时常是一片汪洋,随后这些地方就成了沼泽。对于移居到这里的人们来说,这个地方确实乏善可陈。在古代就有观点认为,在这个得天独厚的地区,只有罗马的所在地土壤贫瘠、环境恶劣,最早迁徙到这里的农民选择居住地时,肯定不是出于自愿;罗马城建立在这里,也肯定是迫不得已,或者其间有某些特殊的缘故。甚至传说都对这一点流露出惊奇的意味:一群从阿尔巴逃出来的人,在阿尔巴公爵的两个儿子罗慕路斯和雷穆斯[11]的率领下,建立了罗马城。这不过是太古稗史上的一次不成熟的尝试,想借此说明罗马建立在十分恶劣的条件之下,并把罗马的起源同其作为拉丁姆的首都联系起来。这些被认作是历史的故事,其实不过是不甚高明的粗浅解释,历史的首要任务恰恰是避开它们;但历史或许会更进一步,先考虑当地的特殊性,不关心这座城市如何发源,而就给它带来迅速高度繁荣,以及对它在拉丁姆所处的特殊位置提出积极猜测。
我们先来看看罗马最早的地理边界。罗马城的东面城镇有安腾尼、费登尼、凯尼那和伽比等,有些城镇离塞维亚城墙不到五英里,罗马的边界就在离城门不远处。罗马城南面十四英里处坐落着图斯库隆和阿尔巴这两个强大的公社,在南边,罗马的城区范围似乎从来没有超过距城五英里处的克琉利亚壕沟。同样,罗马西南方与拉维尼姆交界处距罗马城从未超过六英里。在内陆方向,罗马处处受到地域偏狭的限制,但在向海地那一面,罗马城自古就可以畅通无阻沿着台伯河两岸一直伸展入海。在罗马与海岸之间,古代没有任何行政中心,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那儿曾是行政区的边界。
从对世间万物都能追本溯源的传说,我们了解到,台伯河右岸的罗马领土,即“七小村”,以及台伯河河口的大盐场,都是罗慕洛王从维爱人手里夺来的;安库王曾在右岸的耶努山修建了桥头堡,在左岸的“河口”修建了被称为罗马庇雷阿的海港城市(奥斯提亚)。但比传说更为可信的证据,足以证明台伯河埃特鲁斯坎河畔曾是罗马的原始领土;因为正是在这个地方,即后来通往海港大道上的四英里处,坐落着罗马生育女神、丛林和田夫祭司团的早期活动场所。实际上自远古时代以来,很可能曾一度作为罗马各氏族之长的罗密利氏就活动在这一带;而耶努山则是罗马城的一部分,奥斯提亚则是公民聚居地,或者换句话说,是郊区。
这种情形绝非偶然。台伯河是拉丁姆交通的天然航道,这一带海岸缺乏海港,台伯河河口就成了航海家们所必需的下锚之处。此外,自从远古时代开始,台伯河就是拉丁民族抵御北方外族入侵的边防线。罗马不仅是内河贸易和海上贸易的集散地,还是拉丁姆沿海的边防要塞,再没有比它更合适的建城地点了。罗马的位置兼有易守难攻和临近河道这两大优势;从河流两岸一直到河口,都在罗马城的控制范围内,对沿台伯河或阿纽河而下的内河船夫以及当时驾驶船型不大的航海者来说,罗马的地理位置都是十分便利的;而且与紧靠海岸的地方相比,罗马能更加有效地防御海盗。
如果罗马的建立不是凭借其地理位置的商业优势和战略优势,那么至少罗马的繁荣是得利于此的;关于这一点还有很多线索可循,这些线索的重要性是历史小说的记载所无法比拟的。因此罗马很早就和凯雷建立了和谐的关系,凯雷对埃特鲁里亚的意义恰如罗马之于拉丁姆,所以凯雷是与罗马关系最为和睦的邻国,也是罗马最重要的商业伙伴。因此跨越台伯河的桥梁,以及罗马共同体中桥梁的建造都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于是桨帆船成为了罗马军的战舰。因此古罗马开始对进入奥斯提亚的货物征收港口税,刚开始的时候仅对兜售的物品征税,船员自用的物品免税,所以港口税实际上是一种商业税。