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罗：自由希望燃起，古罗马的奇迹现身

(公元前43年)

罗马人!在今天这次盛会中,你们遇见了这么多人,比我记忆中所见过的都要多,这种场面令我急切地渴望去保卫自己的国家,内心燃起重新把它建立起来的伟大希望,虽然我的勇气一直未曾衰竭过。最令人难熬的时刻,就是像现在——黎明前的微曦时。我恨不得立刻在保卫自由的阵线上,挺身而出成为一位领导者。然而,即使以前我有这种想法并可以去实践,可现在却已不是那种时代了。因为像今天,罗马的子民们(也许你们不相信,这种场面只是我们所面临许多事务中的一些琐事罢了),我们已替未来的行动打下了基础。元老院不再是口头上把“安东尼”视为敌人,而是以实际的行动表示他们已把他视为一个敌人。直到现在我心里还一直觉得很高兴,相信你们也一样,我们能够在这样完全一致、鼎沸的气氛中,一致认为他是我们的敌人,并通过了这项宣言。

罗马人,我赞美你——是的,我非常赞美你们。当你们激起那令人可喜的意志,跟随那最优秀的年轻人,或者甚至说他只是个孩子。他的名字是年轻人,那是由于他的岁数,他的行为已属于永恒而不朽。我曾收集到许多事迹,我曾听过许多事的情节,我也曾读过许多故事,但是在这整个世界上,在漫长的历史中,却不曾见闻过这样的事。当我们被奴隶制度所压迫,当恶魔的数量与日俱增,当我们没有任何保障,当我们深恐马可·安东尼采取致命性的报复手段时,这个年轻人承袭了没有人愿意去承担的冒险计划,他以超越所有我们所能想像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他召集了属于他父亲的,一支所向无敌的军队,使安东尼想用武力方式造成国家不幸的那种最不仁义的狂乱遭到了阻力。

只要是在这里的人,谁不看得非常清楚!要不是多亏了恺撒^[1]所召集的军队,安东尼的报复不是早将我们夷为平地?因为这次他的回来,意志里燃烧着对所有人仇恨的火焰,身上更沾染着屠杀过市民的血腥,在他的脑海里除了全然地予以毁灭的意念之外,什么也容不下。如果恺撒没有组成这一支他父亲的最勇敢的军队,你们的安全保障和你们的自由靠谁来保护?为了表示对他的赞美和崇敬——为了他如神一般不朽精神的表现,他已被冠以最神圣而不朽的荣耀——元老院已接受了我的提议,通过了一项政令,将把最早的最好的头衔委任于他。

马可·安东尼啊!你还能玩弄什么坏主意呢?恺撒对你宣战,实在是应该受到极力称赞的。我们应该极尽最美丽的言辞来赞美这支队伍,也由此离弃你。这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如果你不是选择做我们的敌人而是成为议会的一员,这全部的赞美,全是你的。

罗马人!你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放荡邪恶的人,而是一头没有人性、凶暴的野兽。现在,他既然跌落陷阱之中,就在此地将其焚毁吧!要是让他逃了出来,你们就再也难逃暗无天日、苦闷的深渊。然而,他现在正被我们已出发的大军围困,四面紧紧地包围了起来。近日,新的执政官将派出更多的军队去支援。像你们目前所表现的,继续献身于此壮烈之举。在每一次为理想而战的战役中,你们从未表现出比今天更加协同一致,你们从未与元老院之间有过如此诚挚的配合。再也不要彷徨,今天的问题已不再是生活条件的抉择,而是我们如不能全然光荣地活着,就是面临放荡与耻辱的毁灭。

虽然凡人皆难免一死,此乃天性,然而,勇士们却善于保护自己,除去属于不逊或残酷的死。罗马的种族和名称是不容被夺取的,罗马人!我由衷地恳请你们——去保护它!这是我们所留下的产业和象征。虽然每一事物都是易流逝的,暂时而不确定的,唯有美德能够深深地扎下它的根基。它永不为狂暴所中伤、侵蚀,它的地位永远无法动摇。你们的祖先,正是靠了这种精神,才能首先征服了意大利,继而摧毁迦太基、打败诺曼底,在这个帝国的统领下,消灭了那最强悍的国王和最好战的国家。

