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中，基于数字技术呈现的影像画面都包含着一定的意义，但是在很多情况下，它还有一种更为深层的意义，这种意义隐藏于影像之外，只有经过观众思考后才能够出现，它相当于中国传统美学所言的象外之意。马尔丹说：“在一般情况下，在电影中运用象征是意味着用一种记号（这就是我们以上所述的象征性省略）去代替一个人、一种物件、一个动作或一段时间；或者使画面产生一种次要含义，它可以通过两幅画面的衔接来取得（隐喻），或是通过任何创造画面或事件并赋予后者以补充性的表现作用来取得（真正的象征）。”[65]中国魔幻电影追求的这种生命之美也可以通过某种暗示的方式来表现。从技术操作层面来看，这种象征意味的传达需要构建一种极为特殊的影像画面，这种影像画面不仅能够与故事内容相契合，而且可以让观众从明晰的、直观的影像中获得画面以外更深广的信息。
东方初民在感知自然时，“由于心与物那不分化的一体感和神秘混沌性，物象和观念往往合二为一。他们总是借用某些具体的物象来暗示某些特征上相似或相联系的观念。”[66]他们以序列化、意象化的符号来把握世界，将自己的思维、情感组成一个感性的生命整体。对于中国魔幻电影来说，孕育在东方神怪美学中大量的图腾符号是历经时空演变的视觉信息群，它们体现着华夏民族生命的脉动和节奏，反映着原始先民早期的本体价值观以及对生命无限渴望的澎湃激情，这些符号是魔幻电影可间接化运用的元素，它能够很好地契合影片所表现的文化内容，可以与视觉造型、戏剧元素进行融合与嫁接，进而在电影的思想层面发挥作用。基于数字技术表现的这种生命符号：首先，需要与故事内容进行融合，其在叙事情节中植入得愈是不生硬、人为痕迹愈少，它的潜在意义就愈强大。其次，从造型上来说，这种生命符号需要完成一种现代的数字影像转化，创作者需要找出符号内部最核心的、最普世的情感和意义，从而与影片内容进行有机化的整合。同时，还要充分利用数字技术在视觉上加以强化和突出，让观众能够充分发现和领会这种生命符号的意义所在。
图5-40 《鬼吹灯之寻龙诀》彼岸花象征(www.xing528.com)
在电影《无极》中导演利用“奔跑”的符号象征着人的血性和生命的冲动力，在影片里奴隶昆仑以超越光速的奔跑意象贯穿始末，他从最初生命意识尚未觉醒、被束缚生命和自由的奴隶，成长为一个突破自我、有自我生命意识的独立个体，在影片中“奔跑”成为磨炼生命力的一种表现。在电影《鬼吹灯之寻龙诀》中“彼岸花”的意象贯穿始末，成为连接叙事与造型奇观的一座重要桥梁，为我们研究生命符号影像的传达提供了一个较为成功的案例（图5-40）。彼岸花是佛经中的“曼珠沙华”，传说中此花有神奇的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是黄泉路上的接引之花。创作者汲取彼岸花能够连通生死的含义，将中国神话元素彼岸花作为一个视觉符号，在电影里象征着胡八一难以释怀的过去，通过故事内容对彼岸花的“魔性”渲染，到最后主人公破除“心魔”，将彼岸花打碎，从而传达了“更好地活下去”的人生理念。在视觉表现上，创作者结合中国千年不朽的墓葬文化，利用数字技术将彼岸花打造成一个花瓣形状的神女棺椁，在造型上注入了东方特质的鬼冥之物与充满地域色彩的萨满教元素。当彼岸花棺椁缓缓地打开，展现给观众的是一个神秘诡谲的另类景象，这种熟悉而陌生的影像画面，既具有叙事的指向性，也令观众眼前一亮。
此外，源于“生生而和谐”的生命观，中国魔幻电影经常描写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处于平衡与和谐的状态之中的景象，尤其是在英雄出世、降妖伏魔、拯救家园等激烈的矛盾冲突爆发之前或之后，创作者会着重刻画和谐状态下人与万物共生的温情之美。例如，影片《妖猫传》中，在和谐美满的盛唐气象被打破之前，创作者对“极乐之宴”的设计就很好地体现出中国“天人合一”的生命意识，这个梦幻场景还原了古人对极乐之地的美好想象，整个花萼相辉楼内部像是一个洞天福地，中间圆形酒池的上方环绕着仙山悬塑，层层叠叠，山水相傍，宛如仙境（图5-41）。从宴会一开始，就有多名幻术师通过幻术不停地变化出各种梦幻景象，一会儿少女踏着祥云幻化成鲤鱼，一会儿少年幻化成白鹤飞天，一会儿猛虎幻化成片片桃花，漫漫飞卷在天地之间。这个宴会空间的顶，就像是宇宙的星辰，一望无际。在这个空间里，没有阶层的分化，没有尊卑的界限，人与人、人与动物、人与自然是一个相互依存的关系，整个画面构成了一幅生机勃勃的和谐景象。
图5-41 《妖猫传》中的极乐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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