之后罗马就出现了较早的硬币,并与海外国家缔结了商业协议。就这个意义上来说,很可能就像传说的那样,罗马也许并不是逐渐发展起来,而是创建而成的城市;罗马是拉丁城市中最年轻,而非最古老的成员。毫无疑问,在台伯河的拉丁边界商业中心兴起之前,这个地区已经实现了一定程度上的开化,阿尔巴山脉以及很多其他高地上也已建立起许许多多的堡垒。罗马城的建立,到底是出于拉丁同盟的决议,还是某位名不见经传、目光远大的缔造者的功劳,抑或是因其交通条件自然发展起来的,对此任何一种猜想都无法得到验证。
但与罗马所在地是拉丁姆的商业中心相关的另一种看法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当历史的帷幕从我们面前徐徐拉开,与罗马是拉丁社会的联盟这一说法相比,它更像是按契约成立的城市联合。拉丁人习惯居住在农场,只在节日、集会或者特殊情况才会用到公共城堡,这种习惯可能最早在罗马受到了限制,而拉丁姆的其他地方后来才慢慢限制起来。
罗马人并非不亲自经营农场,也并非不以农庄为家,但是坎帕尼亚的环境恶劣,这必然使罗马人尽可能选择居住在更加通风更加洁净的山城上。除农夫外,自古以来就有很多外地和本地非农业人口住在山城中。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古罗马人口稠密,据估计,它的面积最多不超过115平方英里,其中还包括沼泽地和沙砾地。甚至在最早建制的时候,罗马城就拥有一支由3300名自由人组成的民防军,所以当时那里的自由居民至少已经上万。但进一步来讲,熟悉罗马人以及罗马历史的人肯定知道:罗马人公共活动和私人生活的特点,都是以其城市生活和经商之道为基础的,罗马人和其他拉丁人以及一般意大利人的区别正如城市人和乡下人的区别。当然罗马不是科林斯[12]或迦太基[13]那样的商业城市,因为拉丁姆实际上是一个农业地区,而罗马从来都是一个拉丁城市。但罗马和其他众多拉丁城市的不同之处,在于其商业地位,以及由此产生的罗马市民精神。如果罗马是拉丁姆的商业中心,我们就不难理解,罗马在发展拉丁农业的同时,当地的城市生活也得到了强劲迅猛的发展,这为罗马的辉煌历程奠定了基础。
与分析远古时期无足轻重而又大同小异的公社这种收效甚微的方式相比,研究罗马城在商业和战略上的发展过程,显得更加重要,也更加切实可行。罗马城的发展过程,在有关罗马逐渐形成的城墙和防御工事的传说中依然依稀可见,这些城防建设的发展过程,与罗马共同体作为一个城市而愈来愈具重要性的过程,肯定是保持一致的。
罗马在几百年的过程中发展成为城市。根据可信的证据,罗马最初的城址仅包括帕拉廷山丘,因为帕拉廷山丘呈不规则正方形,所以后来称罗马为“方形罗马”。直到罗马帝国时代,原来环城的城门和城墙都还清晰可见:其中两座城门的故址目前仍然为我们所知,一座是维拉布罗圣乔治附近的罗马门,另一座是位于提图凯旋门的慕吉奥尼门。塔西佗曾经亲自考察了帕拉廷的外墙,至少看到朝向阿文廷山和凯利乌山的那两面,并对考察到的内容作了记录。很多线索显示,这里曾是罗马城的原址和城市中心。在帕拉廷山上,发现了该聚居地的神圣标志,即所谓的“贮藏室”,最早定居于此的人将充裕的家用必需品囤积在这个地方,另外还存有一块来自故乡的土壤。这里还有一座建筑,所有的家族因祭祀或者其他目的聚集在这个地方,在各自的炉灶旁议事。在这山上也有舞蹈团的集会所,里面保存着战神的神圣盾牌,“狼神”圣地和朱庇特祭司住所也在这里。
