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士革一直都在这条战线上,你所听过的著名帝国,除了中国和印度,几乎全都在叙利亚,在大马士革留下过战争和文明的踪影。
随意回溯迷蒙的历史,那里永远有一个大马士革。她目睹了千万个帝国的枯骨,还将会见证千万个帝国的坟墓。对她来说,春秋只是一霎,十年不过弹指之间。她从不用岁岁年年来感受时间的流逝,而是俯瞰帝国的东升繁荣直至破败萧残。大马士革是一种永恒。
——马克·吐温
飘雪中的大马士革大清真寺。
大马士革,一个厚重的名字,一片文明的焦土。这里应该是有据可查最早的人类文明城邦所在地,7000年历史,地下埋着七座古城。它处于地中海东岸,古称沙姆地区,是连接亚、非、欧三个大洲的桥头堡;它有地中海畔宝贵的河流、耕地,是沙漠里的绿洲;它的周边,先后诞生了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是历史长河中宗教与文化交融的黄金古道。大马士革既是陆上丝绸之路的交汇点,又是海上丝绸之路的支点,古代往来的商队满载着香料和货物,据说令整个城市芳香四溢,所以古人又称大马士革为“麝香之城”。
俯瞰大马士革城和卡松山。
两名大马士革儿童在卡松山顶眺望。
大马士革还是穆斯林朝觐的必经之路。传说,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在朝圣的路上途经这里,当他在大马士革城北的卡松山远眺时,问仆人:“这里就是大马士革?”仆人回答说是,他牵着马扭头就走。仆人不解,问为何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却不进城?穆罕默德说,“人的一生只能进一次天堂,假如今天进入了这座人间天堂,那死后就进不了天上天堂了”。于是,公元7世纪伊斯兰教兴起后,这里成了伊斯兰教圣地,被生动地称作“真主花园”“人间天堂”。
位于哈梅迪亚市场内的可汗阿萨德·巴夏,原本是往来丝绸之路和朝觐路上的重要驿站。
儿童在倭马亚清真寺里玩耍。
大马士革城内的一处老清真寺。
从地缘角度,不难理解处在众多文明交汇点的叙利亚为何一直是“多事之地”。大马士革以西代表着西方文明,以北是奥斯曼土耳其文明,以东是波斯和亚洲文明,以南则是犹太文明。这有利于大马士革从文化上借鉴、吸收、保留其他文明的特点并自成一体,却也给这片土地带来了深重的苦难,正如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一书中所提及的,文明间(在地缘上的)断裂带将成为未来的战线。
大马士革一直都在这条战线上,你所听过的著名帝国,除了中国和印度,几乎全都在叙利亚,在大马士革留下过战争和文明的踪影。苏美尔、古巴比伦、亚述、波斯、马其顿、罗马、阿拉伯、蒙古、奥斯曼土耳其……就在奥斯曼帝国没落,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启人类现代史新篇时,叙利亚依然没能搭上和平的列车,《赛克斯—皮克协定》将中东版图以个人意志而非民族宗教渊源重新划分,叙利亚又被动地陷入了新的矛盾旋涡,直至今日都无安宁。很难用一两句话概括叙利亚“乱”的根源,所以也没人有办法“治”好叙利亚;得天独厚的地缘优势是叙利亚的“禀赋”,同时也成了叙利亚的“诅咒”。
作为一个外国人,我喜欢叙利亚,多于埃及、利比亚、突尼斯等其他阿拉伯国家,这个国家有美感,有内涵,有底蕴,有风骨,有让我们难以具象、无法摹状的爱的地方。
新年到,大马士革的基督教信徒点燃蜡烛,祈求和平。
阿兹姆宫位于大马士革老城里,原本是一个王宫,后来变成了一家重要的博物馆。
大街上,大马士革民众熙熙攘攘,平日里这里一片祥和繁华。
朱庇特神庙遗址就矗立在人们的生活中。
夜晚,宁静的老城街巷,仿佛能带人回到18世纪的中东。
