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前面已经提到,齐家文化的发展与东部地区发达的文化有大致同步的发展水准和文明化进程。但是,齐家文化地处西部,还是有许多发展上的不同特点和发生不同的变化。因此,它在玉器文化上也存在一些明显的不同点。这些不同,有可能是基于原始宗教观念的不同或者是基于信仰的发展变化所致。
齐家文化玉器与其他玉器文化一般现象的相同表现,主要是在礼玉观念上接受了东部地区的影响,而又有所发展。我们一直还是坚持这种观点,即齐家文化在接受玉器礼器观念的同时,有变化地发展了这个观念。一般地说,齐家文化玉器在器物的种类上就鲜明地不同于其他文化,保持了自身的特征。形成了齐家文化玉器的一套自身风格。这方面,我们早有一些认识和论述。[15]
青海民和喇家遗址2003年发现并确认了广场上的祭坛,这个发现使它居于与红山文化和良渚文化可以大致相同或相当的地位和水准上。所不同的是,喇家遗址祭坛上的M17,不算规模巨大,但是规格还是高的,随葬的玉器就表现了喇家遗址有较多的非成品玉器,如玉料、半成品、下脚料等,呈现了与其他文化颇为不同的风格样式。[16]不管怎么说,它的等级仍然还是齐家文化所见最高的,并且是非常重要的。可是为什么要使用一些并不被我们今天看好的非成品的玉制品,这是我们一直在思考和分析的问题。我们也曾经试图想解读这个问题。我们提出了一个玉器制作过程中的玉器与脱离了制作过程的玉器的划分,还提出了一个臆想的概念,就是制作完成投入使用的玉器有一个开光的仪式,玉器才成为法器。[17]不知道我这个认识是否能够得到学界的认同,但是不管怎样,我们是注意到了齐家文化玉器在原始宗教性质上的特殊意义。其实,作为原始宗教法器的玉器,它是一种巫的媒介物,它本身就是具有通天达地媒介的作用和意义,所以,如前面已经提到的,玉璧本身就已经具有通天达地的特殊功能了,因此也许可以不需要再有玉琮的重复使用,不需要再多此一举。
还有玉器在房址里出现的现象,这也是其他文化难以见到的情况。在一个看似没有特殊情况、不具备特殊性质的房址里,出现了玉器,而且有的还是特定放置在一起的。喇家遗址F4的东壁下出土了多件玉器,其中包括两件玉璧、两件玉料、一件石矛,在这部分白灰面墙壁的上面还有黑色的一部分墙面,目前由于保护情况上的原因,不能够辨别这是什么壁面,也许是一个什么家具一类的设置吧,但是还并不能肯定。玉器放置在这个位置的墙角居住面上,是否可以理解为是如同贡品一样的玉器放置,我们也还完全不能做出理由充分的判断来。但从器物的组合看,玉料或许已经是一种可以等同玉器的物件形式了,属于一种器物。在喇家遗址的齐家文化中,玉料大概具有可能和玉器同样的地位,这是我们过去根本不能够想象的。而从原始宗教学的角度,也许就可以帮助我们认识。
原始宗教学,从理论上和实际的民族调查资料,以及历史资料和考古出土资料出发,对于原始宗教的发生、发展,包括很多表现和特殊现象,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工作,对于考古学也有很多新的启示、帮助和借鉴意义,尤其值得考古学家加以重视。
有学者从原始宗教学的研究认为,民族学资料表明,中国各民族原始宗教的专职巫师皆无使用玉做神具的现象和痕迹。[18]巫以玉事神并不是一个普遍的现象。这说明,使用史前玉器的巫师,与古代的和现代的民族学材料并不能相互印证。当然这也并不表示否定史前玉器的原始宗教性质的存在,也不说明史前玉器与后代的各民族原始宗教毫无联系。