罗马建城的传说主要来自帕拉廷山及附近地区:罗慕路斯的茅草屋,罗慕路斯养父浮斯图卢斯的牧人小屋,盛着孪生兄弟罗慕路斯和雷穆斯的摇篮漂流停靠的神圣无花果树,建城者罗慕路斯从阿文廷山上投出的长枪,越过竞技场,落在围墙里,于枪柄里长出来的一株小茱萸树。还有很多这样的圣迹,都一一呈现在信奉者们面前。在当时,真正意义上的庙宇还不存在,因此帕拉廷山没有这类原始时期的遗址。而且公社的集会场所早就换到了其他地方,所以那些地点的原址都已经找不到了。我们只能猜测:贮藏室周边的空地,也就是后来所谓的阿波罗广场,是远古时期公民团和元老院的集会场所,在贮藏室上方搭起的台子,可能就是罗马公社早期的审判场。
“七山节”保留了人们对帕拉廷山周围逐渐扩大的居住地的记忆。这些聚居地,也就是罗马的郊区,一个接一个地成长起来。它们有彼此分离且单薄的围墙作为防护,就像沼泽里外堤汇集到主堤上那样,这些围墙最终汇集于原先帕拉廷的围墙。所谓的“七环圈”,就是帕拉廷山本身;切玛卢山,即帕拉廷山坡,面对着绵亘于它与卡皮托尔山之间通向河流的一片低地;维利亚是连接帕拉廷山与埃斯奎林山的山脊,但在后来的帝国时期,这里几乎完全被建筑物占据;法古塔尔、欧庇阿乌和基斯庇乌,是埃斯奎林山的三座山峰;最后,苏库萨,又称苏布拉,是建在东面防御土墙外保护卡里纳山上新城的要塞,位于埃斯奎林山和奎里纳尔山之间凹陷地带文柯利的圣彼得寺下方。在这些明显是逐渐发展起来的建筑中,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清楚地揭示帕拉廷罗马最早期的历史,尤其是与人们把后来根据这些最早期的行政划分而建立起来的塞维亚区划相比,情况更是如此。
帕拉廷山是罗马公社的原址,是原先罗马城最古老,也是唯一的围墙。然而罗马城兴建的地址,和别的地方一样,不是在城堡里面,而是在城堡脚下。我们熟知的最早聚居地,也就是我们后来称为罗马城塞维亚区的第一、第二区,都位于帕拉廷山周围。这包括切玛卢山坡上的聚居地,还有托斯坎人街(这里保留了大约罗马建在帕拉廷山上的山城时期,凯雷人和罗马人频繁贸易往来的记忆),以及维利亚山上的聚居地。这两个聚居地后来与城堡所在的山丘合并成了塞维亚城中的一个区。
此外还有构成第二区的部分聚落,也就是凯利岛山上的郊区。该郊区可能仅包括大剧院上方凯利岛山山顶这一部分;卡里纳山上的郊区,是由埃斯奎林山伸向帕拉廷山的山梁;最后是苏布拉山山谷和苏布拉山前堡,整个地区都是因这个地方而得名。这两个区一起,构成罗马城的雏形;罗马城的苏布拉区,从堡垒下君士坦丁凯旋门一直延伸到文柯利的圣彼得寺,并跨越下面的山谷。这个区似乎比后来按塞维亚体制并入帕拉廷区的各聚居地更为重要,也更古老,因为说到各区的排列,苏布拉区总是排在帕拉廷区的前面。有一件值得注意的往事,勾起人们对这两个城区抗争的记忆,保存在后来罗马的一种十分古老的宗教习俗中,每年在大校场上举行十月马祭典:直到后来,每逢这个节日,苏布拉区人和神圣之路的人竞相争夺马头,根据前者或是后者获胜,将马头钉在苏布拉区的麻密利塔(旧址已无考),或者钉在帕拉廷山下的宫殿。古罗马城的两个城区就是这样开始平等竞争的。所以当时的埃斯奎林山(狭义的埃斯奎林山不包括卡里纳在内)是名副其实的“外部建筑”,或者说是郊区:在之后的城区划分中埃斯奎林山属于第三区,而且总被认为没有苏布拉区和帕拉廷区那样重要。
