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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受氏贵者的传承并非必然

时间:2023-07-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然其著于时者,不以受氏之贵而显,亦不以有人称之而传,在乎子孙之贤耳。论受氏之贵,而莫贵于王侯之裔。是故善世其家者,不在乎传珪袭组,而在乎绵其气泽,绍风猷。至于受氏得姓的迟早,同样不会影响后世子孙繁荣昌盛与否。历二代,方氏不显。方氏自叔以后,虽末尝衰绝,特以无大显名之人生乎其裔,故迄兹

古代受氏贵者的传承并非必然

宋濂在论述谱牒发展问题上,向来都是从历史实际出发,实事求是,从不迎合统治者所好。他认为历史上受氏贵者,未必都能传世久远,并且提出“国姓无定论”。他在《番禺蒙氏谱序》中说:

余告之曰:姓氏故人之所重也。然其著于时者,不以受氏之贵而显,亦不以有人称之而传,在乎子孙之贤耳。论受氏之贵,而莫贵于王侯之裔。而令世载之简策,以为甲族者,非必皆姚、姒、子、嬴、燕、齐氏也。苟以人称之而显,则左丘明、太史迁、班固之所书,其苗裔未必俱显于今也。今天下之人,语道德,必曰孔、孟、颜、闵、周、程、邵、朱;论政事,必曰伊、传、管、晏、萧、曹、房、杜、韩、富氏;语文章,则其人名氏彰著者尤多。三者皆由其身善自振拔而然,未尝恃于其先,假之于人也。[26]

这里非常肯定地指出,所列3个方面名人,“皆由其身善自振拔而然,未尝恃于其先,假之于人也”。他们既不是王侯将相的后代,也并非出自受氏姓最早的家族,人们可以发现,历史上王侯将相后代降为皂隶者应当说比比皆是,原因在于子孙不贤所造成。另外,他还有一个观点,也反复在强调的,即行善之家,必定能传世长久,并引用《周易》上的一句话作为佐证。其《书浦阳朱氏族谱序》不到200字,讲的全是这个内容:

士之存善之必履善行者,厥后必昌。《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信斯言也。朱氏槐里令以直言著于汉,则善心之发也;正谏大夫敬则以孝义著于唐,则善之履也。故其后昌大,宗支繁衍,富金陵,居吴兴,籍缙云者,皆其后也。今观浦阳西朱氏谱,其族尤盛,诗书簪缨,世济其美,盖先世之余泽也。今其裔孙原序重订家乘,而求余序其首焉。其即善心之存,善行之履,直言孝义之风,复见于今日矣!濂将卜其世愈远而愈广大矣。时至正十年,岁庚寅秋九月,同里宋濂谨序。[27]

我们看到,他在多篇家谱序中都在传播这一观点,希望大家都能行善,以达到净化社会风气。如他在《陈氏谱图记》中说:“予窃闻之,自受姓命氏以来,孰非神明之冑?稽诸载籍,焕然可覩。传世稍远,往往寖非其旧,而降为皂隶者有之。世德之传,固不可谓无人,其衰微不振者,抑亦多矣。有如陈氏自宋以来,擢进士第者先后相望,功业显荣,名著当世,逮至于今,而其流风遗泽尚有衍而无替,不亦盛哉!”接着又讲:“盖氏族之学难言久矣。析支分裔,唯唐为最盛,而国姓无定论。林宝作《元和姓纂》,而自姓不知所由来,令人莫能非之。”[28]他在文中一再强调“氏族之学难言久矣”,就连大名鼎鼎的谱牒学家林宝,尽管著有《元和姓纂》,而对自己姓氏的由来还是讲不清楚。可见,这是一门不大好研究的学问,因此宋濂在论述过程中,也一直小心谨慎。

从他所写的诸多序文中,人们也可以发现,他实际上也一直在探索着。历代以来,许多名门望族为什么都会消失,而有的却一直在承传着?看来他似乎悟出了一些道理,如果真的能够如此去做,肯定会产生明显的效果。他以金华莲塘张氏家族发展历史作为例证:

今观张氏之世,愈久而愈炽,弥远而弥昌者,岂非家庭有雍睦之化,诗书有润泽之功哉?然历代以来,名门右族,赫赫富盛若金张,若许史者,盖亦多矣,未一再传而或至于泯没者,其故何哉?岂皆视宗之泽若是易斩耶?亦子孙之弗先振饬,以迁续其流风尔。是故善世其家者,不在乎传珪袭组,而在乎保气泽,绍风猷而已。问之以载籍而不知,征之以文献而不足。则虽富贵君子以为犹忝足。垦垦乎礼义之习,温温乎谦浪之风,则虽韦布,君子以为无忝也。阅是谱者,必知所勉力于学而与于善。何患不若古之世家哉。[29]

