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山
(安徽大学徽学研究中心)
摘 要:本文记录了休宁三十二都小连口汪氏文书的寻获过程,考证出了其出自村,整理细分出了文书的种类,叙述了两次赴实地调查和确认出自村的过程,将归户的文书还原到它们得以产生和保留的原生态实地,访问了文书的归户主人,记录了在实地调研中获得的口碑资料、文字资料和场景实态,实现了文书资料与之的勾连及两者之间的互补。
关键词:汪氏文书 出自村 小连口 调研
2002年5月3日,我在休宁获得了一批文书,有好几包,其中有一包经最初整理,标号为“020503C”,初步判断是出自休宁的。2011年时,我开始整理出版《徽州文书》第五辑,这一辑将收入部分休宁文书。2011年10月下旬,我系统整理了“020503C”包文书,经过艰苦的文书归户性的确认后,我发现这包文书中除了一册《休宁方氏〈契白簿〉》外,其余皆归为一户,为汪氏文书;根据文书中的《清光绪十九年十一月汪仁叙立断骨出卖苗山契》《民国十一年十二月韩长发立推税单》《公元一九五一年五月三十一日小连口村第三组汪胡养缴还赊销大米收据》《公元一九六四年四月八日小连口村第二小队全体社员致屯溪茶叶公司感谢信》等进行考证,我判定此汪氏应该是休宁三十二都二图小连口的汪氏,出自村应该就是现在休宁县汪村镇的小连口村。故我将这户文书的归户名就定为“休宁三十二都二图小连口汪氏文书”,这户文书共有195份,最早的是《清乾隆四十四年四月汪长从立断骨出卖苗山契》,最晚的是《公元一九六四年五月四日弟汪足意致表哥书信》;内容丰富,包括了26个种类(见下表)。
既然案头已经考证出了这户文书的出自村,下一步就是要到实地进行确认。
2012年8月6日,我为了中国徽州文书与韩国安东文书联袂交流展的事情而提前来到屯溪——此展由我倡议并具体牵线、联系而促成。当天下午,适逢黄山市城市建筑勘察设计院因为休宁县的乡村规划之事要与休宁县政府对接协商,得知我就在屯溪,休宁县县长金涛和陈继腾院长特邀我参加,到会的还有休宁县常务副县长吴旭光、休宁县旅游局局长等。会上,金县长突然提出如果我有时间可到休宁汪村镇的石屋坑看看,说那是一个革命红色老区,又位于新安江的源头,休宁县政府正考虑进行开发,想听听我的意见。金涛是安徽大学哲学系1989年毕业的,与我是同校、同系、同专业,毕业之后又分配在中共黄山市委讲师团,和我同一个单位,加上他父亲金传达是黄山市一位德高望重的文人,出版过好几本颇有影响的著作,对我一直很关心、很爱护,故金涛一毕业我们就相处得很好。在我主持黄山市社科联工作期间,金涛对我的工作很支持;我调到安徽大学之后,他先当了屯溪区区委常委、宣传部长,后当了黄山市文化局局长,对我的研究,特别是对我开展徽州乡村的田野调查有许多实际的、具体的帮助与支持。2010年后,他到休宁县当县长了,我很是为他高兴,一直想为他做点事情,也为休宁县做点事情,但他总不轻易麻烦我。这次他既然开口了,我当然欣然应允,答应第二天就去。
图1 休宁县汪村镇小连口村远景照(2013年7月17日摄)
当天晚上,我回家查看了一下地图,发现去石屋坑要经过小连口,马上萌发顺便进行《休宁三十二都二图小连口汪氏文书》出自村的调研的念头,便连夜做功课,为调研做准备。
第二天,我去了休宁汪村镇,在考察了石屋坑之后就调研了小连口村。兹将我当天调研的日志照录如下:
8月7日,周二:今天要去休宁的石屋坑,顺便去小连口。上午9时左右,陈继腾院长带着院里的设计人员,分两辆车,接到我后,先到休宁县城,会合上休宁县的旅游局局长,还有休宁县电视台的人等,再一同去汪村镇。约11时,我们到达汪村镇镇政府大门口,镇党委书记兼镇长汪海清和一位吴姓女副镇长已经在等候我们了。我本是坐陈继腾的车的,见汪村镇的干部也开了一辆车,我就提出换车。