站在卡松山顶,大马士革城星星点点,异常美丽。(央视张宇 摄)
(二)
这样极好的态度与此前听说的情况并不相符,但我理解,现在中国在中东地区更有影响力。
当日历翻到2012年,“阿拉伯之春”的脚步停滞了。突尼斯、埃及、利比亚完成了改朝换代,也门萨利赫政权也在海湾国家斡旋下接近权力移交,阿尔及利亚、约旦和部分海湾国家的街头暴乱在金钱和武力并用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下迅速平息,全世界的关注点都在叙利亚。
其实不难发现,美国等西方国家在经历“阿拉伯之春”初期发酵之后,还是拿到了这场运动的话语权——海湾国家、约旦等亲美政权都平稳着陆,也门也找到了新的代言人,“眼中钉”卡扎菲政权土崩瓦解,接下来就是拔掉叙利亚这根“肉中刺”了。梳理西方仇恨叙利亚的线条,相对比较清晰——作为苏联的传统盟友,叙利亚延续着与俄罗斯的准盟友关系,并拥有俄在地中海唯一的军事基地;在《戴维营协议》签署后,叙利亚是唯一同以色列保持战争状态的阿拉伯国家,以色列也仍占领着原属叙利亚的戈兰高地;叙利亚总统巴沙尔所属阿拉维派被认为与伊朗什叶派政权关系密切,加上什叶派控制下的伊拉克和黎巴嫩真主党,形成了严重威胁海湾逊尼派国家和以色列安全的什叶派之弧;在中东反恐等议题上,叙利亚极不配合美国,被后者列入了“支持恐怖主义国家名单”。有这么多周边国家和西方势力希望叙利亚政府倒台,那这个国家想不乱都不可能,所以西方和阿拉伯世界主流的预测都认为,巴沙尔政权必将在2012年上半年倒台。
我们也在开罗密切关注着叙利亚及周边局势。4月的一天,国内来电,希望我们中有一位能转战叙利亚前线报道。组织考虑到我在利比亚已经接受了考验,耳朵也被震伤,原则上希望我留守开罗,但是不巧,另外两位记者此前都去过以色列采访,护照上有了特拉维夫的签证,无法入境叙利亚。于是,国内询问我,能否再去一趟战场?我毫不犹豫,当即启程回国办理手续。
签证很快下来了,我踌躇满志地向大马士革进发!虽然在埃及、利比亚的经历让我已经有了一些做战地采访的经验,但叙利亚的形势更复杂,我预感到此行将是更严峻的考验。
4月29日,我乘坐伊提哈德航空,在阿布扎比转机飞大马士革。飞行途中,我遇到了一位中国空姐。在外国航空公司的国际航线上,能看到中国空姐让人倍感骄傲、亲切。我脾胃弱,飞机上要喝热水,她就很耐心地为我打水,其间做了简短交流。她之前在阿联酋航空工作,刚换到伊提哈德航空,能够先后在两个世界顶级的航空公司就职,业务的精干自不必说。我告诉她我是记者,要转机去叙利亚,她皱了一下眉头,忙别的去了。飞机临近着陆,她突然走到我的座位前,递给我一张紧急登机卡,一张伊提哈德航空VIP卡,说:“一旦你有危险需要撤离,就出示这张卡,我们的航班会想方设法让你登机。”虽然不清楚这张卡怎么用,但一股暖流还是涌遍我的全身。我很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下飞机的时候,她在机舱门口跟我道别:“祝你安全归来。”语气很平缓,很坚定。这时我深深地感到,在国外,同胞就像身边的亲人,给予人强大的精神力量。
迎着风沙,我第一次踏上叙利亚的土地。大马士革国际机场就像国内三线城市的小机场,没有起眼的现代化设施,草地上散落着叙利亚本国民航飞机,斑斑锈迹掩盖不住还在维护的痕迹,与阿联酋的豪华客机相比简直是古董。因为叙利亚局势不稳,叙利亚航空的航班现在只飞开罗、巴格达和德黑兰等少数国际航线,大部分飞机只能在这片土地上一直等待,一直衰老。
因为做了被盘查的充足思想准备,出关过程反倒显得顺畅,没有像突尼斯边防那样的勒索,也没有埃及海关那般贪婪,这里的工作人员衣装整洁、态度和善,虽然效率不高,但所有海关、边检人员都会在完成繁琐的工序之后,微笑地说一句“欢迎”。这样极好的态度与此前听说的情况并不相符,但我理解,现在中国在中东地区更有影响力。
哈梅迪亚市场里,一个儿童的脸上画上了叙利亚国旗。
(三)
