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考察是民族音乐学获得研究材料来源的基本方式。目前国内关于民族音乐学的专著,主要是伍国栋和杜亚雄同名的《民族音乐学概论》。它们都对田野调查的理论与方法做了相关论述。
“田野工作”(field work)又称“田野调查”,是文化人类学的基本方法和途径。就民族音乐学而言,田野工作指的是为了获得研究资料,亲自到某一特定音乐文化发生的环境中去做调查。由于“音乐事象在一定的空间内,无时无刻不处于动态的变化过程之中”,“动态的生命力”的研究与解读成为民族音乐学田野工作的核心,有学者指出:“没有实地调查理论及方法的民族音乐学,不是真正的民族音乐学。”[13]从民俗学角度看,“所有民间音乐首先是一种民俗现象,是一种生存境遇的显现,而不是职业化的舞台表演”[14]。
在民族音乐学中,“实地考察”又称为“田野考察”“田野工作”,“田野工作”是一种深入甚至直接参与到民族或文化区域的传统音乐的活动,通过实地考察,结合当地的传统与文化,科学地、客观地、系统地将民族音乐素材整理和描述。杜亚雄先生指出:“作为文化人类学第一分支学科,田野工作也是民族音乐学最基本、最重要的研究方法。”[15]实地考察最大的意义在于获取第一手资料,民族音乐对实地考察的对象最基本的要求是活态的存在事物。所谓“活态”就是现存的状态,由于考察对象是活态的,它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新的面貌,因此前人或别人的研究,都不会妨碍研究者的考察。
民族音乐学的实地调查,要求音乐工作者深入民族民间音乐生活,基于某一特定音乐文化发生的环境,进入音乐操纵者主体音乐实践时空范围去观察、收集各种音乐研究资料。这项工作需要工作者有虚心接受的态度,毫不摒弃,完全接受被采访者或传授者的全部信息资料,融入所要调查的地区中,接受调查对象的语言习惯、生活习惯、环境习惯、文化习惯,了解作品的地理、历史、经济等多方面的资料。研究资料的来源有多种,历史文献和他人著述中的音乐资料属于“过去的音乐事实”,对于了解所要调查的音乐文化具有历史演变的参考价值。但对于现时的音乐文化来讲,音乐工作者还必须进入现实音乐生活中去亲自接触“活态”的音乐,深入现实中的音乐生活中去获取“当时的音乐资料”和“第一手的音乐资料”,从音乐的各个生活侧面去观察具有生命力的动态形象。
要进行调查,自然得有具体的做法和步骤,同时调查又应有一系列的认识和理论做指导,在相关理论指导下开展有计划、有目的的工作。因此民族音乐学的实地调查“既是一种具体方法,又是一种自成系统的方法论”[16]。
实地调查的类型,按伍国栋先生的分类可分为横向和纵向两种。按调查范围大小或调查品目多少进行的调查叫横向分类调查;以实地调查的性质目的为依据,按实地调查获取材料性质进行的调查为纵向分类调查。横向分类调查的形态包括微型音乐调查、地域区划音乐调查和民族区划调查。微型音乐调查是以某一小型社区的诸种音乐事象为对象所进行的音乐实地调查,由于此类调查涉及的对象范围小、数量少,故称为“微型”。微型音乐调查又可称为“微观音乐调查”。微型不等于简单,微观不等于肤浅。微型调查就是“把麻雀作为一个类型的代表,解剖得清清楚楚,五脏六腑,如何搭配,如何活动,全面说明,而且要把麻雀的特点讲出来,它和别的麻雀有何不同,为何不同等等”[17]。一般中小学音乐教师所进行的民族民间音乐调查大多属于微型音乐调查,因此掌握微型音乐调查的相关理论方法是很重要的。在民族音乐调查中,方言是很重要的调查对象,方言是民族语言的地方性变体,是民族内部某些分散群体在局部共同地域内逐渐形成的地方语言。方言在民族内部,常常可以分为“大区域方言”和“地方方言”两种层次。纵向分类调查包括音乐志调查和音乐论题调查。音乐志调查是调查者对所见所闻的音乐事象进行全面、系统的客观描述和论述的实地音乐调查,要求对涉及范围的所有音乐事象,无论其大小、多少,都要多侧面、多方法地如实收集,从而确保相关资料的完整性。音乐论题调查是调查者根据自身选定的某一民族音乐论述课题,去开展旨在充实论题内容和获取论证材料的专题调查。
那么田野究竟是什么地方呢?什么样的实地才算田野呢?在世界文明以欧洲为中心的时代,民族音乐学家的田野调查就是到远离西方文明或现代文明的地方,请当地居民唱歌、跳舞。现在由于现代民族音乐学的研究对象已经扩大到一切音乐现象,因此,田野工作的现场可以是在发出声响的地方,也可以是为了求得史料而进行调查的场所。
进行田野调查是一个学习的过程。首先要求调查者对被调查者的文化持学习态度,不能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要了解当地的文化历史知识和习俗,尊重当地的文化习俗,与被调查者建立一种良好的交流环境,不能让被调查者感觉到不尊重。其次要具有局内、局外两个视角,从两个立场看待调查对象,一是对我文化中的音乐,即从“局内人”的立场和视角观察、理解当地音乐;一是对非我文化中的音乐进行研究,即所谓从“局外人”的角度进行研究,从局外人的立场和视角把握研究对象的面貌,站在对象之外看到局内人看不到的景象。这两种视角要求研究者处理好走得进去和走得出来的关系。