我坐上汪书记的车,一上车,我就与他聊天。得知汪海清系汪村人,在这一带工作了近20年。问到小连口村,他说到石屋坑要经过;问到小连口有无一个名字叫汪胡养的人,他回答不知;再问是否知道一个名字叫汪足意的人时,他不无惊讶地望着我说:“你怎么知道汪足意这个名字的?他是我的亲姨父啊。你以前来过这里啊?”然后告知汪足意是小学老师,退休后就住在小连口。我很高兴,提出等看了石屋坑之后就去他姨父家坐坐,喝喝茶,让汪海清帮助联系,并告知不要说我知道汪足意这个名字。……
到了石屋坑,我参观考察了此村。这是一个自然村,属于汪村镇田里行政村,是一个红色老村,曾是中共皖浙赣三省省委所在地,原属于婺源,1949年划归休宁;主姓是胡姓,是婺源清华的胡;还有余姓,也是婺源的。辞别时,田里村的胡村长还送我一壶山茶油。
离开石屋坑,回到小连口村时,已经中午12时30分了。我们在一个桥头停车。我下车,要汪海清陪我去他姨父家,叫陈继腾等带上相机同行,要求其他人在路边等。
汪海清走在前头,我们过桥,临河边的是一栋新房子,我估猜不是这家;拐到后面就有一栋老房子,果然汪海清用当地土话对着老房子喊了2声,只见一个光着上身、白净净、很有精神的老人应声从屋里面走了出来。汪海清对着老人,手指着我,说了几句当地话,听不懂,意思该是介绍我。老人当即回进了屋,我们也随之进去:他在张罗着要泡茶。我进屋看了看,就提出请老人坐下,我们聊天。关于坐的位次,我们有了一番推辞,结果还是老人坐在厅堂八仙桌的左位,我坐右位,汪海清则搬了一张竹椅靠桌边坐,陈继腾等站着。我递了烟,然后问老人的名字,被告知叫汪足意。问:“您是海中毕业的吧?”汪足意老人说:“是啊。”“您是1960年到1962年夏天在休宁的海阳中学读书的吧。”老人说:“对啊,是夏天在海中读书的。你怎么知道的?”这时,汪足意和汪海清都露出了惊讶的脸色,陈继腾也用疑惑的眼神望了一下我。我保持平静,继续询问汪足意。问到老人父亲的名字,被告知叫汪胡养;问其叔伯有几人,回答说:“我父亲是老大,二叔叫丁养、三叔叫顺养。”问:“汪少山是谁?”回:“是我爷爷。”问:“小连口汪家的族谱还在不在?”回:“早没有了。”问:“您家里还有没有族谱或者老的书、信、契纸等?”回:“早搞掉了,被人家卖掉了。”这时,老人拿出一包立群牌的烟,递了一支给我。我点好烟,接着说:“当年您在海中读书时,平均每个月都要给你父亲写一到二封信,有汇报学习的,有是要钱的,这些您可都记得了?”汪足意老人又是一番地望着我,然后笑笑地摇着头说:“这都多少年了,我哪里还记得啊。”我停了停,说道:“是啊,也是缘分。您这里我下次还要再来,再来的时候我还要来看您,带给您几张当年您写给父亲的信的照片。也只能是照片了,原件是不行的。”闻此,汪足意显得既高兴又增添了几分疑惑,对我欲言又止,有点惊讶得不知所措的样子,在场的汪海清也一样。我马上说:“你们也不要问我是怎么回事,反正我是大学教授,是研究历史文化的,包括研究调查地名、村史、汪氏宗族等等,到时候我和你们联系。”
图2 2012年8月采访汪足意老人
接着,我开始察看汪足意的房屋,看到墙上挂着汪足意的光荣退休证书,还有汪足意和妻子的合影照。问:“老伴在吗?”回:“早死了,有好多年了。”问:“有几个孩子?”回:“两个儿子都住在村里,我是一个人过。”这时,汪足意指着一直倚靠在大门口的一个中年妇女说:这就是我家老二的媳妇。我提出要看看汪足意现在的字迹,他找来了一本手抄电话号码本……
