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仲恺中国黄埔军校第三期入伍生训话

(1925年3月)

各位同志:

大家入伍之后,有了数个礼拜;因为兄弟到前方去了,没有机会来同大家讲话。我19日由前方回来,在省的事情很多,所以没有时候来讲话,到今天才与各同志相见,这是我很抱歉的地方。我今天把我在前方所知道的一切,来同各位同志讲一讲。

我在途中,就接到总理逝世的凶报,我还不敢相信——当时我由汕头到揭阳,由揭阳到普宁,由普宁到河婆——校长此时率教导团第一团,有粤军第一师第一旅、警卫军第一团,协同前进,进击林逆虎。那天校长才得到总理逝世凶报;在前线同学,都不知道。许总司令于十二、十三两日接到总理不幸消息,许总司令对我说,我才相信确实。此时我军犹在进击中。我们要继承总理未竟之志,一定要打败陈炯明这个叛贼,才有革命根据地。

我们总理已经逝世了,想起死回生是不可能的。我们的总理40年来奋斗的精神如一日,是为民众利益而奋斗,是谋民族解放而奋斗。总理奋斗的精神,一年更增一年,就是青年,也远不如总理。在这革命40年中间,落伍者不知凡几,淘汰者盈千累万,惟总理站在民众先头,大喊冲锋,才推翻满清,成立民国。民国虽然成立了,革命党仍是失败,不得不继续革命。总理是国民革命的首领,生了很多麻烦,以他所得的经验,所受的困苦,真是一言难尽。总理对于某事判断,其精确非吾辈所能及,所以他要怎样行,我们就怎样行,没有一点儿怀疑念头。这种信仰,是很要紧的。如拿破仑带兵,不是他的战术战略很完全,就是靠他的经验。因得他的经验好,遇事判断即精确,所以他的军队碰着他的命令就赴汤蹈火的去战,所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完全是他的经验好而生出来这样大的力量。我们党内的信仰,只要有总理的命令,马上即照着命令实行。现在总理逝世了,我们党内失了一个导师、一个指导者,这不但我们50万党员悲痛,即是全世界弱小民族,被压迫阶级,亦都为之悲痛!受莫大的损失!

我们知道:中国在这政治纷乱廉耻丧尽的时候,只有国民革命的一个办法,乃能挽救,方可以争回平等自由。我们国民革命的指导者——总理——不幸去世,我们既不能起死回生,我们要继承总理未竟之志。我们的三民主义,是我们总理40年来所研究成功的。由19世纪到20世纪,需要三民主义!在从前同盟会的老同志,多不明白三民主义是什么东西,以为三民主义是很平常的,拿起来作口号的,不是相当的彻底的办法;以为满清一倒,不经人力自家就会进化。所谓知识阶级,也是这样想。当时同盟会的同志们,也是这样想。于是就放弃了自家的责任,不知道进化听其自然是不可能的;完全要人力来制造,才有进化的可能,才能得到平等自由的地步。总理40年来研究成功的三民主义,全国青年都知道是救国唯一的方针,就是党外的非同志也都知道底蕴的很多。我们总理已经逝世,应该要把总理遗留的三民主义,作为国民革命的唯一南针。总理虽死,但是他的精神不死。他的精神不死,就在这般青年军人良心没有死。如果这般青年军人良心没有死,那么,总理虽死犹生。这般青年军人必能依总理的志愿去奋斗,不久三民主义就会达到实现的机会。我们党立陆军军官学校完全就在这一点,必能继承总理的志愿,不然,何必多此一举。

我们开口讲革命,闭口讲革命,到底是怎样革法?是革这般工农阶级的命还是革这般普通群众的命?不是!我们革命,预先就要革自家的命。革了自家的命,才配革人家的命。不然,革命怎样能说得通?我们为什么要革命?怎样叫做革命?因为要实现我们的理想。想要实现我们的理想,不得不用一种力量——强力——使他实现。以力量——强力——来实现理想就叫做革命。以理想来结合群众——工农商学阶级——使他们自家去武装起来扫清障碍,这就叫做国民革命。我们所谓的理想即主义。如果军队只知道打仗,不知道行主义,并不知道主义是什么东西,这就叫做捣乱,不叫做革命。这样捣乱的军队,一定要变成反革命的军队。以主义为主干的军队,这是我们实现理想的力量——强力。