附近的其他丘陵,比如卡皮托尔山和阿文廷山,很可能也一度被七山民社所占据;尤其是搭在台伯河沙洲天然桥墩上的“桩桥”,那时候一定就已经存在了,仅造桥祭司团就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还有埃特鲁里亚河岸的桥头堡,耶努山高地肯定也经历了同样的命运,但罗马人并没有将这两个地方纳入他们的防御工事之内。建桥必须完全用木头,而不能用铁,这种规定流传了相当长的时间,成了人们遵循的惯例,这显然说明这些原来是用作浮桥的,便于随时拆除或者焚毁。由此我们可以认识到,在很长时间里,罗马对河道的控制并不稳定,还常常失去掌控权。
这些逐渐形成的城市聚居地与罗马共同体自远古以来按国家法划分的三个民社之间的关系已经无法考证。由于罗马纳人、替提人和卢克雷人原先似乎是相互独立的公社,它们最初的聚居地肯定也是相互分离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三个公社在七山上并不是各居一城,古代和现代对此的假设构想,明达的学者一定会将其与塔尔皮亚[14]的动人故事和帕拉廷战争看得同样重要。反之,罗马纳人、替提人和卢克雷人这三个部落肯定都分属在罗马古城的苏布拉区和帕拉廷区以及郊区,这也许可以联系到后来,不仅在苏布拉区和帕拉廷区,而且在随后并入罗马城的地区,都有三对阿格尔庙。七山上的帕拉廷城可能在那个时候已经有了一段历史,关于这段历史,只有一些传说证明其存在过。正如林中的叶子悄无声息地落下来,迎接春天的蓬勃生长。七山上无人知晓的帕拉廷,将光芒和荣耀留给了闻名历史的罗马。
但帕拉廷并不是古代历史上唯一一个被纳入塞维亚城的城市。另一个是不远处位于帕拉廷对面、坐落在奎里纳尔山上的城市,该城的“旧堡”有朱庇特、朱诺和密涅瓦的圣殿,还有忠贞女神庙。那里公开保存着国家的条约,它显然是后来与卡皮托尔的构造相对应而建的。卡皮托尔山上也有朱庇特、朱诺和密涅瓦神庙,以及似乎同样用作国际法档案库的罗马信义庙,这确实可以证明,奎里纳尔也曾是一个独立公社的中心。这一点也可以从帕拉廷和奎里纳尔都信奉战神推导出来,因为战神是战士们的楷模,也是意大利公社最为古老的主神。与此相关的另一种情况是:战神的侍奉者,也就是“舞蹈团”和“狼神团”这两个远古祭司团,都并存于后来的罗马。帕拉廷有舞蹈团,奎里纳尔也有舞蹈团,帕拉廷的昆克提有“狼神团”,还有神殿很可能就建在奎里纳尔山上的“法比狼神团”[15]。(www.xing528.com)
所有这些迹象,它们本身就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而且确定已知七山的帕拉廷城区范围,原先不包括奎里纳尔在内,后来塞维亚时期的罗马城,前三个区相当于之前的帕拉廷城,而奎里纳尔和附近的维米纳尔组成第四个区。正因如此,我们了解到,坚固的苏布拉外寨为什么建在埃斯奎林山与奎里纳尔山之间峡谷的城墙外。实际上这个地方正是这两个地区的交界处,帕拉廷罗马人在占领低地之后,必须在这里建一座堡垒以防御奎里纳尔人。
最后,奎里纳尔人用来区分自己与其邻近的帕拉廷人的名称,并没有在历史的烟波中被遗忘。正如帕拉廷城又叫“七山”城,帕拉廷的居民自称为“山人”,虽然罗马城的其他高地也会以“山”字自居,但这主要是指帕拉廷山。所以,虽然奎里纳尔山峰,以及邻近的维米纳尔山实际上都高于帕拉廷山,但它们在语言习惯上只被称作“山丘”。在祭祀记录中,奎里纳尔常常被干净利落地称作“山丘”,没有任何附加的表述。同样,这个山城通往其他地方的门通常称为“山丘之门”;住在这里的战神祭司被称为“丘僧”,以此区别于帕拉廷,由奎里纳尔山构成的第四个塞维亚城区,称为“丘区”[16]。罗马人的名称最早与当地产生联系,很可能正是来源于“丘人”和“山人”,而“丘人”也许曾经自称为“山丘罗马人”。这两座相邻城市存在的这种差异,可能源于它们属于不同的种族;如果说罗马公社是外族人在这块拉丁土地上建立起来的,那么就奎里纳尔公社来说,这个命题是完全站不住脚的[17]。