临别,我向汪足意提出:“汪家族谱没有了,您能不能将您祖上的情况,从上一直到您下辈的情况理一理,写出来,能理到哪一辈就到哪一辈,包括名字、出生年、死的年等,越细致越好;再就是看看能不能写一下小连口的村史,比如汪姓是什么时间迁来的、从哪里迁来的、村里过去有什么大事等,都写出来;您是老师啊,我们是同行,您完全是可以写的。”汪足意顿了顿,说:“好,我试试,就怕写不好啊,有些情况我也是搞不清楚,还要问问。”我说:“对啊,就是要您再想一想,再在村里问问,调查调查。”
在门口,我与汪足意、汪海清、汪足意的儿媳妇四人合影……
辞别汪足意老人,在返回的路上,汪海清一直在疑惑与吃惊,我则笑笑地对他调侃说:“怎么样,知道这么多的事情,我这个教授当得不容易吧?!你看我头发都白了。”
中餐在汪村镇食堂吃的,胡村长等在。菜非常非常好啊,都是绿色食品、正宗山里土菜。印象最深的是石屋坑的冷水鱼,鱼头分为两半,汪海清先夹给我一半,另外一半给了陈继腾。那鱼头鲜啊,鲜得甚至都有一股药味,我过去从来没有吃过如此鲜的鱼啊……
图3 2012年8月小连口村调研合影
第一次到小连口采访调查汪足意,收获就很大。为了兑现承诺,我一直考虑第二次去小连口……
2012年11月,我冲洗了10幅汪足意写给父亲的信的照片,交给汪海清,由他带给汪足意。
2013年7月17日,适逢第五届全国“徽文化”研究生暑期学校在徽州实地考察结束,我留下了参加本期学习的我的2位硕士研究生高筠(安徽大学哲学系2011级)和付丁群(安徽大学徽学研究中心工作人员、安徽大学哲学系2012级),要她俩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随我一同进行田野调查。当天下午,适逢黄山市城市建筑勘察设计院陈继腾院长要带来自杭州的几位从事雕塑的人去石屋坑设计雕塑,我就提出再安排一辆车子,同往。于是我就邀上了黄山学院图书馆助理研究员赵懿梅,带着高筠、付丁群,先考察了休宁县流口镇的茗洲村,再到小连口调研。兹将高筠整理出的当天调查记,照录如下:
2013年7月17日星期三(www.xing528.com)
今天,第五届“徽文化”研究生暑期学校闭学了,学员都疏散了,而我们在刘老师的带领下开展的调研则进入第二天。
早上8点半左右,我和付老师——付丁群,虽然在师从刘老师的界别上我是比她高一届,但她是安徽大学徽学研究中心的老师,年龄也比我大很多,所以我们都称她为付老师——从屯溪交广大酒店搬到了离老师家和屯溪老街都很近的老街苑宾馆。这是老师和陈继腾院长昨晚帮我们预订好了的。每次到徽州来调研,老师都为我们设想得很周到,不让我们为食宿操一丁点心。陈院长也是古道热肠的好人,我来屯溪好几次了,每次住宿问题都是陈院长帮助解决的,他还不辞辛劳地陪着我们一起参与调研。对陈继腾院长,我们真的真的很感谢他啊。
安顿好了之后,我们就电话联系了刘老师,他让我们上午好好休整,并为下午的调研做好准备。中午,我们步行到了老师家,聊了一会天,老师还问了我们宾馆环境怎么样,空调有没有问题。我把昨天在呈坎调研的照片拷了过来,然后就一同去楼下的小餐馆吃了一顿简单但丰盛美味的午餐,餐费当然是刘老师付的,一直如此的啊!吃过午饭,我们就各自回去休息,约定好2点钟在老师家楼下集合。
下午2点,我们和老师以及赵懿梅师姐会合,与陈院长及另外几人分坐两辆车向流口镇茗洲村进发。过了黟县的渔亭,我们岔进一条山区公路,两边的景色都很好啊。在到达一个路口时,我们都停下,刘老师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要陈继腾院长的一辆车径直去汪村镇的石屋坑,我们则拐进著名的茗洲村。