伍国栋、杜亚雄两位先生都强调了调查前的理论和技术准备,他们都指出,在确定了调查对象、范围和调查类型后,需要做的功课首先是熟悉调查对象的现有资料,包括间接资料和直接资料两种类型。间接资料通常指现有历史资料、背景资料和相通艺术资料等几方面内容。直接资料指先行调查者积累下来的直接相关资料,如已知音乐录音、音乐录像、音乐文字记述、乐谱汇编、音乐实物留存等,了解这些可以使调查者在现场调查中避免重复劳动,发现更多未知的、薄弱的调查点。杜亚雄还特别指出,田野工作要做到五个“W”[18]:
第一个“W”是Where(何处)——不仅要求记录搜集歌曲和其他音乐作品的地点,还要求弄清当地的历史、地理,人民的生产、生活状况,民俗的概况及迁徙情况,同时要记录这首作品通常在何种场合演唱、演奏。
第二个“W”是When(何时)——不仅要记录搜集的时间,还要弄清在什么时候演唱、演奏这首乐曲或歌曲。
第三个“W”是Who(谁)——要求记录演唱/奏者的姓名、籍贯、年龄、性别、职业、文化程度、通信地址、迁徙情况、经济状况等,以及在何处向谁学会这首歌(乐)曲,别人对他唱/奏水平的看法和评价,他(她)以何种身份来唱/奏这首歌/乐。
第四个“W”是What(什么)——要求记下歌(乐)曲的名称,采集时演唱、演奏及伴奏方式,每件乐器的定弦法、指法及形制,平时演唱、演奏的情况等。
第五个“W”是Why(为什么)——要求记录为什么要演唱、演奏这首曲子,以及与本曲有关的人民生活、风俗习惯等方面的资料。(www.xing528.com)
在能力方面,由于调查对象也许使用一种特别的方言或者使用少数民族语言,因此除了基本的记谱能力外,调查者还应具有注音能力,要用音标标注不同语言的发音,以保持客观的语言原貌,特别是那些特殊称谓、术语、口诀或歌词更是如此。调查实施前,事先联络、器材准备也很重要。事先联络可以使调查者与被调查者建立起一种相互了解的关系,便于调查的顺利进行。器材准备可以使调查进行过程被及时、完整地记录下来。
实施调查前,拟定调查提纲是一项重要的工作。调查提纲是调查的指导手册和行动指南,规划着调查形式和内容,引导调查人员按预定步骤、依次序、有针对性地开展工作。调查提纲主要包括调查目的、任务、范围、形式和具体项目设计等。
采集音乐资料的基本原则包括:客观性——在采集现场保持不介入个人的“价值判断立场”;准确性——如实、原样、真实地记录,抓住机会核实调查材料的真伪;完整性——保证采集资料的多种多样、采集内容的系统全面;持久性——多次调查,不断更新,不断丰富。
在调查过程中,调查人员通常都会遇到伍国栋先生所说的“文化隔膜”现象,即调查人员与被调查者客观上存在族际差异或文化差异,这种差异的存在会阻碍调查的顺利进行。消除“文化隔膜”应遵循的基本原则包括[19]:
(1)与被调查者及合作者(向导或协助人)磨合认识,统一目标,消除他们可能存在的种种顾虑和思想负担。
(2)诚挚交往,平等待人,形成融洽的人际关系。
(3)耐心、热情的工作态度和朴素、平易的语言交流。
(4)尊重民族感情和地方习俗。
(5)不要滥用被调查者的时间和体力。
实地调查的方法通常包括直接观察法、个别访谈法、集会调查法等。直接观察法也称现场观察法,是调查者深入音乐发生现场进行调查的方法。观察者包括完全参与者、观察参与者、参与观察者、完全观察者四类。其中,前两类可称为“局内人”角色,后两类停留在局外旁观。目前限于条件,大多数观察者尚处于局外旁观的位置。个别访谈法、集会调查法,顾名思义,指的是单独进行的观察和座谈形式进行的观察。调查资料的呈现形式包括文字资料、音像资料、实物资料、记谱与绘图资料等类型。文字资料包括现场笔记和工作日志。工作日志是工作的相关记录。现场笔记应尽可能完整,切忌凭个人好恶、主观臆断取舍,修改所见音乐和相关事项。音像资料是日后记谱的原始依据,更重要的是任何人的记谱都不可能包容和再现原生态音响的全部内容。要把握原生音响的音乐特征和情感,需要反复聆听相关的音像资料。收集到的实物资料要分类编号,并登记收集时间、地点来源、用途等。记谱的基本类型包括歌曲谱、管弦乐谱、打击乐谱三种类型。
田野工作的最后一个阶段是对文字资料、音响资料、图像资料、实物资料进行分门别类的整理。现场获得的文字资料、录音、录像资料、搜集到的文物,都应当被分类、编号,调查者应就其详细说明时间、地点、来源等。
整理是对调查结果进行描述,就是用文本方式来陈述音乐文化本身的存在事实,以及这种音乐文化同其他文化之间的联系事实,包括文字形式、乐谱形式、图表形式等形式。文字描述可以划分为“直观描述”和“概括描述”两种类型。直观描述就是依据音乐观察资料的原本,直观、细致、深入地进行复制式的全貌描述。概括描述是在直观描述的基础上,通过筛选、过滤和提炼,对其基本形貌和特征进行鸟瞰式的总体概括描述,是对所调查的音乐文化现象内容和形式的重点归纳,更多地渗透着作者认识和理解该音乐现象的理性思维。
田野工作获得的大量资料,经过整理、描述、说明,这使得原本只能口传心授的视听资源成为实实在在的文字和曲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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