现在我们这个军官学校,关于训练方面与他们的军官学校是相同的,完全以主义为主干组织军队的。以主义为主干组织成立的军队叫作革命军。所以这回本校教导团出发东江,完全是为人民利益而奋斗的,沿途居民,非常欢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报告教导团,说陈炯明的军队,是怎样蹂躏他们,要我们教导团替他们报仇。他们担来许多粥饭给我们吃。有人说,十几年来才看见这个军队。人民众口一致。我们教导团这种声誉,可谓无以复加。(www.xing528.com)

自改组以来,总理创办这个学校,校长有时去问他,他说:“你只专心的去办,日后自有办法。”可见总理对于黄埔这个学校,也是这样希望。党内一般的同志,也是这样希望。我们有这种声誉就要负得起这种声誉。所谓盛名难负,名不符实,反为见笑。前期同志能够这样奋斗,俄国加仑将军,非常赞羡。以教导一团,能够抵抗林逆虎数师之众,待我军左右翼一展开,遂将敌人包围,完全缴械。俄国加仑将军说:“我们红军算是利害,他们比我们还要利害。”当时加仑将军送宝刀(金的)一把给何团长以示鼓励。各位同志要知道,革命党只会骂人,不愿意受人家恭维的。现在我们有这个先例,我希望各位同志继承总理未竟之志,奋斗下去,以慰总理在天之灵。

[鉴赏]

1925年3月下旬,国民党军政要员廖仲恺对黄埔军校第三期入伍生发表演讲。此时正值东征讨伐陈炯明,而作为总理的孙中山刚刚在北京逝世不久。面对这种严重的形势,为继续孙中山未竟之事业,为稳定新生政局,激励革命者为革命而奋斗的斗志,使孙中山逝世的消息不致成为影响战斗力的因素,因此,廖仲恺发表了这篇激励战士们化悲痛为力量,一举歼灭陈炯明部队的著名演说。

廖仲恺先以沉痛的心情叙述得知总理逝世噩耗的经过,并就众人关心的问题予以解释、说明。接着对总理的一生给予很高的评价。但演讲者不是过多地去回忆和悼念他的经历和丰功伟绩,而是用总理的优良品质去激励和教导入伍的兵士继承孙中山的遗志,继续沿着他指引给人们的三民主义走下去。让“总理虽死犹生。”

对于不了解有关革命和三民主义的入伍新生,他觉得应给予必要的解释、说明,并批评了有些人头脑中关于三民主义的错误观念;指出了革命的道路,强调了转变思想对于革命的重要性,同时强调“想要实现我们的理想,不得不用一种力量——强力使他实现”。对于革命的目的、手段、道路阐述得极为深刻。并着重对黄埔军校的办学目标办学方法给予明确的指导,强调以主义为主干组织军队,同时就军民关系、党在群众中的声誉,向全体学员提出希望,要求他们继承优良传统,团结奋斗,将革命进行到底。充分体现廖仲恺革命的坚定性和对革命必胜的信心。

这篇演讲,说理明晰、透彻,尤其通过巧妙设问,给人以极大的激励。它及时地稳定了人心,鼓舞了斗志,在思想上、理论上、行动上坚持了孙中山的三民主义理想,澄清了思想上的混乱,排除了错误观点,使入伍新生对革命对军队有了全面的认识。这篇演讲形式虽短但内容颇丰。尤其可贵的是演讲始终情绪激昂。义帜高张,气势迭宕起伏,锐不可当;语言简洁明快,掷地有声;有很大的鼓动力。

(刘艺虹 张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