茗洲的历史悠久啊,文化底蕴也很厚,著名的《茗洲吴氏家典》就出自这儿,凡是学习和研究徽州的人都会知道也是必须要读这本书的;茗洲的茶叶也是非常有名的啊……
下午15时40分左右,我们到达了茗洲村,村长,也是葆和堂茶业有限公司的老总张位海已经在茶厂的门口等候我们。看来刘老师与张村长很熟,一番简单的介绍之后,张村长就带我们看村子。
沿着小路走了一阵,我们来到了一条溪边,刘老师介绍:这就是率水的上游,是新安江的源头。河水真的清澈见底啊,河下鹅卵石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一条条线似的鱼儿穿梭在石头缝中,河边还有一位老奶奶带着她的孙子正拿着塑料盆在捕小鱼。刘老师和赵师姐都迫不及待地下到了水中,感受这烈日下难得的清爽。受不了这种诱惑,我也脱掉鞋子,踩入水中……
沿河边往下走,我们遇到了一群放完竹排在岸边休息的村民。我和付老师都是第一次见到竹排,兴奋地想站上去拍照,结果发现一脚踩上去竹排很容易下沉。在张村长的帮助下,我们总算站到了竹排上拍照。我们没经验的笨拙样子都被岸边的村民尽收眼底,等我们从竹排踏回岸上,其中一位老人突然来了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把我们给惊着了。一看,这位老人没有什么特别啊,也就典型的山里老农的样子。老师问他是哪一年出生的,他告诉我们是1949年出生的……
离开茗洲,我们坐车继续朝汪村镇进发。17时18分,我们终于来到刘老师确定的这次调研的重点村小连口村,这次是要再次访问汪足意老先生。
刘老师直接带着我们来到溪边的一栋老屋,敲了一下门,没人应声。于是我们到村子周围寻找,没一会儿,在河边一处房子旁,我们找到了一位老人,衣着很是整齐,长衣长裤,不像许多村民在这个季节都是赤着上身。他正是汪足意老人,正和孙女在一起。他向我们介绍说这处房子是他大儿子家,然后热情地把我们迎进了我们之前敲门的房子,即他自己住的家。
刘老师首先跟汪老寒暄了一番,然后就进入了采访正题。17时23分访问开始。以下是两位的问答内容(刘老师简称刘,汪足意简称汪)。
刘:“小连口现在有多少户人家?”汪:“有80多户人家,将近400人口。”刘:“这么多户人家中除了汪姓,还有没有别的姓?”汪:“外姓都是外面来的人了,解放后这里来了姓韩的,姓盛的,姓方的和姓倪的。姓盛的是从流口来的,姓方的是从鹤城来的。”刘:“鹤城的哪一个自然村姓方最多?”汪:“鹤城有个村叫方家,那里姓方的比较多。”
图4 2013年7月再访汪足意老人
说着,汪老起身到里屋,拿出一叠资料给刘老师,说:“去年你来的时候要我写一下我们宗族的情况,我问了一下,就写了这些,你看看。”我们跟着刘老师看了给的资料,主要是汪老亲手写的一本汪氏族谱,标题是《阅吾族之宗谱》。刘老师显得很高兴,当即要我们拍照,然后继续与汪老聊天。
刘:“您本人是哪一年出生的?”汪:“1944年出生的。”刘:“您爸爸是哪一年出生的?”汪:“他是属牛的,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就100多岁了。”刘:“您爸爸是哪年去世的?”汪:“我爸爸去世距今已经有30多年了。我17岁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刘:“您有没有个祖先叫汪少山?”汪老马上翻看了一下族谱,说:“汪少山是我祖爷,我们喊他太爷爷,是87代。”刘:“汪少山的爸爸叫什么名字?”汪:“我搞不清楚。”刘:“是不是叫汪廷俨?”汪:“这我不知道。族谱上面没有记录了。”刘:“有没有个叫汪乾康的?”汪:“有,是我爸爸一辈的。”刘:“您的祖上有没有名字叫汪观子和汪神子的?”汪:“我不知道了,现在的这个族谱是从汪少山开始的,汪少山以上的我就不知道了。”