别看有着壮硕的肌肉,手持冲锋枪一副大敌当前的严肃样,他们的骨子里其实住着一颗与军人职业不相匹配的孩子的心。
李逸达夫妇在候机大厅里迎接我,出了空旷的机场停车场,我们一路向大马士革城里风驰电掣。
整座城市似乎都没有什么现代化高楼,街道也不宽,社会发展程度看着还不如开罗,逸达说, 20年来这座城市几乎没啥变化。但好在,这座城市没有特别拥挤,显得很干净,即便是在风沙中,也没有飞扬的杂物。正在经历煎熬的大马士革,显得平静,昨天的四次爆炸使这里的人们陷入忌惮,街道上没什么行人,主要公共设施外围的石墩与检查站让人心有余悸。
马扎区的路边,一名儿童探头去喝直饮水。
我和联合国观察团团长同住在一个叫罗塔纳的酒店。联合国观察团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平日就是与政府会谈,然后去一些地区查看,团队里有来自各国的军人,包括中国人。但他们的作用并不显著,西方人主导的“观察”有明显的政治倾向性,一定程度上滋长了危机的加剧。
傍晚,我从酒店眺望着大马士革,陷入沉思。若没有历史的沉淀,没有英雄绝唱、红尘往事,这里也无非是一座沙漠中的城市,而暮霭中的清真寺因为文明和文化的照耀,砖砖瓦瓦也才不是被时间风化的标本,而是活了千年的生命。(www.xing528.com)
因为战事,很多重要机构外都设置了哨卡,需安检通过。
第一天晚上,逸达夫妇在“青年宫”为我举行了欢迎晚宴,这里本是大马士革一个重要的青少年活动中心,战争状态下,已经门可罗雀,但依然能够感受到这里的大气豪华。我在这里第一次品尝了加上打碎薄荷的柠檬汁,当地人称之为“polo”,这是当地最受欢迎的饮料,初尝感觉味道怪怪的,但越喝越好喝。久别逢知己,尤其是在这个特别的时期,吃什么都不那么重要,内心的温暖是最深的记忆。晚上回来,吃了半盒颜色深得异乎寻常的大马士革草莓,特别甜。逸达告诉我,再过一个月,应该就有大马士革樱桃吃了,以前在国内听水明主任提起过大马士革樱桃,这可是整个阿拉伯地区最美味、最享有盛誉的水果。
第二天,迎着在大马士革的第一缕晨光,我走出酒店大门。酒店在马扎区的一个半山腰上,连接着一条条曲径通幽的小路,两旁栽满了各式鲜花,显得格外精致。沿着小路都是两三层高的民宅,虽然都是灰蒙蒙的颜色,但独具匠心的造型让它们看起来并不土气,法国殖民者留下了不一样的文化基因。
太阳升高,地中海气候的炎热干燥开始显现。拾级而上,看着一位刚买了菜的老人走进了一个防卫森严的大门里,我没加思索也走了过去。叙利亚人的警觉让人吃惊,他们立刻在电话里逐级通告,这时我想走也走不掉了。我什么证件也没有,只有酒店的门卡,索性就说自己是旅行者吧,要说是记者,万一这是敏感机构,估计麻烦更多。
等待中,我就用阿拉伯语强装笑颜地与持枪的年轻人们聊天,尽力减少他们的敌意,也让自己放松下来。好在,最后一道警卫打电话告知我不能进去,让我有了一个回头走开的借口。有位叫麦基迪的武装人员一直和我说说笑笑,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还礼貌地摘了一朵大马士革玫瑰花送给我。我怕有刺,他就用手上的粗皮把刺撸掉。我问他结婚了没有,他说没,我问他为什么不结婚,他笑而不语,反倒让我把花送给前方路过的两个扎头巾的叙利亚女孩。别看有着壮硕的肌肉,手持冲锋枪一副大敌当前的严肃样,他们的骨子里其实住着一颗与军人职业不相匹配的孩子的心。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天我误入的地方,就是大名鼎鼎的叙利亚空军情报局。
大马士革樱桃汁多味甜,享誉中东。
(四)
当夜幕降临,城市的星星点点乘着地中海畔的微风扑面而来,人如同徜徉在缥缈夜空,俯拾时光点滴,吐纳浩瀚星云。
中国驻叙利亚大使馆坐落在大马士革的核心区扎马利克山腰上,抵达叙利亚的第二天,我在逸达陪同下拜访了使馆工作人员。
