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电影的类型叙事能否引发强烈的喜剧效果,归根到底要看喜剧人物塑造得是否成功。周星驰喜剧电影的迷人之处,在于描画了诸多卑微但执着的底层小人物;冯小刚喜剧电影的特异之处,在于塑造了一批充满游戏调侃精神的平民角色。而对于束焕而言,人物也始终在其电影创作中居于核心地位,如其所言,“一个电影编剧,其实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写人,人物就是故事,人物就是结构,人物就是主题”[25]。
从塑造手法上看,束焕擅于从人性的欲望与缺陷出发来刻画喜剧形象。例如,电影《爱情呼叫转移》与《港囧》中,喜剧叙事的展开都源于主人公想要摆脱味同嚼蜡的婚姻生活的欲望。在束焕看来,喜剧效果的产生源于人物自身为满足某种欲望而付出不相称的代价。其次,束焕的人物形象塑造还体现出二元对立的反差式结构,这一结构在三部公路喜剧片中表现得最为显著。一方面,三部电影都设置了正面人物与反面人物的阵营对立。另一方面,在正面阵营中,束焕又根据阶层/职业/年龄/趣味/智力等方面的不同,塑造了徐朗/王宝(《人再囧途之泰囧》)、徐来/蔡拉拉(《港囧》)、武空/唐森(《大闹天竺》)三组富有反差与张力的喜剧搭档。从总体上看,束焕的电影剧作成功塑造了如下两重人物形象。
第一重形象是以徐朗、徐来等为代表的中产阶级/精英阶层。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与当下许多以小人物为主角的喜剧电影不同,束焕的电影剧作基本都是以我国现代化进程中的中产阶层/精英群体为主角,描画他们的情感状况与生存境遇。例如电影《火星没事》中,主人公罗秉文是经历丧妻之痛、情感缺失的公司白领,偶然间得知自己的养子是火星人,并由此引发了一连串的喜剧事件。当然,束焕所塑造的最为经典的中产精英角色还要属徐朗(《爱情呼叫转移》《人再囧途之泰囧》)/徐来(《港囧》)这一组人物形象。这三位人物的共同特点是人到中年、事业有成,但却被日常生活围困,纷纷面临家庭危机与情感裂隙。这组角色在束焕的描画、后经由徐峥的反复演绎之后,已经成为当下中国电影中深入人心的喜剧形象。
第二重形象则是以王宝、蔡拉拉为代表的讽刺型人物。这一类角色在束焕的电影剧作中并没有处于核心地位,而是通常以中产精英主角身边的辅助性角色出现的,常常在喜剧效果营造中担当重任。这类角色是诺思罗普·弗莱(Northrop Frye)所总结的智力或地位低于普通人的“讽刺”人物。在《批评的解剖》一书中,弗莱曾指出:“如果主人公论体力和智力都比我们低劣,使我们感到可以睥睨他们受奴役、遭挫折或行为荒唐可笑的境况,他们便属于‘讽刺’类型的人物。”[26]电影《人再囧途之泰囧》中,以卖葱油饼为生、行为憨傻且以非主流形象示人的王宝与职业精英、举止得当且形象高冷的徐朗构成了阶层/智力/形象上的高低之别。尽管这种“衰憨二人组”的设置不免有过于漫画式、平面化之嫌,但的确能够更易于在各种反差中有效地营造令人捧腹的喜剧效果。相较之下,电影《大闹天竺》虽然也塑造了武空/唐森的二人组合,但喜剧效果却不免有些逊色,一定程度上在于除了阶层悬殊之外,两个角色的其他性格差异并未鲜明地刻画出来。(www.xing528.com)
颇有意味的是,在束焕所塑造的人物形象中,作为主角的精英阶层在地位/智力等方面常常凌驾于讽刺型人物之上,但后者却常常面对前者扮演着情感拯救与精神反哺的角色。电影《港囧》中,不学无术、憨态可掬的蔡拉拉是姐夫徐来寻找初恋情人与重温青春理想道路上的绊脚石,但最终却帮助后者刺穿了青春怀旧的幻象,重回家庭的正轨。电影《人再囧途之泰囧》中,王宝在影片前半段一直是影片的笑料所在与徐朗的霉运克星。但随着两人逐渐由冲突走向和解,王宝的朴实正向的价值观也在感染着徐朗,最终将其拯救出欲望泥淖,帮助其完成回归家庭与找回自我的心路旅程。值得思考的是,王宝的被矮化以及他对于徐朗的拯救,一定程度上还是立于中产阶层制高点上对于底层形象的一种想象与剥削。这种想象与剥削或许在《大闹天竺》中表现得更为明显。在束焕所改写的这则“现代西游”中,唐僧与孙悟空的经典师徒形象被改写为唐森/富二代与武空/草根底层的阶层对立。前者在现实生活中以强拆等手段对后者进行生存剥削,后者却历经千难万险帮助前者取回可以继承遗产的真经。在两部影片的末尾,两个来自不同阶层的角色均达成了和解,营造了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然而一个难以掩盖的事实是,影片中的底层人物始终是作为没有主体性的他者而被呈现、消费与利用的,正如唐宏峰所言,“上层文化总是通过对下层文化的想象和塑造,来重获自身的平衡”[27]。
此外,需要指出的是,束焕的电影剧作中尚且缺乏较为鲜明有力的女性形象。电影《爱情呼叫转移》中,尽管主人公徐朗曾在相亲场景中体验过被女性围观与审视的滋味,但轮番登场的性格各异的女性角色一定程度上还是沦为男性的凝视对象。电影《港囧》中,初恋情人杨伊更是直接作为主人公徐来的欲望客体而成为整部影片的叙事驱动力。而前妻(《爱情呼叫转移》)、安安(《人再囧途之泰囧》)、蔡波(《港囧》)等几位妻子形象,或者是男主人公心生厌倦时决绝而别的对象,或者扮演着浪子回头时重新停靠的港湾。女性形象的单薄,或许是束焕电影剧作中的遗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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