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尚任(1648—1718),字聘之,一字季重,号东塘,曲阜人。著有《桃花扇》传奇,影响深远。而其《续古宫词》百首,传世几稀。
吴绮《孔东塘古宫词序》谓“东塘先生,尼山宝崿,泗水璇流,本圣绪以维贤,用今人而学古。道综六籍,遍传诗教之精微;义总百家,更访乐章之善美。偶成宫体,遂得百篇;久擅词坛,咸夸七子”(《林蕙堂文集》卷三),研究者以之为据,谓孔氏有《宫词》百首,然不知存与不存、刻与未刻。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但存目耳;汪蔚林辑《孔尚任诗》(科学出版社1958年)亦未及之,待修订成《孔尚任诗文集》(中华书局1962年)时始于倪匡世所编《诗最》得题“续古宫词”者十二首,馀皆不见;及至徐振贵主编《孔尚任全集辑校注评》(齐鲁书社2004年),亦仅依《诗最》录存,未能辑得足本,是为可惜。
盖此《宫词》百首,《中国古籍善本书目》(集部,页1056)与《山东文献书目》(集部,页461)俱有著录,书存南开大学图书馆。余曾亲往,获睹此百首宫词,旧刻原本,品相完整。半页八行,行二十字。署“雩门孔尚任季重氏著,弟尚铣季昭氏、尚基建之氏阅”。钤有“南陵徐乃昌校勘经籍记”、“积学斋徐乃昌藏书”印,知为南陵徐氏故物。余抄得一份,携归弆藏。此书版心处有“介安堂”三字,传本《湖海集》版心处有“介安堂第五刻”六字,是知前时已有四刻,宫词其一也。孔氏《与颜修来》书札之上角钤“介安堂”印,倪匡世谓孔氏著有《介安堂集》,是知“介安堂”乃孔氏之室名。
按:康熙十七年秋,孔尚任游济南,乡试未中;二十年纳一国子监生,自云“不足为外人道”者(《与颜修来》),亦其不得志之谓也。十八年入石门山读书。二十一年冬孔氏《与颜修来》书曰:
潭府拜别后,闭关兀坐,奄至岁暮。……《律吕管见》一书呈教。拙刻数种,已另人寄去。绝句百首,丐叙久矣,何吝之甚也。
所谓“绝句百首”者,当为《续古宫词》无疑。由此可推测宫词之作当在康熙十八年至二十一年之间,与李澄中序中所言“斯盖其未遇奔走华道上时”适相符。至二十三年始授国子监博士,并于次年正月进京。其年之冬,过访翰林院检讨李澄中,李为作序。既得斯序,则为刊刻,即所谓介安堂刻本是也。比二十五年八月,奉命随工部侍郎孙在丰出使淮南,疏浚黄河海口,遂携以同往。至扬州,始交吴绮。吴亦序之,然诗已刻成,故吴序不载集中。
黄裳跋孔尚任《续古宫词》
李序曰:
古之人不得志于君臣,往往托义于夫妇。……孔先生东塘,少负才,不得志,《拟古宫词》百首,大抵激抗牢愁之感,寒士失职,羁旅无聊之悲,而托之乎闺怨者也,斯盖其未遇奔走华道上时也。昔王建词连禁掖,或谓非孔光不言温室树之义,建乃为诗以覆之。今东塘不过怅西宫之秋月,叹长信之寒鸦,如昌龄比物连类之所为,其于掖庭之事,概乎未之及焉,不待御衣龙马之篇而世已晓然于其旨矣。独是东塘以才藻受知圣主,立拜国子博士,薄命之叹,吾知免夫。虽然,其尚虑入宫见妬也哉。(www.xing528.com)
末署“康熙二十四年冬杪琅邪李澄中题于长安之听松轩”。前此研究者证得孔、李之交往时间乃康熙二十四年冬,惜李氏集中并无此序,是以无人引征。
诗曰:
新恩旧幸几番番,一住离宫懒更言。不睹太平天子貌,菱花鼻上识开元。
离宫罘罳与云齐,碧树金塘阁面西。莫向骊山巅上望,羊肠蜀路草萋萋。
借开天之遗事,浇心中之郁垒,是知东塘作宫词之旨,非述古而已矣。一如吴序所云:
以忠臣孝子之心,托于梦峡啼湘;抒贞姬旷女之思,传其憔脂瘦粉。玉钗罗扇,皆缘忠厚之心;鸾寝羊车,各极缠绵之致。比诸供奉花前,益有新声;较以龙标月下,如闻长叹。此则命词之旨,早据上流启秀之先,无惭大雅者矣。
所谓旨意,莫非“学抹胭脂略出奇,君王又爱淡蛾眉。红颜虽好投时晚,老向宫门却怨谁”之谓欤?是即李澄中所谓“入宫见妒”者哉!
原载《文学遗产》2007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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