考古发现和原始宗教学的研究表明,在中国大约公元前3000—前2000年这个特殊的被称为“玉器时代”的时期,恰恰是在原始宗教方面有着更为重要的和特殊的意义,玉器与原始宗教有直接的更密切的联系。巫与玉的结合,完全是中国史前社会独特发展演进的结果,巫以玉为灵物,巫—玉—神的关系,从发展来看,有一个演变的发展过程。即从天人混一的世界观,发展到天人分立的世界观,再到天人合一的世界观,最后是天神高于地神的观念。[19](www.xing528.com)
齐家文化重璧轻琮现象,是石崇拜与玉崇拜的复杂关系变化与分化之结果。前面我们已经提到,根据我们的理解,玉璧代表了天神,我们还认为,灵石代表的是地神。我们这里所理解的灵石,与过去人们所一般认为的单纯生殖崇拜意义的灵石,[20]既有一定关系,但又并不完全是一回事。我们理解的灵石,它包含生殖崇拜,又不仅仅是生殖崇拜的含义,它是自然崇拜,是石崇拜,是基于万物有灵的自然灵石,是地神的体现,也就代表了地神。因此石崇拜与玉崇拜是相对的,它们有一定的对立关系。在齐家文化来说,玉崇拜是一种外来影响产生的新观念,又是从石崇拜中间分化出来的,是高于自然石崇拜观念的意识形态。
玉料是未加工的玉质原料,在一定意义上还是具有自然石含义的,所以也可以认为玉料还具有石崇拜的含义,玉料也就可以认为还有地神的含义,因而玉璧与玉料就可以是相对的组合或组配。就我们的理解,如前面所述,玉琮逐渐改变了它的使用地位,便逐步走向消退,慢慢退出了历史。如果认为是以玉琮礼地,玉琮是地神的象征,那么也是因为齐家文化出现的玉料取代了玉琮的现象,相应地可解读重璧轻琮这种变化。
我们认为,灵石就是自然石,喇家遗址及一些其他的齐家文化遗址里,都有考古发现的这种自然形状的灵石崇拜的现象和遗物。灵石崇拜的延续和发展(羌族一直保持白石崇拜的风俗),使齐家文化具有与其他文化所不同的特征和玉器发展的某种变化。这是我们尝试解释的齐家文化重璧轻琮现象的原因之一。这个变化了的玉琮失去重要性功能的现象,后来还传承给了商周时期。随后,中国玉器文化中,玉琮淡出了,玉璧却强烈地巩固了地位。
需补充一点,喇家遗址出土玉料的一个非常值得我们注意的现象就是,它的尺寸都几乎为拳头大小的状态,一般为10厘米左右,形态椭圆或接近方正。其实,这是已经有过一定初步分割加工和修正加工的“玉器”了,并不是真正的没有固定大小的原始玉料。真正的大型的原始玉料,实际上我们还没有在发掘中见到过。而且,这种大小合适,拿起来方便的玉料,正好比较更适合手握,它握在手里,就成了“器”。这样来理解,也就是如同我们说到的与原始宗教关系密切的遗物中的细石器,它具有的延续从前的古老物件一样,这种适合手握的玉料,表现了玉的原始宗教灵媒价值,又保留了较原始的形态特征,既是自然形态的物质,也就有自然灵石的含义,既有初步的加工,也就有特殊媒介作用,既是天成的玉,是灵媒,又是天然的石头物件,其蕴含可谓丰富。
从喇家遗址出土玉料的观察与分析,我们看到一些未解之谜,其实是有可能通过原始宗教学的分析和思考,获得一定理解和解答的。同样的,关于下脚料等的其他一些情况,相信也是可以最终找到一定答案的。限于时间,我们暂时还没有得到更多的认识,有待时日再做深入,也待有更多学者的参与和讨论。
回过头来看,喇家遗址F4存放的2件玉璧与2件玉料,就是比较合适的组配,以玉璧礼天,以玉料礼地,可恰好完备呈现。另外从工艺角度来理解,玉琮加工钻孔复杂困难,玉璧相对简单容易,这是一个工艺从简单到复杂,又从复杂到简单的演变过程,很符合事物的客观发展规律。历史就是很多事物在一定的时间框架中的综合影响而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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