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状记--郁萍的犹豫与坚决

小队长郁萍有件心事：她十分想念原来的班主任周老师。周老师胆囊开刀已经有一个星期了。郁萍想去医院看她，但又怕——怕同学说她去告状，一直犹豫着。两只又圆又大的红香蕉苹果，是她省下来准备送给老师的，慢慢地起了皱皮。不能再等了，她下决心向代课老师提出，跟她一起到医院去。

代课老师姓林。从年龄上看，可以做周老师的女儿。她梳着两个短辫子，穿着件铁锈色上装，很好看。她是个活泼而爽快的人，一口答应了郁萍的要求。

放学后，郁萍和林老师一起在人行道上走着。林老师边走边嘱咐：“到了医院，要问周老师身体好些了吗，胃口好不好。还要把班里的事情讲一些给她听，让她高兴高兴——会不会说？”

“嗯！”郁萍漫不经心地答应着。

沿路的梧桐树长得郁郁葱葱。园林工人正架着梯子，锯掉多余的枝条，废树枝铺满了一地，散发着清香。弯角处的绿化地带，有几个孩子拿着树枝在“决斗”。郁萍看见一个穿黄毛衣的瘦孩子，那是同班同学方放。她的心里立刻紧张起来，把脚步放慢，故意落在林老师后面，装成一个人回家去的样子。

“不能让他看见，不然又会骂我告状的。”

记得上次告状，失败得多惨哪！那天开完小队长会，经过乒乓球室，听见里面有声音。方放还在和一个同学打乒乓球。

“快回家！时间不早啦！”

“去！去！去！”瘦小的方放，居然不听比他高一头的小队长的话。男同学哪会把女同学放在眼里！郁萍只得自顾自走了。不一会儿，后面传来“哐！、、……”的叫喊声。方放满头大汗，学着京剧里武将的走步，奔跑着赶过了她。她看见方放手里拿着一个乒乓球拍，那是学校的球拍，郁萍认得出。方放竟把球拍偷回家去了！第二天，郁萍把这事报告了周老师。

这下，方放与她结下了冤仇，到处捉弄她。最使人气愤的是，有一天清早，她赶到学校去布置昨天未完成的中队墙报，被方放为首的几个男同学关在教室外面。她从玻璃窗里看见，方放跪在椅子上，狭长的小脸皱着，两手合掌用带哭的声音说：“青天大老爷，民女有冤！有人把门关起来。我要告——状！”“状”字是张大着嘴喊出来的，差点儿念成了“转”字。多么刺耳，多么大的污辱哇！

事后，周老师做过调查。事实证明方放没有偷球拍。那天打完乒乓球，时间晚了，体育老师已回家。方放怕丢失，带回家保存了一个晚上。因此，周老师对郁萍说：“以后反映情况得把事情弄清楚。”

郁萍感到很委屈，自己并不想冤枉同学，却弄得两头不讨好，真倒霉！从此，她得出一条经验，啥也不管了，不得罪人，倒也太平了一阵子。

现在，哪能再让方放捏住把柄？她走得越发慢了，远远地落在后面，眼睛牢牢地盯着林老师那件铁锈色的上装。

林老师发现郁萍不见了，在那儿等着，等齐了又往前走。一会儿，郁萍又不见了。林老师站在那儿，有些不高兴，用疑问的眼光盯着走过来的郁萍：“又要叫我陪，又远远躲着我，滑稽哟！我身上长刺了？”

“没有躲！”郁萍说了一句谎，脚步加快了。远远望见医院大门，她飞也似的冲了进去。

周老师躺在床上，人瘦得像一根柴，脸上的皱纹更多了。郁萍看着周老师，差一点儿要哭出来。有好多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讲起。她想问：“周老师！胆囊切下后你看到了吗？有多大？有没有烂？开刀时头顶上有只大灯，眼睛睁得开吗？……”心里憋得难受，嘴上就是不说。