大使张迅是一位非常精干的长者,上海人,父母都曾是解放战争时期的上海地下党。他的气质与众不同,随和,幽默,但举手投足中又有一股睿智和坚定。武官任东风是一位非常谦和的人,心地善良,但对待工作有一股韧劲儿,对安全形势有独到见解。公参冯彪是北外的学长,业务能力很强,经常带着使馆人员到坊间调研,要知道中国使馆对面的美国大使馆因为安全原因已经闭馆很久了,他值得尊敬。
使馆人员不多,但见到大家还是倍感亲切,尤其还有一批年纪相仿的师兄弟,方敏、李鑫、吕品、关博,还有大使秘书袁泉……大家经常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为我在叙利亚的生活提供了很多帮助,带来了很多欢乐。
扎马利克区再往北,就是对大马士革极为重要的卡松山。从中国周易的角度来说,大马士革北倚卡松山,南邻巴拉达河,是凝气聚财的风水宝地,大马士革虽历经战火,但文明不断繁衍、生生不息,或许也是冥冥中的注定。越往山上走,道路越陡,房屋也越是简陋,仿佛走进了大马士革的贫民窟,这里聚居着阿拉维派的民众。
阿拉维派是一个教义接近于什叶派的伊斯兰派别,信众以能征善战著称,但因教派独异、人口较少、行为彪悍,在历史上始终被排斥在叙利亚主流社会之外——奥斯曼帝国时期国家禁止阿拉维人上学,只让他们在塔尔图斯、拉塔基亚这样的沿海地区从事耕种和海防;后来法国殖民者来到叙利亚,成立了五个地区军事纵队,其中四个都是以阿拉维人为主组建。直到巴沙尔的父亲哈菲兹上台,阿拉维人在叙利亚的状况才得以改善,一部分人进入到大马士革这样的大城市生活。但豪放不羁的天性是难以改变的,阿拉维人多数还是效力于叙利亚的军队、警察和政府机构,对政权高度忠诚,但经济地位不高。
行走中,一辆小汽车冲我猛地开过来,然后在我眼前急刹车,在接近30度的陡坡上停了下来。司机是一个憨态可掬、体壮如牛的青年,他摇下车窗户大声与我打招呼,但口音太重,我着实听不明白,只知道他很热情。后来,他走下车炫耀了一下别在腰间的手枪,并着急地反复用蹩脚的阿拉伯语普通话告诉我,他是总统保镖,现在要去保护巴沙尔了。就这样一个穿着褴褛、一脸大胡子的年轻人,假如不是看到枪,我真的不会相信他是叙利亚版的“中南海保镖”。后来,他着急去上班,匆匆与我告别。看着他娴熟的车技和驾驶的胆量,我相信他没有吹牛。这个人是我在叙利亚认识的阿拉维人中的典型,文化程度低,大脑回路短,性格爽朗直率,品性醇厚忠诚。
大马士革的很多普通民居依山而建,从城市望去,颇具立体感。
卡松山是大马士革的主山,向北一侧分布着众多军事哨所和设施,向南一侧则可以俯瞰整个大马士革城区。以前在山顶的公路旁,开着很多能够一览全城风景的餐厅,仿佛坐在空中楼阁里,俯视着真主花园——而当夜幕降临,城市的星星点点乘着地中海畔的微风扑面而来,人如同徜徉在缥缈夜空,俯拾时光点滴,吐纳浩瀚星云。
据说,在伊拉克战争期间,叙利亚敞开国门接纳的很多难民,就居住在卡松山顶,他们靠提供某些非法服务赚取微薄收入维持生活。但当2011年战事初起,反倒是许多叙利亚人成了难民,逃亡国外过起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巴沙尔的保镖娴熟地将汽车停在接近30度的山坡上,与我们谈笑。
从酒店俯瞰卡松山夜景,星星点点,犹如镶嵌在黑幕上的宝石。
(五)
未来的日子里,我将独自面对的是“圣战”分子,是不知潜伏在何处的明枪暗箭,是不在乎牺牲平民生命的恐怖袭击,这比北约空袭利比亚要恐怖得多,这是一种莫名的恐怖。
大马士革的主要街区,遍布着巨大的水泥墩,很多道路已经封堵,还有一些只留下一个小口子,警察逐车安检通过。有一天,我们来到叙利亚中央银行,它就位于大马士革的市中心,防御工事尤其森严,墙体上还能看到明显的大弹坑。逸达告诉我,过去一年的袭击主要都是在外地,首都核心区只在一周多前发生过一次武装袭击,有人清晨扛着火箭筒攻击了中央银行。我大吃一惊,就连火箭筒这样体积的武器都已经运进城了,暗流涌动,安全已如此脆弱!
