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创作是音乐艺术的生命所在。[11]民间音乐的二度创作是一种文化态度。它所昭示的是对历史积淀的珍惜与尊重,是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源流的认同,接续中华传统文化的文脉,因此为何创编、如何创编,代表着当代音乐人的文化态度。
民间音乐的二度创作要遵循以下原则:一是要传达民间音乐的原有神韵和思想感情;二是要有独创性的手法,利于他者理解和接受。雷振邦先生曾指出,民族音乐的二度创作的作品,必须得到该民族的认同接受,同时又能超越原曲的水平。这个观点实际上是提出了二度创作既要保留民间音乐原有韵味,又要超越传统民间艺术水平的原则。他的作品非常典型地体现了这一原则,《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怀念战友》等脍炙人口的歌曲,既非常鲜明地带有新疆塔吉克民歌的韵味,听者一听就能判断这是新疆民歌,但又非常清楚地带有创作者的个性特征,其艺术水平早已超越原有民歌。所以一经问世便不胫而走,传唱至今而不息。其他成功的例子不胜枚举,如根据蒙古长调创编的《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其抒情性和对草原的描绘使无数人产生了无限向往之情。在牧区,人们用蒙古语演唱,表达更为自然流畅。世界上有不少人都是通过这首歌认识了草原,认识了内蒙古。再如根据世代流传在乌苏里江流域赫哲族传统民歌《想情郎》和《狩猎的哥哥回来了》等民间曲调改编的《乌苏里船歌》,在广泛传播中成为赫哲族民歌的代表作。
《乌苏里船歌》的创作过程非常鲜明地体现了民间音乐二度创作的原则要求。赫哲族民歌的流传过程体现着传统民间音乐泛创作主体性、口述传统和创作的绵延性的共同特性。《想情郎》和《狩猎的哥哥回来了》在漫长的岁月里必然经历了由简单到复杂、由粗糙到精致的过程,它们可能经历了由最初的几个音符到一句基本的曲调再到比较完整的四句曲调的变化,表达的是赫哲族人民情感。但是在郭颂对赫哲族民歌进行独创性的二度创作以前,它们仅仅作为赫哲族人民口耳相传的渔歌而存在,并没有在更大范围内产生什么影响。是郭颂将赫哲族民歌的特点与西洋音乐的表现形式结合起来,创作出既保留赫哲族民歌特色,又显著高于赫哲族民歌艺术水平的艺术作品,从而使原流传于乌苏里江一隅的赫哲族民歌唱响中外,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乌苏里船歌》用声乐和文字真实地再现了赫哲族人民打鱼劳动中的欢乐心情,为全国观众喜爱,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亚洲声乐作品代表”。它的艺术成就,不仅远远超出大部分所谓原创,也超出其原始民歌。没有音乐家的辛勤劳动,很难想象会有太多人知道生活在中国北方的赫哲族,更难以想象会有许多人知道这个少数民族创造出的如此优美动听的民歌。很有可能的是,随着现代化的推进,这些民歌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把民族音乐与现代作曲技法相结合是各国作曲家追求、探索的重要目标。民间音乐二度创作是一种艰苦的劳动,这种劳动能从根本上保证民间音乐的传承,其记录、汇编、改编的艰难程度、重要性和创造性有时甚至远远超过所谓独创。王洛宾生前曾谈过记录和改编民歌的艰辛,他说人们以为记谱是没有创造性的劳动,其实在民歌创作中不然。因为民歌是某地区众口传唱的,“编写民歌唱词必须提高唱词的文学性,同时民歌记谱也是困难殊多。同样一首歌,每个人唱的旋律各异,甚至一个人唱的多段体的歌,由于唱词语言的变化,每段旋律也有不同的变化。因此记谱者要用美的音乐标准去固定它,改编它。尤其是兄弟民族的民歌,由于语言的不同,若以汉语去表达它的内容,极为困难”[12]。
历史的发展体现了人的需要,体现了人对文化的选择。人为了改善自身的生存状态而创造出各种不同的文化,中国音乐文化的“特性”不是一个静态的东西,它总是在不同历史时期不断变化、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讲,民间音乐的二度创作问题不仅仅保存传统问题,更发展和更新传统问题。(www.xing528.com)
民间音乐二度创作包括的主要内容有曲调再创作、歌词再创作与演唱语言、唱腔的改进。由于音乐作品的核心是曲调,因此二度创作的核心问题也是曲调的再创作问题。在实践中,曲调的再创作涉及完善结构、丰富音程、扩充乐句等有关旋律展衍的系列问题。
周青青曾专门论述了民歌旋律展衍问题。他指出,我国民间音乐的主要结构手法是连缀和变奏,运用了相当多的旋律展衍手法。这种手法使乐思在进展中,一方面与前面的旋律有密切的关联,另一方面又因不断引进新的音乐材料而使乐思获得发展。乐思的渐变,不仅体现民间音乐经历代传承而逐渐发展的特征,也是中华民族传统音乐思维逻辑的一个特征。[13]民间音乐的二度创作也要遵循这个思维逻辑,特别注意乐思的进展展衍。如劳动号子,“在劳动号子中,有一个带规律性的现象,即旋律性较强、曲调起伏较大、风格比较优美的号子音乐,大都是在从事比较轻松的劳动时唱的;而随着劳动强度的增加,号子音乐的节奏性加强了,旋律性减弱了”[14]。
民间音乐的二度创作,要做的基础工作包括音阶分析、旋律分析、音高模式和曲式分析等。首先,音阶分析就是记录出不同音高的音。每种音阶又包括了不同的种类,如五声音阶就包括了无半音五声音阶、半音五声音阶、中立音五声音阶和平均五声音阶四种,而其中的每一种可能又由于各个音之间的音分值不同、各个音级在旋律中的地位不同而分为不同的小类。其次是分析旋律的音程、旋律的结构,以及旋律进行的线条和轮廓。再次是分析音高方面的固定模式、装饰音、曲式等问题。所谓音高方面的固定模式是指某一地区、某一民族的旋律在进行中经常出现的一种固定样式,曲式是指乐曲中各个段落的相互关系以及一首乐曲的结构。分析曲式要注意找出乐曲的主题,因为乐曲一般是根据主题来展开的。把这些基础工作做扎实了,二度创作才能做到保证不偏离原有民歌的风格和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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