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的儒道佛三家根底都很深厚,他有意识地三家兼学、三家兼通,具有三家合一的哲学思想。
汤显祖自幼刻苦学习儒家经典,成年后成为八股文高手,儒学根底极为深厚。在儒学领域,刻苦读颂孔孟经典之外,敬重宋明理学,敬慕程颐、张载和朱熹,尤佩服周敦颐、程颢。他在为遂昌包熺所作《宋儒语录钞释序》说:“自孔孟没而微言湮,越千百载而宋四子续。四子之于道也,其几乎?余独于茂叔(周敦颐)、伯淳(程颢)窃有慕焉。盖尝读太极说、定性书,而知其学;读风月玉金之赞,而知其人矣。他如正叔(程颐)、张、朱不无少逊,而名言非乏。总之,逊心圣道而窥其藩焉者。”并说:“昔蔡季通[3]之父以程、张遗书授之。曰:‘此孔、孟正脉也。’呜呼,是编也,独课儿乎哉!独课儿乎哉!”(《遂昌县志》卷一〇)
汤显祖本人也努力学习理学,他是王阳明心学中王学左派的正宗弟子。因此,汤显祖不仅尊敬朱熹等理学宗师,而且撰文也遵循理学的重要观点。如《天下之政出于一》论说治国方略时,全遵朱熹的论说,甚至赞美:“详哉,朱子之言矣!主职论相,相职正君。君相得职,体统正,朝廷尊,而后天下之政出于一,无多门。”而“时主”则多为“多欲之君,不便于严重之臣”。又曾在《论辅臣科臣疏》中,指责张居正“刚而有欲”,申时行则“柔而有欲”。可见汤显祖正确理解朱熹“顺天理,灭人欲”的原则是针对君子和掌权者的高标准要求,而非面向普通人的普遍性原则。朱熹“灭人欲”指的是“淫欲”,即骄奢淫逸之欲,而非人的正常的欲望。宋明道学家的灭欲、清静的道修观,汤显祖是全盘接受的,故以此教育友人和后学:“无欲主静,谈学所宗。千古乾坤,销之者欲。”[4]不少论者认为《牡丹亭》宗情反理是反对理学、道学,是错误的。《牡丹亭》描写梦中爱恋和人鬼之恋,反的是假道学。
汤显祖的哲学观受罗汝芳、达观和李贽的影响。他说:“如明德先生者(汝芳),时在吾心眼中矣,见以可上人(紫柏,即达观)之雄,听以李百泉(贽)之杰,寻其吐属,如获美剑。”[5]
汤显祖十三岁时即从罗汝芳问学,跟他学道。万历十四年(1586)夏,罗汝芳至南京讲学,汤显祖从之游。
罗汝芳(1515—1588),字惟德,号近溪。江西南城泅石溪(今南城天井源乡罗坊村)人,明中后期著名哲学家、教育家、文学家、诗人。王学左派创始人王艮的三传弟子,泰州学派的代表人物。
汤显祖在全面掌握儒学的基础上,也刻苦学习道佛两家学说。他在南京为官期间,“得稍读二氏之书,从方外游”[6],即认真学习道佛两家的经典,与禅宗大师结交。(www.xing528.com)
汤显祖学习道学,很有心得,其《阴符经解》即是颇有成就的阐释道家经典的道学文章。集中也有多篇佛学文章。
在佛学方面,汤显祖自述万历四年(1576)夏,读佛经于南京长干寺(后改名报恩寺)(汤显祖《蜀大藏经序》,文卷五)。万历七年(1579)三十岁,九月初一在南京清凉寺讲经(同上)。他与激进的禅宗大师紫柏(达观)结下深交。
达观,即紫柏真可(1543—1603),晚号紫柏。吴江(明代南直隶苏州,今属江苏苏州)人。俗姓沈,法名达观,中年后改名为真可,号紫柏。后世尊称他为紫柏尊者,明末四大高僧之一,因为陷入东林党争,在第二次妖书案中,被东厂拷打,伤重圆寂。
汤显祖热爱佛学,受佛学影响极深,故而达观曾多次劝导汤显祖出家。
罗汝芳和达观,都是三教合一的理论家和实践家。黄宗羲说罗汝芳“师事颜钧,谈理学;师事胡清虚,谈烧炼(炼丹)、采取(采气)、飞仙(成仙);师事僧玄觉,谈因果,单传直指(禅宗)”[7]。达观主张儒、道、佛一致,不执守佛教的一宗一派,融会性、相、宗义,贯通宗、教。主张佛、道、儒一致,他融和佛教的五戒与儒家的五常,提出:“不杀曰仁,不盗曰义,不淫曰礼,不妄语曰信,不饮酒曰智。”并写有五首偈颂,对照佛、儒二家五种人伦道德。
汤显祖也非常敬仰激进的思想家李贽,读其《焚书》,十分倾慕。汤显祖与他在政治、思想、文学的反抗性和斗争性很有共鸣,而且锋芒毕露的风格也很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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