在宋濂看来,张氏家族能够如此兴旺发达,并不在于有多少财产,而在于用诗书礼义传家,特别是诗书有润泽之功,在于礼义之习、谦让之风。记得过去有副对联:忠厚传家远,诗书尽世长。子孙们只要能够看重史书典籍,这个家族必定兴旺。宋濂在《柳氏家乘序》中,又用了差不多同样语句来论述柳氏家族战所以兴旺发达的原因:

夫氏族家庭有雍穆之化,诗书有浸润之功,天下之所以仰。然不再传而遽泯没者有之,何其泽若是曷斩耶?亦子孙在弗先振伤饬以迁续其流风云耳。是故善世其家者,不在乎传珪袭组,而在乎绵其气泽,绍风猷。问之以载籍而不知,征之以文献而不足,则虽富贵可夸,君子以为犹忝也。垦垦乎礼义之习,温温乎嫌让之风,则虽韦布是甘,君子以为无忝也。柳氏在河东,先后济美,婵嫣景叶,汉之杨氏、袁氏,唐之崔氏、颜氏,实同其盛。以有德义为训,礼法为之习故也。[30]

这2篇序文在讲述张、柳两大家族能够世代相传绵延至今的共同原因,都强调“绵其气泽,绍风猷”。其实就是指要将好的家风门风世代传下去,做到团结友爱,人人都“勉力于学而兴于善”,这也就是我们今天还在提倡、宣传的“家和万事兴”的思想。事实也正是如此,一个大的家族能够长久地传承下来,靠的就是家族成员之间的团结友爱、和睦共处,当然,这还是要靠每个成员的文化与素质来支撑,自然也就是宋濂宣传要“缔其气泽,绍风猷”精神之所在。

至于受氏得姓的迟早,同样不会影响后世子孙繁荣昌盛与否。宋濂认为,历史事实证明,在历史上那些受氏贵的,得姓早的,未必都能传世久远,子孙繁荣昌盛。他特地举了方姓为例,在《方氏谱序》中是这样说的:

方氏出于榆冈之裔方雷,比它姓为最先。黃帝时有曰明者,在七圣之列。其后有回,为帝舜友。历二代,方氏不显。至周宣王时,叔为将伐叛,有大勋烈,诗人歌之。然皆显洛阳间。至西汉末,曰者为司马府长史,河南尹。会王莽篡国,遂弃官徙于江南,居歙,于是方氏始来江南。纮生三子:侪、储、俨。其后子孙甚众,大抵江南之方皆纮后,而歙其宗邑也。今歙山间犹多方氏祖庙云。武昌之有方氏,则自元巡检汉祥九江来迁。汉祥之先本莆人,而莆之方氏又本闽,闽本长史达,达歙裔也。汉祥之孙鼎,以国子生仕于朝,三转为通政司参议,辑其先之可知者为谱,而征余序。

呜呼!天下之姓多矣,孰有若方氏之最先者乎?自唐虞以前之氏,子孙蔓延江南,宜其大显非它姓比。然而今北方之人,以方氏为鲜有之姓。论姓氏者,反不孰方氏何哉?盖姓贵乎后世之子孙之贤,彼李氏、王氏、郑氏、崔氏,其先非必若方氏得姓之早也,以其代有伟人出乎其间,人习闻其功名之盛,故皆灼然著人耳目。方氏自叔以后,虽末尝衰绝,特以无大显名之人生乎其裔,故迄兹今不甚著闻。然则为之子孙者,乌可不勉哉!使一宗之中,得一人以显其先自奋,他宗之中,亦必有慕效而起者,慕者愈多,知所勉者滋众,则显于世,垂于后者可得也……[31]

