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年,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在其著作《性学三论》(Three Essays on the Theory of Sexuality)中提出了一个革命性的心理发展理论。20世纪初期盛行的观念是,婴儿不具备有思维的能力,因此父母只需要满足其基本的生理需要即可,而不必在意他们的心理需要,直到这段时期结束为止。弗洛伊德对这种观点表示怀疑,他认为父母与婴儿的互动方式对于婴儿的心理健康将产生长远的影响。在他看来,婴儿期是个体的个性形成时期,也是婴儿的自然冲动与照顾者试图加强社会期望引导之间的斗争时期。
弗洛伊德把婴儿与生俱来、追求享乐与满足的人格部分称为本我(Id),受父母压力驱动、遵守社会秩序的部分称为超我(Superego),介于本我和超我之间的是自我(Ego),它监督以“我要”为特征的本我,并让时刻处于道德制高点、以“我应该”为特征的超我适当妥协。弗洛伊德以照顾者和各个年龄阶段的婴儿之间的互动为例,详细阐述了这些不同人格部分间的基本冲突。不过接下来,一切慢慢变得有些奇怪了。
弗洛伊德认为,从婴儿出生到18个月这段时期,其生命的主要驱力是被照料。婴儿饿了,妈妈喂奶,于是婴儿感到极大的满足感,弗洛伊德称之为获得愉悦体验。他认为母亲应该恰当管理孩子对这种愉悦体验的渴望,而这始于母乳喂养。喂养过度或者不足,都容易导致婴儿的口唇期固着(orally fixated),其中,喂养不足的口唇期固着婴儿长大后会形成被动型人格(passive personality),而喂养过度的儿童则会形成操纵型人格(manipula-tive personality)。在弗洛伊德看来,这种心理神经症存在的现实依据就是这些孩子表现出来的咬铅笔、啃指甲以及其他口唇指向性行为(orally oriented behaviors)。
在口唇期(oral stage)之后,弗洛伊德指出,基本的亲子冲突从婴儿被喂养得过多或过少过渡到了肛门期(anal stage)的如厕训练。带着尿布的婴儿不需要憋着大小便、直到找到厕所才能“解放”自己,他们享受着随时随处只要自己喜欢就“解决”的特权,这种感觉很舒服,甚至可以说很愉悦。这种不受限制、随时随地解决的自由充满了轻松与快乐,后来却遇到了挑战——父母开始提要求了。他们告诉孩子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上厕所才是恰当的,通常情况下要去马桶上解决。对于儿童来说,马桶这个东西非常古怪,它仿佛具有什么魔力,一下子把东西全部都吸进了无底洞。如果你站在儿童的立场上试着去想一想,就容易理解为什么他们那么不愿意接受如厕这“极其荒谬”的社会期待。儿童与如厕要求做斗争的常用手段有两个:想拉就拉,或是使劲憋着,从而形成了两种不同的类型:肛门便秘型(withhold)和肛门排泄型(expel)。
肛门便秘型儿童坐在马桶上,看着父母,什么也不做,他们常常就那么一坐几个小时,却故意不服从。相反,肛门排泄型儿童会一边看着父母一边尿裤子,他们大着胆子做父母不让做的事情,想做就做。这两种都是激怒父母的有效办法。弗洛伊德认为,肛门便秘型儿童长大后会变得过度自制,很容易成为强迫症类型的人;相反,肛门排泄型儿童则会发展出过于放任的人格特征,成为那种无视文化规范约束、不太负责任的冒险型成人。
想象一下弗洛伊德生活的时代,那是崇尚道德与规范的维多利亚时代,空气中弥漫着拘谨的味道。想象他出现在维也纳市中心的高雅宴会上,宾客们极其得体地与他低声交谈,询问他是做什么的,弗洛伊德从容不迫地谈起自己的性心理理论,阐述婴儿期受阻的性心理愉悦感将会发展成口唇期固着型人格或是肛门排泄型人格。尴尬瞬间笼罩了整个沙龙,却又被当时无所不在的得体与规范遮掩着,那会是多么让人难以想象的奇观。那天晚上的剩余时间也一定被一种集体无意识处处渗透着,大家一定都在心里嘀咕,该如何处理自己盘子里的香肠?饭后还要不要来一根烟?(www.xing528.com)
虽然弗洛伊德关于口唇期和肛门期的一些具体说法听起来相当荒诞不经,但其理论的核心却涉及对儿童发展的革命性思考。虽然实证研究并不支持弗洛伊德提出的喂养与口唇固着以及如厕训练之间的关系,但是却支持了弗洛伊德思想的核心理念,也即,早期亲子冲突的处理方式会对儿童的后续发展带来持久的心理影响。
以口唇期为例。婴儿不具有言语表达能力,也不会走路,他们完全依赖于照料者来满足自己的各种需求。试想一下,如果婴儿饿得直哭,却得不到照料者的回应会发生什么?相反,如果母亲过于无微不至,没有留给孩子足够的独立空间,也会对孩子的后续发展产生消极的影响。个体在成长的过程中,始终需要父母能维持好悉心照料与给其自由之间的平衡,无论在其嗷嗷待哺的婴儿期、偶尔离家的少年期还是渐行渐远的成年期。
肛门期作为一个发展阶段,现在听起来是相当荒谬的,但是弗洛伊德的内在理念仍然有其意义。任何曾经亲自训练过儿童如厕或是亲见别人做过这种训练的人都知道,这个过程实在非常折磨人。然而在父母和儿童之间,像如厕训练这种权力之争可以说每天都时有发生,更多的还有不要打人、温和一点、不许踢东西、要友好、别吃鼻涕等,甚至这些也只是父母传递出来的成百上千个社交期望中的少数几个而已。儿童必须学会说“请”,学会等待,在遇到自己搞不定的事情时控制自己不发脾气。大多数父母都会尽可能及时地将这些社会期望传递给孩子,因为孩子满足这些期望的能力将会直接影响到他们能否成为受人敬重的团队成员。
这就形成了父母想要尽快帮助孩子建立起超我,而孩子更愿意纵容本我之间的一场持久战,这场家庭战役常常会带来尴尬,只是在一些家庭中尴尬的程度更深一些而已。我们发现,社交尴尬的孩子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本我或者超我,有些时候是两者,都过于活跃——自我反而被淹没在那些过于强烈的感觉中了——从而会给父母带来一些独特的挑战。尽管存在这些挑战,尴尬家庭的基本故事脉络其实和其他家庭并无二致:父母要找到既能满足孩子本能欲望同时也能规范孩子与他人和谐相处的兼容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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