停了停,刘老师看了一下自己带的本子,上面有需要询问的内容,再问汪老:“你可知道你们家族在清朝后期民国早期有做木材生意的?”汪老马上说:“有,是在杭州。”刘:“有没有汪乾康这个人?”汪:“有,就是这个房子的人,他就在杭州做木材生意。我们是过继来的。”刘老师没有听懂,问:“是你爷爷过继过来的?”汪:“是我爸爸过继来的。”刘:“您爸爸就是汪胡养,他过继给谁?”汪:“我搞不清楚了。”刘:“或者这么说,你们家在杭州做生意的人叫什么名字?”汪:“叫乾康,就是你说的那个。乾康就是这家的。乾康后来死掉了,然后我爸爸,也就是汪胡养,就过继过来了,过继给乾康的爸爸做儿子。”刘老师还与汪老交流了一下,然后刘老师要我记下:“这就是说,汪足意爸爸和汪乾康是同辈的。汪乾康曾经随父在杭州做木材生意,后来死在了杭州,之后,汪足意的爸爸就过继过来了,住到了这栋房子,这栋房子原是汪乾康家的。”对此,汪老点头认同。刘老师接着问汪老:“木材店的店号您记得么?汪同发宝号的名字有没有听过?”汪回答说:“不记得了。”刘:“汪乾康死后,你爸爸就没有再做木材生意了?”汪:“是的,乾康死后,木材行也随着他的死而倒闭了。我爸爸是一直务农的,没离开过小连口,一直呆在小连口。”刘老师笑了笑,说:“您也是啊,一直呆在小连口。您海中毕业以后,第一年干什么?以后又是干什么了?”汪老回忆地说:“我是1962年毕业的,在家务农了5年,1969年以后当了民办学校教师;先在小连口干了10年,后来在汪村镇周围村庄的各个小学轮流干,最后是上大连学校,都是当小学老师;2001年4月学校由民办转公办了,转正第二年我就退休了,退休时我57岁,是病退。”刘老师问汪老现在家人的情况,汪老告诉:“大儿子和媳妇在杭州萧山打工,小儿子在黟县县城打工,小儿媳就是黟县人。大儿子出了车祸,装的假肢,孙女(我们见到的女孩子)是他的女儿。大孙子是黄山学院毕业的,在杭州工作,现在被公司派驻到嘉兴搞电脑工作。”
这时候,陈院长、汪村镇的方恒忠镇长,还有老人的孙女等一行过来了(据说汪村镇的书记汪海清在休宁县城开会,不能来)。我们和老人的孙女聊了一会儿,得知她叫汪乐巧,在池州学院上学,开学就上大三了,刘老师还教导她要好好学习。接着,刘老师指着汪老对陈院长等介绍说:“他的爷爷辈在清朝后期和民国早期的时候是在杭州做木材生意的,还成立了木行,是徽商的后代。”汪老跟着说:“对。我家里现在这个桌子、椅子和案几都是当年从杭州运来的。乾康当年死后,他的棺材也是用水运运到溪口,再请人抬到小连口的。”刘老师又说:“其实,我还知道,当年你爷爷辈的人开木行还不是一家开的,而是与姓吴的、姓程的、姓张的、姓王的等几家联合的开的。”汪老听了,又有点茫然,说:“小连口在解放前就只有我们汪姓的,如果是其他姓也一定是别的村的。”刘问:“你们这里有姓吴的吧,他们是哪里比较多?”汪:“有,上大连都是姓吴的,下大连也是。”刘:“那么我猜你的祖上当年就是和上大连或者是下大连的吴姓等合伙到杭州做木材生意的。”汪老马上说:“有道理,过去我们小连口的人和大连结为亲家的很多。我妈妈和我妻子都是上大连的人,都姓吴。”刘:“你们祖上包括乾康他们做木材生意,是买了这一带的木材,砍了以后,再放排下去卖,还是直接就在外面买卖木材?”汪老说:“这一带也有,外面也有。我们这里的木材是通过水运运到屯溪。”刘:“最近这十几年是不会有木材卖了,在20年前,你们的木材主要是卖到哪里?”汪:“解放后我们的木材都是卖到休宁林业局,卖给木材公司。汪村就有个木材收购站。”刘:“你们这里除了木材之外还有茶叶。