这些浅显易懂的议论,告诉人们一个非常通俗的大道理,不管你出生于什么门第、什么家族,只要自己发愤图强,努力奋斗,最终照样会大显于天下,而王侯将相子孙降为皂隶者同样比比皆是。他的这个理论,无形中就否定了社会上长期流传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下会打洞”这一用来奴役人民的反动思想。凡是学过历史的人都会记得,秦末农民起义领袖陈胜曾提出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我们觉得,宋濂的这些议论与陈胜的口号,具有同样的社会意义和价值。在宋濂看来,历史上那些大显于天下的杰出人物,他们“皆由其身善自振拔而然,未尝恃于其先,假之于人也”[32]。这实际上是在鼓励全社会的人们,不分贫富,只要努力奋进,同样能取得成功。我们觉得,这个思想在当时来说,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即使在今天仍有借鉴的价值。讲到这里,我们不妨回顾一下,前文讲过,宋濂在许多序文中,讲述了编修宗谱,除了尊祖敬宗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团结族人。别人都是讲“收族”,而他却讲“睦族”,一字之差,就反映了情感问题。在他看来,既然是同姓同族,就应当具有亲情关系的手足情,因此,应当做到“疾相抚,患相赒,贫相赒,死相葬”。在他看来,他所提出的那些内容,真正做到并不难,如果真的有人做了,一定会得到很多效法,“因以美天下之俗不难也”。可见当时宋濂还想通过每个家族编修族谱,以达到移风易俗的目的,若能净化社会风气,使大家都能和睦共处,社会自然也就安定了。尽管这在当时来说只是一种空想,但他具有这样一种美好的愿望还是应当充分肯定的。这与上述思想联系起来看,就会觉得更加有现实意义,对此不仅要加以肯定赞扬,而且要加以宣传,让大家都能知道,还在600多年前的封建社会中,我们已经产生了这样一位了不起的思想家,并且提出了非常了不起的主张,而这些主张,我们今天仍有借鉴价值。

我们在文章开头已经讲了,宋濂在明代初年的文坛上已经是领军人物;又因受命主持修了《元史》,自然又是一位历史学家,但是,前人已有评论,他是一位不太合格的历史学家;现在我们根据他的谱牒学论述,从上述5个方面作了简要的论述,结果发现他的谱牒学理论是相当丰富、非常全面,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实际上是我国封建社会中一位杰出的、不可多得的谱牒学家。根据笔者研究,在封建社会后期,还很少有人可以与他相比拟。非常遗憾的是,这样一位杰出的谱牒学家,却一直被埋没,很少有人知道。尽管长期以来,研究、评论他的文章、论著很多,但却很少见到涉及他的谱牒学理论的内容,即使是专门评传,竟然也都对此只字未提,令人失望。这不能不说是学术研究上的一大缺失,希望能够引起学术界重视。

(原载《历史文献研究》总第33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

【注释】

[1]钱大昕:《潜研堂文集》卷十三,《钱大昕全集》第9册,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203页。

[2]宋濂:《銮坡前集》卷六,《宋濂全集》第1册,浙江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471页。

[3]宋濂:《芝园前集》卷六,《宋濂全集》第2册。

[4]宋濂:《芝园前集》卷九,《宋濂全集》第2册。

[5]宋濂:《銮坡前集》卷六,《宋濂全集》第1册。

[6]宋濂:《宋学士先生文集辑补》,《宋濂全集》第4册。

[7]宋濂,《芝园前集》卷二,《宋濂全集》第2册。

[8]宋濂:《翰苑别集)卷十,《宋濂全集》第2册。(www.xing528.com)

[9]宋濂:《潜溪后集》卷七,《宋濂全集》第1册。

[10]宋濂:《翰苑续集》卷一,《宋濂全集》第2册。

[11]宋濂:《翰苑续集》卷九,《宋濂全集》第2册。

[12]宋濂:《余集辑补》,《宋濂全集》第4册。

[13]宋濂:《銮坡前集》卷六,《宋濂全集》第1册。

[14]宋濂:《銮坡前集》卷六,《宋濂全集》第1册。

[15]宋濂:《銮坡前集》卷六,《宋濂全集》第1册。

[16]宋濂:《余集辑补》,《宋濂全集》第4册。

[17]宋濂:《翰苑别集》卷九,《宋濂全集》第2册。

[18]宋濂:《芝园续集》卷九,《宋濂全集》第3册。

[19]宋濂:《朝京稿》卷四,《宋濂全集》第3册。

[20]宋濂:《余集辑补》,《宋濂全集》第4册。

[21]宋濂:《朝京稿》卷四,《宋濂全集》第3册。

[22]宋濂:《銮坡前集》卷六,《宋濂全集》第1册。

[23]宋濂:《銮坡后集》卷二,《宋濂全集》第2册。

[24]宋濂:《翰苑别集》卷七,《宋濂全集》第2册。

[25]洪迈:《容斋随笔》卷六,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83页。

[26]宋濂:《朝京稿》卷四,《宋濂全集》第3册。

[27]宋濂:《余集辑补》卷九,《宋濂全集》第4册。

[28]宋濂:《銮坡后集》卷二,《宋濂全集》第2册。

[29]宋濂:《余集辑补》,《宋濂全集》第4册。

[30]宋濂:《余集辑补》,《宋濂全集》第4册。

[31]宋濂:《朝京稿》卷三,《宋濂全集》第3册。

[32]宋濂:《朝京稿》卷三,《宋濂全集》第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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