趁老师谈话的时候，她把两只红香蕉苹果偷偷地放在椅子上，用身子遮住，想等她走后再让周老师发现。

林老师和周老师谈了几句以后，就转向郁萍：“说呀！每天嚷着要看周老师，见到周老师又不说话了！”

周老师爱怜地看着郁萍。小姑娘一个星期不见，更鲜艳了。

郁萍甜甜地笑着。

林老师又在催促了：“说呀！”接着又教起她来，“问周老师身体好些了吗？胃口好不好？还有，班级里的事也可以说说嘛！”

郁萍越发把嘴闭紧了：“我不告状！”

林老师看着郁萍的窘态，对周老师说：“好像是我逼她来的，滑稽哟！”

周老师笑了一笑，解释说：“你不知道，小人儿心里会有小疙瘩。”说着，拉过林老师，耳语了几句。(www.xing528.com)

“她们议论我呢！”郁萍不高兴地噘起了嘴巴，把身子转过去。

“啪！”两只苹果掉到了地上。像秘密被揭穿了一样，郁萍慌张起来。眼看着它们滚到了床底下，不知如何是好。林老师眼快手快，一下子把它们拾在了手里，笑着对郁萍说：“你不说我代你说：‘周老师！这两只苹果是我送给你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秘密已经被揭穿，郁萍只得把两只苹果放在周老师的床头柜上。周老师伸出手来捏着她的小手，一股暖流传遍了全身。

“同学们都好吗？”

“好！”

“方放呢？”

“他也好，就是上课的时候要吃红领巾。这样——”郁萍一面说一面做着姿势，“把挂在胸前的红领巾的两只角都塞在嘴巴里。他说肚子饿了，红领巾当点心……”她还想说下去，忽然发现，这不是告状吗？啊！她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她懊恼极了，怎么又告状了呢？不知不觉地告了状，告了方放的状！唉！方放的小脸又在她眼前浮现：“青天大老爷，民女有冤……”

第二天，她硬着头皮，等待方放的报复。可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能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吃午饭时，林老师要她放学后一起去方放家，这又使她紧张起来。她想，准是为吃红领巾的事，林老师要去告诉方放的爸爸。她脸涨得粉红，拼命摇着手：“我不去告状！”说着，飞也似的逃跑了。

放学的时候又走过乒乓球室，听见里面嬉闹着。

“先把球抛起来，然后球拍下压……不对！不对！先抛起来……”是方放的声音。

爱管闲事的郁萍忍不住又走到窗口去张望。原来是方放等一群男同学在教林老师学发球。林老师眼睛尖，见到郁萍就走了出来。郁萍还以为林老师要拖她到方放家去呢。正想溜，林老师已站在面前了。

“你知道方放为什么肚子饿吗？”

“鬼才知道！”郁萍嘟哝着。

“刚才有一节空课，我到方放家去了。”

听到这里，郁萍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脸上的表情也活泼起来。

林老师接着说下去：“方放早晨吃两碗泡饭。男同学运动量大，到第三节课，肚子饿了，就吃红领巾，吃着吃着，成了习惯。从明天起，我让他妈妈每天早餐给他增加一个干点：馒头或大饼。——你认为我这样做是不对的吗？”

“你是老师嘛，当然是对的！”

“是同学就不对了吗？”老师笑嘻嘻地反问。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遇见方放，郁萍心里又不安起来。方放正把扫帚当作诸葛亮的鹅毛扇，在教室里玩。他对另一个同学说：“关羽，把你的青龙偃月刀拿来，咱俩比试比试。”

郁萍走到课桌边，伸手往书包里拿抹布，左下角、右下角，都没有。忽然从方放那儿飞来一颗“流弹”，郁萍急忙躲闪，“流弹”落在桌子上。原来是一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块湿抹布。

当她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诸葛亮”又唱起来：“恕尔无罪，老夫饶你这一遭！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