在你刚毕业的那时候,小连口的茶叶是卖到哪里去的?”汪:“那时候卖到汪村茶站。”刘:“汪村茶站的茶叶是给谁的?”汪:“是给休宁茶叶公司的。汪村茶站也是属于休宁茶叶公司的。”刘:“你们小连口人有没有直接跟屯溪茶叶公司发生关系的?”汪老想了想,说:“有,我爸爸那时候就将小连口的茶叶直接挑到屯溪去卖。”刘:“就我所知,你们小连口村人过去跟屯溪茶叶公司的关系很好。”汪:“嗯嗯,是的。在解放前,我们小连口还有人在屯溪当茶叶老板的。解放初期,在人民公社没有成立之前,小连口的茶叶还有挑到景德镇、婺源等地去卖的,但是屯溪去得多。”刘:“您还记不记得在1964年的时候,您曾经代笔帮助小连口生产队写过一封给屯溪茶叶公司的感谢信?”汪老笑了,说:“可能写过,我记得有这一回事。但具体写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刘:“当时是哪个叫你写的?”汪:“是队长,名字叫汪利康,也是我堂叔。”停了停,汪老接着说:“现在这里我们辈分最高的就是我叔叔了。我搞的这个谱系,就是问过了我叔叔以后才整理好的。”刘:“您叔叔叫什么名字?”汪:“叫汪正康,是汪利康的哥哥,今年80多,将近90岁了。”刘:“你们每年的茶叶收入怎么样?”汪:“我是不采茶了,茶场都分给大儿子和小儿子了。大儿子一家最近两年茶叶年收入六七千元是有的。我是靠退休工资生活,每个月2 150块钱。退得早就吃亏了,职称都没评呢。我的这点退休工资还要支援儿子、孙子、孙女,日子过得还是紧巴巴的。”刘:“粮食不够吃吧?”汪:“是的,都是靠买,自己一点都没有。我们这里田本来就很少,现在还有许多是荒了,以前的吃粮靠买,现在更是要靠买了。整个小连口村基本都是如此。”刘:“您老伴哪一年去世的?”汪:“去世都有20多年了。我妈妈都去世有50多年了。”
这时刘老师和汪老一起看了一下族谱,汪老说自己的谱名排行是洪字辈,孙子是叶字辈。刘老师笑着问:“汪老,你爸爸为什么给你取名汪足意啊?”汪也笑笑说:“我妈妈是20多岁时结的婚,一直到30多岁都没生育,快40岁的时候才生下我,因此我父母都觉得很不容易了,也很满意了,就给我取名足意。我家就我一个男丁,另外是一个妹妹。”……
18时25分,我们辞别了汪足意老先生,坐车到汪村镇镇政府,晚上是在政府食堂吃晚饭的。晚餐安排了2桌,刘老师、陈院长、赵师姐等和方镇长一桌,我和付老师等在另外一桌。菜很好,我吃得很多……
晚上8点半左右,我们坐车返回屯溪。车开到一半,快22时的时候,我们惊喜地发现路边竟然搭了个临时戏台,吸引了好几百位附近的村民。他们站得密密麻麻,专心致志地欣赏着台上精彩的古装戏演出……
充实的调研活动就这样结束了。我们是空着手去的,却带着沉甸甸的收获归来。
图5 2013年7月访后合影
高筠写的调查记我只是根据我的记忆作了少数文字的补充、修改与完善,变动了一下语言叙述形式。
第二次在小连口的调研时,汪足意先生还拿出了自己写的《阅吾族之宗谱》,其中成册的部分我们仅仅拍了照,他让我拿走的是几页初稿。这些都是与汪氏文书有内在关联的资料,我扫描了初稿,加上拍摄的资料,以“汪足意撰《阅吾族之宗谱》”为名,作为附,一并收入《徽州文书》第五辑中。
[1]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近代徽州归户文书与报刊资料的整理与研究”(项目批准号:16JJD770002)系列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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