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光影是电影造型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对于电影画面质感和艺术美感的生成起着关键作用。基于数字技术表现的光影不会受到实际拍摄条件的制约，能够自由地对光影元素进行重组和创造，从而实现丰富多彩的视觉效果。法术和法器具有超越自然的“神奇”力量，对它们的表现具有凌驾于现实光影之上的奇异色彩，不仅需要电影创作者们对现实光影进行复原与夸张，而且要超越镜像的写实光效进行更多主观化的创造。由于华夏民族通常将法术和法器看作与自身一样具有相同生命的情感对象，因此，这种心与物“合一”、人与物“互渗”的生命一体化观念决定了法器和法术的光影效果是以人物性格或内心情绪转变为依据的，这是一种抽象化和意象化的光影表现，其无论是物理光效，还是艺术光效都带有“神异化”[52]的特点。
1.情态构成的法术
东方的法术极为注重使用者的心性，它通常是一个人物内心或情绪状态的抽象反应。通过数字技术表现的这种光影效果，不像西方魔幻片那样以逻辑、数理作为创作原则，尽可能让魔法效果逼近客观真实的能量粒子，而是充分发挥创作者的主观意识，以感觉、知觉作为创作的动力来源，在遵循光色原理的基础上进行无限性的夸张和想象，以意象性的光色形态幻化出多元的情感效应与象征意义，从而引导观众进入抽象和意念的思维空间，在感官之外传达出一种更深层次的心灵感受。
例如，在西方魔幻电影《奇异博士》中，古一法师将史蒂芬·斯特兰奇的灵魂推入一个超现实的未知世界，这个通过幻术激活的神秘空间利用数字光效创造了一种不断变形组合的奇异效果，它不仅拥有万花筒般鲜艳的色彩，而且复杂的光效图案分开了又重置，就像在梦里一样。然而，仔细观察这种无限分裂的光效轨迹，可以发现它与计算机验算画出的分形图案极为相似，因为这些“法术”多数是基于数学公式创建的Mandelbrot海绵分形图案，它们具有可重复的规律可循。此外，影片中的“空间之门”“时间之轮”“符印图形”等魔法效果基本上都是由粒子光效完成的，粒子在现实世界中是真实的存在，这种光效贯之以数理构成的具象化形态，并且伴有非常真实的感官效果。中国魔幻电影的法术光影带给观众的完全是一种主观化的抽象情绪感受，它不仅能够增添画面的气氛和情绪，而且还会跟随着剧中人物的心理活动而不断变化，其造型形式不拘泥于一种光效，而是千变万化的存在。目前中国魔幻电影对法术的表现多是延用西方的粒子特效，如《奇门遁甲》《悟空传》等影片对阵法、幻术的特效设计与西方《哈利·波特》《魔兽》中的火焰粒子、黄蓝粒子特效如出一辙，它们在“魔幻”的设计方面缺乏新意。但是，一些电影如《画皮2》中小唯施法的场面，为我们提供了成功的创作范例（图5-19）。在将士们饮酒作乐的场景中，狐妖小唯一边跳舞一边施展妖术迷惑众人，这一场景的妖术展现依赖于现实光影与数字光效的完美配合。在夜晚的露天宴会场所，四周围着帷幔，旁边立有火把，在不停地闪烁着，士兵和火盆架的影子都映射在帷幔上，营造出一种不安定的氛围。与此同时，狐妖在旋转起舞的过程中幻化出许多狐狸的影子，它们在帷幔上快速地穿行，最后全部驻停在霍心的身边，迷惑他的双眼。狐妖魅惑人心的整个施法场面都是通过火光投射在帷幔上的影子来呈现的，同时配合假定性的虚拟光影实现一种引人浮想联翩的意象化的视觉形式，完成狐妖从神秘性到迷惑性再到欺骗性的转变过程。
图5-19 《画皮2》中狐妖的法术(www.xing528.com)
西方法术是使抽象的光从感性过渡到理性表现，借助数学模式或是几何形态的秩序法则，创造数理、秩序、量化的富有规律的理性形式美。中国的法术表现则更多与主观心灵相互契合，以情态构成的造型方法，外化人物的内在情绪，抽象出光影传达的视觉语意，在展现企望意念的同时激活观众的联想和认识。
2.标记性格的法器
东方民族将法器看作与自己交感互渗的一体，它同人一样具有生命和情感，与施法者是一种此中有我，我中有彼，“物我不分”的同一关系。在中国魔幻电影里法器所具有的意义已经远远超越了伤人取命的实用价值，而是与施法者的性格、内心相互映现。通过数字光效衬托的法器往往具有灵动的气息，它可以不受任何物理形式束缚，在光与影的表现上赋予更多的主观色彩，以意象或抽象的方式表现人物的个性特征，并将神韵融贯其中。在电影《西游降魔篇》中，驱魔人的法器、法宝种类纷繁多样，而每一件的法器都能透过光与色的形态表达出人物的性格特点和个性（图5-20）。在影片中身手敏捷、敢爱敢恨、单纯可爱的段小姐，她的伏魔之宝是一个类似于手镯的伏魔圈，在斗法过程中利用数字技术对光效物理性质进行调节，对金属的发光属性进行主观化的夸张处理，使之能散发出如阳光般绚烂的金色，与此同时，在形态上它还能够变幻出无数个伏魔圈，在空中形成一种多线性、放射状的光的运动轨迹，营造出轻盈灵动的光影效果，这种光效与段小姐率真可爱的个性相匹配。相比之下，影片中的另一位白衣白褂的驱魔人——空虚公子，身体虚弱，却又自命不凡，他的法器是刻有“空”与“虚”二字的小木盒，盒中有九把木剑。在施法过程中，空虚公子只需用手指轻弹盒中木剑，木剑飞出木盒变化成九把威力无穷的长剑，随着施法者手势的变化摆布，九剑齐发，乃分乃合，直击敌人要害。在数字技术的渲染下这九把剑焕发出高纯度的青白色光芒，在飞舞中变幻为多重交织弧线形的光效轨迹，从锋芒的剑气中散发出一股清冷、阴郁、充满邪气的感觉，与空虚公子惨白的面庞和纤瘦的身躯相互呼应。在影片中几乎每一种法器都标记着鲜明的人物性格。又如，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哪吒的风火轮会根据每位持有者的性格变成不同的灵物，它在哪吒手里是左右二轮生风喷火的法器，而在胖胖的太乙真人那里是猪样貌的坐骑。反观西方魔幻片中的法器，虽然运用了丰富的电影光效与之衬托，但是它们远没有东方法器那样丰富多样，并且在使用过程中也没有像东方那样注重法器与人物心性的“同一”，如《奇异博士》中的魔力鞭、《哈利·波特》中的魔杖、咒文等，不同的施法者来使用它们也许会产生不同的威力，但对法器的魔力表现都普遍沿用同一类型的物理光效模式，他们更多的是将法器视为一种使用工具。
图5-20 《西游降魔篇》中的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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