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结：实践启示与未来研究展望的局限性

本章考察了审计师在审计报告中使用敬语的信号传递效应，即审计师在审计报告中使用敬语是否释放了审计独立性受损的信号。本章发现审计师在审计报告中使用敬语和上市公司交易状态改善、财务重述的概率都显著正相关。此外，相比于习惯性敬语，选择性敬语和上市公司交易状态改善（财务重述）之间的正相关关系更强。本章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1）审计师在审计报告中使用敬语反映了审计师和审计客户之间的相对地位差异，内嵌在敬语之中的等级关系最终导致了低水平的审计独立性，拓展了关于审计独立性影响因素的研究范畴；（2）本章对审计报告中不同称谓选择（敬语或实名）的经济后果进行了分析，深化了学术界对文本内容决策有用性的认识，并为语言（不同语言或一种语言的不同方言）如何影响公司决策和审计行为的这一支文献提供了新的经验证据（Chen et al.，2017；Du，2019a）。本章还在以下两个方面和以往研究有所区别：（1）本章以处于财务困境的ST、*ST、PT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此类上市公司有着强烈的动机虚增会计利润；（2）本章聚焦于我国资本市场，根据Schipper（1989），不完善的正式制度和审计行业的激烈竞争使审计师独立性更容易受到损害（Shleifer，2004；Xin and Pearce，1996）。

除“引言”部分介绍的理论贡献以外，本章也具备一定的实践启示。第一，根据研究结论，在审计客户面临着业绩压力（退市风险）的情况下，内嵌在敬语之中的相对地位差异会导致审计师更容易被审计客户影响，从而帮助客户掩盖虚增会计利润的行为。从这个角度来看，以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和证监会为代表的监管机构应当充分重视审计报告中不同的称谓选择（敬语或实名），并恰当地评估其对审计独立性乃至审计质量的可能影响。第二，根据本章的研究结论，审计报告中称谓相关的文本内容蕴含着关于审计独立性的增量信息，可以作为财务数据的补充，以帮助财务信息使用者判断真实的审计独立性水平。对于投资者而言，这一研究结论有助于他们结合审计报告中称谓相关的文本内容做出更加合理的投资决策；对于审计委员会成员和独立董事而言，则对他们选聘和解聘会计师事务所也具有一定的启示作用。第三，根据本章的研究结论，选择性敬语和习惯性敬语的信息含量是有差异的。具体而言，相比于习惯性敬语，选择性敬语更多地反映了审计师和审计客户之间的相对地位差异，和低水平的审计独立性联系更加紧密。因此，本章的发现可以引导投资者和监管机构关注审计师在审计报告中使用敬语的动机，基于选择性敬语而不是习惯性敬语，正确制定和及时调整自己的投资决策或监管方向。第四，中国的ST、*ST、PT制度强化了上市公司虚增会计利润以避免被强制退市的动机，这也增加了财务丑闻发生和审计独立性受损的可能性。那么，将会计利润作为一项至关重要的退市标准是否恰当？^[6]证监会在未来的时间里可以对这一问题重新进行思考。

本章存在以下两点局限性有待未来研究进一步探讨。首先，审计独立性只是商业伦理的一小部分内容，未来研究或许可以关注其他经济代理人（例如董事会成员、分析师和保荐人）对公司内部人使用敬语，及其对（审计独立性以外）商业伦理其他方面的影响。其次，本章聚焦于中国资本市场，进而发现审计师在审计报告中使用敬语和ST、*ST、PT上市公司交易状态改善、财务重述的概率显著正相关，本章的研究结论可能适用于高权力距离的亚洲国家（例如日本、韩国），但是审计师在审计报告中使用敬语对审计独立性（审计质量）的不利影响是否也存在于低权力距离的欧美国家，还有待进一步检验。因此，本章的研究结论在推广到其他国家时需要格外谨慎。

附录10-1　变量定义

续表

【注释】

[1]根据未报告的实证结果，在2003—2013年期间，ST、*ST、PT上市公司OVER_DUM的均值为0.08，其他上市公司OVER_DUM的均值为0.04，前者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高于后者（t＝6.75）。(www.xing528.com)

[2]详细参见以下网址：http：//finance.sina.com.cn/stock/y/20090519/19106246890.shtml。

[3]详细参见以下网址：http：//www.cninfo.com.cn/finalpage/2017-11-17/1204145737.PDF。

[4]根据审计意见的不同，审计报告可以划分为以下五类（DeFond et al.，2000；Wang et al.，2008）：（1）标准无保留审计意见；（2）带强调事项段的无保留意见；（3）保留意见；（4）无法表示意见；（5）否定意见。第（1）种类型通常被称为标准（清洁）审计意见，第（2）～（5）种类型统称为非标准（不清洁）审计意见。

[5]正如社会语言学家所指出的，除相对地位较高的个体以外，人们也会对陌生人使用敬语以表示礼貌（Keshavarz，2001；Qin，2008）。当审计师出具审计报告时，他们通常已经对审计客户进行了长时间的审计工作，并且熟悉审计客户。正因为如此，以往研究认为，审计师在审计报告使用敬语主要是缘于他们和审计客户之间的相对地位差异，而不是出于礼貌（Zhao，2014）。

[6]除中国资本市场以外，很少有其他国家将会计利润作为退市标准（Macey et al.，2008；Jiang，Wang，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