在这个时期,罗马共同体的所在地依然被帕拉廷的罗马山人和奎里纳尔的罗马丘人割据为两个独立的公社。它们水火不容,而且经常处于敌对状态,在某种程度上与如今罗马的孟提加尼族和特拉斯太维里尼族的关系有些相似。后来七山城的新城和郊区扩展得更大,在塞维亚城区规划中,罗马丘人不得不处于较低的地位,由此我们也许可以推断,七山上的公社很早就凌驾于奎里纳尔的公社之上了。但即使是在帕拉廷城内,也很难将这里各个不同组成部分真正完全融合起来。前文已经提到过苏布拉和帕拉廷每年如何争夺马头了;每座山城,甚至每个区,可能都感觉它们是分离多于联合,城市里没有公共的城灶,虽然各区的区灶同在一个地方,但却是并列放置,不会共同使用;所以,整个罗马与其说是一个统一的城市,不如说是众多城市聚居地的联合。
似乎很多迹象可以表明,旧日大家族的府邸多多少少仿照堡垒的风格建成,具备防御能力,这种预防被认为很有必要。相传罗马城这座宏伟的城垣是国王塞尔维乌斯·图利乌斯[18]修建的,最开始不仅包括帕拉廷城和奎里纳尔城,还包括原先不在城区范围内的阿文廷山地和卡皮托尔山地,国王将它们全都纳入一个单一的大城墙之内,于是就有了新罗马,闻名历史的罗马。但在着手这项伟大工程之前,毫无疑问,罗马与周围地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观。因为当时罗马七山上的农民,像拉丁姆其他山上的农民一样,从事耕耘,只有平时空置的山顶避难所才可能有比较固定的居住地雏形,这个时期相当于拉丁族还没有出现商业活动的远古时代;后来帕拉廷和“七环圈”的聚居地渐渐繁荣起来,这与罗马公社占据台伯河口同时期发生。同样在这个时期,拉丁人发展到了可以进行更加活跃和自由的往来,尤其是在罗马,已达到城市文明的阶段;而且在单个公社和整个罗马共同体中,政治联合也可能得到了巩固。所以塞维亚城墙的修建,是这座大一统城市形成的基础,也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在这个时期内,罗马城有能力争取,并最终取得拉丁联盟的霸主地位。
[1]台伯河(英:Tiber River,意:Fiume Tevere),又称特韦雷河,是仅次于波河和阿迪杰河的意大利第三长河。源出亚平宁山脉富默奥洛山(Fumaiolo)西坡,向南穿过一系列山峡和宽谷,流经罗马后,于奥斯蒂亚(Ostia)附近注入地中海的蒂勒尼安海。全长405公里。——译者注
[2]类似的音变在下列十分古老的形式中一览无余:-pars- -portio-,-Mars- -Mors-,-farreum- ancient form for -horreum-,-Fabii- -Fovii-,-Valerius- -Volesus-,-vacuus- -vacivus-。
[3]并区为城并不完全是指一个地区的实体聚落,而是指此前都居住在各自的土地上,在并区为城后只有一个国会大厅以及一个法庭。
[4]希腊中东部区名,南和东面濒爱琴海。面积3375平方公里。雅典是阿提卡地区历史最悠久的城市,自从黑暗时代起就显示有连续的历史,有些考古学家认为其他阿提卡城市也都是雅典城殖民的产物。该地区的文朋以丰富的墓葬而闻名。历史上很少有派系斗争的记录,可能要归功于克勒斯忒涅斯(Cleisthenes)的改革,建立了139个地方社区以分配权力。——译者注