不久的将来,由于各位与元老院之间史无前例完美而和谐的配合,以及我们的战士和将领们的英勇的表现和幸运的引导,你们可以看到那甘冒风险沦为盗贼的无名小子安东尼被打败。现在显示: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的盛举,我们已遍地燃起自由的希望。

[鉴赏]

马尔库斯·杜利马斯·西塞罗(公元前106—43年),罗马共和国末期著名政治家、哲学家和文学家,也是西方享有盛名的大演说家。(www.xing528.com)

西塞罗出身于富裕的骑士家庭,在罗马和希腊受过良好的教育,他很早就开始了政治生涯,起初从事法律辩护,后来进入政界。

像当时大多数有志于政治活动的富家子弟一样,西塞罗不仅学习法律、政治、哲学,而且花了大量时间钻研修辞学,掌握演讲技巧。他确信,任何一个政治家和社会活动家都必须掌握当众演讲的艺术,才能保证他的事业的成功。西塞罗留传下来的大量作品中有完整的演说词57篇,它们不仅反映了当时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有珍贵的史料价值,而且在演讲史上影响极大。除了演讲词,西塞罗还写了一系列演讲理论著作,如《论演讲家》、《论演讲家的最好类型》等。

公元前44年,安东尼在执政官任期届满时提出要得到高卢行省的统治权,西塞罗和元老院中的大多数人都看穿了安东尼这一要求的目的是想控制罗马政局,当然不予批准,于是双方爆发冲突,在元老院中形成了强大的反安东尼派,西塞罗成为这一反对派的首领。从公元前44年到43年4月,西塞罗鼓起如簧之舌,连续发表反对安东尼的演说14篇,对安东尼进行了激烈攻击。对此,安东尼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后来,安东尼借口为恺撒复仇,在意大利进行了血腥屠杀。当杀死西塞罗的百夫长把西塞罗的头和手送给安东尼时,安东尼欢喜非常,对百夫长额外加赏,把西塞罗的头带回家,用餐时放在饭桌上,每看一眼就发一阵狂笑,直到看厌了才叫人挂在西塞罗生前发表演说的地方示众。安东尼的所为固属残忍,但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西塞罗的演说确实有力量。

在这篇演说中,作为政治家,西塞罗知道要说什么,作为演说家,他知道应该怎么说。由于安东尼手握兵权,而元老院又无军队,西塞罗要反对安东尼,必须借掌有重兵的屋大维,元老院和屋大维的结盟是反对安东尼的基本条件(后来,就是因为屋大维和元老院决裂,才导致300名元老遭到杀害,西塞罗自己也送了命)。这种现实决定了这篇演说的特色:极力表现对屋大维的赞美和崇敬,在指责安东尼的穷凶极恶时,又不失时机地对其加以嘲弄,显示出安东尼渺小的一面。如这样的语言:“马可·安东尼啊,你还能玩弄什么坏主意呢?”语气中带有调侃嘲讽的味道,表达出对安东尼的蔑视。

西塞罗曾概括其演讲依据的三条原则,其中之一是,影响听众的意志并激励他们去行动。这篇演说可以说是这条原则的具体体现,它好像是一篇战前激动人心的动员令,又像是慷慨激昂地声讨敌人的一篇檄文,演说洋溢着一股乐观的激情,激发起人们的斗争精神,具有很强的鼓动力。

西塞罗的演说很注重修辞章法,他的语言经过了仔细的加工、精心的锤炼,不但词汇丰富,句法讲究,而且语句流畅,结构匀称,读来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世人公认,西塞罗对语言的运用达到了挥洒自如的程度,他堪为运用语言的楷模。

(李克)

【注释】

[1]恺撒,这里指的是屋大维,他是恺撒的甥孙及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