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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禁令与人情民俗的冲突及其优化

时间:2023-07-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玉帝所代表的天庭法令高高在上,却难免不食人间烟火,与世俗人情有不少冲突。玉帝治下的天宫更是一个禁止情欲的冰冷世界。这种冰冷的天庭禁令与真实的人性需求之间爆发严重冲突。二十四史中,明史中的节烈妇女数量最多,情形惨烈,也印证了这一点。但男婚女嫁是自然的两性之情,背离人性民俗的这种天庭禁令只能以失败告终。凤仙郡因供奉时不符礼数,但千家万户无端牵连受罚,甚至因此丧命,玉帝成为滥罚无度、草菅人命的暴君。

天庭禁令与人情民俗的冲突及其优化

玉帝所代表的天庭法令高高在上,却难免不食人间烟火,与世俗人情有不少冲突。按《西游记》所叙,玉帝的亲妹妹思凡下界“配合杨君”,生下二郎神,被他处以重罚,将妹妹压制于桃山底下。这里玉帝是一个典型的棒打鸳鸯的形象。在牛郎织女宝莲灯等民间传说中,玉帝都是这种捍卫父权宗法制、打压儿女自由感情的卫道士象征。玉帝治下的天宫更是一个禁止情欲的冰冷世界。除了玉帝夫妇及李天王一家,《西游记》的天宫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合法的婚姻月宫大概是天庭女性的生活空间,一位老太阴带领嫦娥、素女等孤栖于清冷的广寒宫中,其他人严禁踏足。天蓬元帅醉酒撞入月宫,展现情欲,最终被严惩,打了两千锤,错投胎变成了猪八戒。二十八宿的神将之一奎木狼欲与披香殿玉女一见钟情,但在天庭注定只是无果的情愫,只能私奔下界成为黄袍怪,最终还是被抓回天庭,惩罚是“贬他去兜率宫给太上老君烧火,带俸差操,有功复职,无功重加其罪”[33]。这种冰冷的天庭禁令与真实的人性需求之间爆发严重冲突。而这正是明代天理人欲之争的时代思潮的体现。蔡铁鹰指出:“秩序谨严而毫无生气的天宫,表面至尊而毫无决断的玉帝,正应脱胎于吴承恩看到的现实朝廷。”[34]

清代张书绅认为《西游记》是一部遏抑人欲的理学书,当名《遏欲传》,这是理学家的迂腐之言,但也看到了《西游记》治理秩序中对人欲害怕和妖魔化的一面。明代统治阶级极力推崇程朱理学,鼓吹禁欲主义,宣扬“存天理、灭人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对女性情欲至为禁锢,礼教登峰造极二十四史中,明史中的节烈妇女数量最多,情形惨烈,也印证了这一点。

但男婚女嫁是自然的两性之情,背离人性民俗的这种天庭禁令只能以失败告终。《西游记》中那些神妖纷纷思凡下界就是对此恶法的回答。这也是立法上的教训,法学家富勒曾专门讨论法律内在道德的八个要素之一就是“法律不应该要求不能或无力做到之事”。

明朝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正常的人欲不会因为天理的宣扬沉寂,反而随着资本主义萌芽兴起,思想空前活跃,人性解放的思潮渐浓。在《西游记》时期的前后,王学左派呼唤自然人性,认为饮食男女的人欲就是天理,汤显祖高举性情大旗。特别是李贽以“异端”而自居,认为“人欲即天理”,人的世俗日常生活和感性欲求本身就是合理,提出“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除却穿衣吃饭,无伦物矣”。[35](www.xing528.com)

吴承恩本人与王学左派有不少交往,承袭了这股思想解放浪潮,并助澜扬波,对传统的治理格局也进行了不少挑战。按照传统礼教,女性的婚恋自主权被彻底剥夺,而在《西游记》中,痴爱唐僧女妖们几乎都展现了独立的人格特征,在择偶方面表现出强烈的自主婚姻意识,自媒自证,敢于追求。从民间社会看来,以玉帝为代表的国家治理秩序是失衡的,《西游记》更是对此进行了种种揶揄与讽刺。孙悟空喊出了“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口号,成为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最具反抗精神的形象。猪八戒因追求欲望,调戏嫦娥,被贬下界,但下界后却破罐子破摔,吃人度日,在他看来原因正在于玉帝法度失衡,责罚过当:“依着官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去也,去也!还不如捉个行人,肥腻腻地吃他家娘!管什么二罪三罪,千罪万罪!”[36]

天庭中私自下凡的妖怪如黄袍怪、青牛精,因与天庭有千丝万缕都处分很轻,而白骨精等草根出身的妖怪大多被打死,这也是天庭执法不公的体现,时至今日这也是“选择性执法”的经典说法。凤仙郡因供奉时不符礼数,但千家万户无端牵连受罚,甚至因此丧命,玉帝成为滥罚无度、草菅人命的暴君。以孙悟空之神通居然只做不入流的弼马温,明显大材小用、用人失察。吴承恩才华横溢,却多年科考无成,后来才得以岁贡生出任低微县丞,其个人经历可能投射到小说中。“玉帝轻贤,封我做个什么弼马温!”[37]这也是古代社会用人制度弊端的反映。玉帝只关心金丹御酒,太上老君专职炼丹,似乎映射了明朝皇帝宠信道士、道士以炼丹获得高官的现象。玉帝之外,西游路上遇到的国王更完全是昏庸误国,如比丘国国王听信恶道国丈的蛊惑,要取1111个小儿的心肝治病,讽刺的正是明代皇帝追求长生不老的种种荒唐之举,渗透了作者对明代朝政的批判。从宏观上看,吴承恩秉承民间立场对国家法度是一种双重态度,有论者指出,“吴承恩对明代法律制度是持批判分析态度的。对于明律中反映社会公意、适应经济基础的成分,他给以充分肯定;对于明律中的不合理成分和现实生活中的司法腐败现象,他采取冷嘲热讽的方式加以否定;褒贬之中为我们留下了反映明代法制状况的宝贵资料”。[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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