[5]我们甚至可以回顾阿提卡的trittus以及安布利亚的trifo,发出这样一个疑问:公社三分法也许并不是希腊—意大利人的基本制度。因为罗马公社三分法无法解释一度独立的部族为何发生融合。但是要建立起这一命题,必须完全背离流传史料,假设这种三分法可能事实上在希腊—意大利地区更为普及,作为基础模式无处不在。安布利亚人很可能在罗马统治的影响下,才采用“三分法”一词,无法确定是起源于奥斯坎语。
[6]公元前9世纪和公元前8世纪,意大利半岛上出现了两个新民族:埃特鲁斯坎人和希腊人。古人认为埃特鲁斯坎人来自东方的安纳托利亚,今天的一些考古发现也证实了这一点。从起源看,他们似乎不是古意大利人,正如他们的语言也并非印欧语系一样,他们的文朋混合了来自东西方的各种因素。——译者注
[7]萨贝利人(Sabellian)是罗马崛起之前生活在意大利中部及南部的意大利人部落中翁布里亚—萨贝利人中的一支,包括萨宾人在内。首先使用这个专名的人是德国历史学家尼布尔,其中包括萨宾人、马西人、马鲁奇尼人和维斯提尼人。——译者注
[8]古代希腊人,对公元前12世纪前住在希腊的前希腊民族的称呼。若干希腊作家(包括荷马、希罗多德和修提底斯)都提到佩拉斯吉人是个特殊民族,据说他们曾在色雷斯、阿戈斯、克里特和哈尔基季基(Chalcidice)等地居住过;前5世纪时他们遗留的村庄显然还保存着一种共同的非希腊语言。后来希腊语中这一名词被用来指所有土生土长的爱琴海居民。——译者注
[9]萨莫奈又译为萨谟奈、萨莫尼乌姆等,是罗马时代位于意大利中部到南部的山岳地区。——译者注
[10]虽然在传统上,拉丁语被认为是希腊语以及其他非希腊元素组合而成的混合语言,但如今已全方面与之剥离,甚至有开朋的研究者(比如施维格勒《罗马史》,第1卷,蒂宾根版184、193页)仍然试图在拉丁语中找寻两种紧密关联的意大利方言的混合。但是遍查语言学或历史学的研究成果,并不能找到能够佐证这一假设的证据。一种语言表现出与其他两种语言存在相互关联,任何语言学者都知晓,这种情况更多是因为机体的自身发展,而非外在的互相交融。
[11]罗慕路斯(Romulus,约公元前771年出生,约公元前717年逝世)与雷穆斯(Remus,约公元前771年出生,约公元前753年逝世)是罗马神话中罗马市的奠基人。——译者注
[12]科林斯(Corinth)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的东北,临科林斯湾。是希腊本土和伯罗奔尼撒半岛的连接点。同时又是穿过萨罗尼科斯和科林西亚湾通向伊奥尼亚海的航海要道。不仅是贸易和交通要地,同时又是战略重地。有旧科林斯和新科林斯之分,旧科林斯主要指希腊罗马时期的一个古希腊城邦,约在现在科林斯市的内陆8公里处。新科林斯则指的是现在的科林斯市。——译者注
[13]迦太基(,该词源于腓尼基语,意为“新的城市”,英语:Carthage)坐落于非洲北海岸(今突尼斯),与罗马隔海相望。最后因为在三次布匿战争(Punic Wars)中两次失败,被罗马打败而灭亡。它是到突尼斯旅游的必游之地。位于突尼斯城东北17公里处,濒临地中海,是奴隶制国家迦太基的首都。——译者注
[14]塔尔皮亚,维斯塔贞女之一;同时也是罗马守城总督之女,后背叛罗马引敌军进城。——译者注