果不其然,更大的恐怖袭击随后就来了。5月10日是个礼拜五,就在整个大马士革还没有从梦乡中苏醒的时候,两声巨响让所有人不知所措。这巨响像极了我在利比亚时听到的北约投弹的声音,只是声音更大,更闷,还带着回音和大地的颤抖。人们都被惊醒了,但除了零星的警察,谁也不敢往街上跑,包括我。电视里随后报道了这起袭击事件,两辆载有自杀式炸弹的汽车在大马士革南边较偏的格扎兹区一个十字路口引爆,有55人当场死亡,372人受伤。电视上播出了爆炸后现场血腥的画面,看了直让人反胃。看着满身是血的伤者,听着无辜受害家庭的哭诉,我感到一阵心酸。未来的日子里,我将独自面对的是“圣战”分子,是不知潜伏在何处的明枪暗箭,是不在乎牺牲平民生命的恐怖袭击,这比北约空袭利比亚要恐怖得多,这是一种莫名的恐怖。
格扎兹区安全机构被炸以后,我来到现场采访。
面对这次骇人听闻的袭击,国际社会一片哗然。美国《基督教箴言报》注意到,在联合国安理会上,美国表现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不再栽赃巴沙尔政府,而将矛头对准了反对派。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称,“叙利亚反对派已经开始使用武装叛乱的战术,如自杀式爆炸等,这是不可接受的。这种发展趋势将导致美国和西方盟友难以继续向巴沙尔政权施压”。
事件没过两天,叙利亚安全部门又宣布,5月份连续在境内多个城市挫败恐怖阴谋。其中最大一起,是11日一名恐怖分子驾驶满载爆炸物的小型巴士,企图在阿勒颇市沙阿尔区制造恐怖袭击。在遭遇安全部门拦截后,该恐怖分子引爆了身上穿的自杀式炸弹背心,但未能引爆车上炸药。安全部门随后拆除了车上的四个爆炸装置,爆炸物共计1.2吨,当量超过了5月10日发生在大马士革的两起爆炸装置的总和。
当时,正面与叙利亚政府军对抗的多是平民和倒戈的军队,手段还算温和,使不出这类极端方式。舆论很快将矛头指向“胜利阵线”(又称“努斯拉阵线”)。当地人说,“胜利阵线”是属于逊尼派的“圣战”组织,它第一次出现在民众视野里是2012年1月份,此后接连策划多起恐怖事件,造成惊人的伤亡。从北部前线回来的叙利亚军方人士讲,他们并不怕平民反对派,也不怕倒戈军人,这些人是有诉求的,惜命怕死。但“胜利阵线”不一样,他们参战即抱着必死的决心,就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与这样的“圣战”分子打仗“令人恐怖”。
爆炸后,路边墙头增设了瞭望岗哨。
叙利亚国民议会召开会议。
“胜利阵线”头目名叫阿卜·穆罕默德·朱兰尼,据传出生在叙利亚戈兰高地,伊拉克战争期间曾前往巴格达周边参加反美“圣战”。叙利亚局势一乱,他又带人回到叙利亚开辟新战场。“基地组织”领导人扎瓦赫里此前号召叙利亚及周边国家的武装人员拿起武器,争取“叙利亚战事的胜利”。伊拉克内政部也监控到,有一部分武装人员已经从伊拉克进入叙利亚。时间恰好都是2012年1月。
一直对巴沙尔政权口诛笔伐的中东媒体,也在爆炸事件发生后表达了深深的忧虑,报道认为恐怖袭击给世界敲响了警钟,“华盛顿开始相信,目前叙利亚的局势正有向近年来的伊拉克局势靠近的趋势,伊斯兰极端分子已经来到了叙利亚这片新的恐怖沃土”。
即使安全形势恶化,五年一次的议会选举还是如期举行了,大马士革设了很多投票站,整个投票过程都是在严密的安保下进行的,井然有序。社会名流们热衷于借机在电视中抛头露面,提升知名度,没有人想挑战巴沙尔家族的权威;所谓的温和反对派成了媒体焦点,政府给他们的生存空间有限,稍一越轨就会被相关方面带走,实际上这些反对派对于真正的街头革命者来说,是毫无关联,也更无影响力的。
唯一对选举有些政治和现实影响的是库尔德人群体,他们聚居在叙利亚国土的东北部,一方面保持着族群的相对集中,保留着在该地区一定的自治能力,另一方面又明确效忠中央政府,得到巴沙尔政权的庇护。叙利亚与伊拉克的库尔德人聚集区相连,所占土地油气资源丰富,分别是两个国家主要的外汇来源地。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没有实体国家的民族,库尔德人群体长期存在着独立的诉求,所以巴沙尔政府表面上与境内库尔德人合作共处,实际上也处处提防、严密监控、保持高压,谨防其羽翼丰满后与土耳其、伊拉克境内的库尔德人联合起事。所以在采访中,我的真实感受是,只有库尔德人是真的带着意见来参加选举的,但他们又佯装顺从,敢怒不敢言。
夜幕下,滚滚浓烟腾空而起,大马士革不再安全。
一位叙利亚人,向着麦加的方向虔诚祈祷。
初到叙利亚,感受到这里不愧是文明多样性的沃土,残酷的政治斗争,复杂的社会矛盾,多样的武装派别,以及其后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和若隐若现的大国身影,推动着叙利亚危机一步步滑向深渊。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