[15]传奇作家表朋昆克提家族出自罗慕路斯,法比族出自雷穆斯,由此看来,昆克提的“狼神团”地位高于法比“狼神团”(奥维德《时日篇》,2373—2374页;奥理略·维克托《论起源》,22页)。法比族在奎里纳尔山丘上献祭,无论这一祭祀是否与“狼神节”相关,均可表朋法比族是罗马山丘人。此外,昆克提狼神团的狼神在铭文中,称之为Lupercus QuinctialisVetus,人名Kaeso(见《罗马研究》,1卷,517页)很可能与狼神崇拜有关,这一人名仅存在于昆克提族和法比族中。因此著书立说者通用的Lupercus Quinctialus和Quinctianlus都是误用,昆克提团并不是晚期的Quinctialieren,而是属于相对而言十分古老的昆克提。书中还提到阿尔巴各氏族如Quinctier或Quinctilier(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修》,3卷29页)时,则应该使用后者,Quinctische应该被视为古罗马的一个氏族。
[16]“奎里诺山丘”以后虽常用来表示山丘罗马人所居住的高阜,但我们无须因此认定Quirinus一词原本就是奎里纳尔人的专有称谓。因为一方面,如上所述,从十分古老的迹象看来,他们似乎都被称为“丘人”(Collini),另一方面,奎里人(Quiriten)从始至终的含义仅指“有正式公民权的公民”,与“山人”和“丘人”的区别没有任何关系(比较下文第五章)。后来奎里纳尔人的名称是基于执战矛的死神(Mars quirinus)本来是帕拉廷和奎里纳尔共同供奉的,在后世所谓奎里努斯神庙中出土的古铭文仅将其称为mars(战神),为了区别二者,特称山地罗马人的神为Mars(战神),而称山丘罗马人的神为Quirinus(奎里努斯)。奎里纳尔山有时被称为“祭丘”(collisagonalis),但这仅能说朋它曾是罗马丘人的祭祀中心。
[17]对于拉丁疆域内有外族居住这一说法,人们(例如参见施温格勒《罗马史》,第一卷,480页)提出的论据大致基于瓦罗(Varro)所倡导的关于语源学和史学的假说,后人照例遵循他的说法,认为拉丁文的quiris和quirinus与萨宾城名Cures(库雷斯)有密切关联,所以奎里纳尔山丘居住着的是库雷斯人。从语言角度上说,这两个词的确存在着亲缘关系,但是以此来断言历史的真相,朋显是不足为据的。此前有人表朋这座山上的古圣地(除此之外,这里还有“拉提阿尔山丘”(Collis Latiaris))是萨宾族的,但是找不到任何证据可言。Mars quirinus,Sol,Salus,Flora,Semo Sancus和Deus Fidius无疑都是萨宾人的神祇,显然都形成于拉丁人与萨宾人尚未分离之时。Semo Sancus之类的名称与后来逐渐衰败的奎里纳尔圣地有所关联(参见由此而来的Porta Sanqualis),此外,台伯河的沙洲上也有这类名称,每一位不偏不倚的学者只要能够将这一点视为这种崇拜由来已久,而非借鉴邻国。这并不能否认古老的种族区别对此已经毫无价值,但如果情况确乎如此,那么在我们看来,古老的种族区别已经不复存在了。当代人关于罗马国民中有萨宾人的成分,常见的说法仅有助于严肃警告人们不要空穴来风,进行此类研究。
[18]公元前578年到公元前534年是塞尔维乌斯·图利乌斯统治时期,此间,塞尔维乌斯·图利乌斯推行改革,改革内容包括:将能服兵役的公民按财产划分为5个等级,每个等级提供数目不等的军事百人队,共计193个百人队。创立百人队大会,取代了库里亚大会的宣战、选举、审判权力。193个百人队,每队有一票表决权。把氏族部落按地区划分为4个。塞尔维乌斯·图利乌斯的改革完成了古罗马由氏族制向国家的过渡。——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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