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绘手写文明与心灵的清净化

大约十多年前，中国文坛在王蒙先生的倡导下掀起一阵作家学者化的热潮，其后，也不断能见到学者散文、学者写作的一脉清流。而前不久，就在沙尘暴肆虐北京的那一天，在中国美术馆里，一批当代著名的学者集中展现了他们的书法作品。这次“北京当代著名学者书法展”以其无法比拟的文化重量而成为空前绝后的艺术行为。在参展学者中，几乎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文化重镇，张中行，谢冰岩，文怀沙，季羡林，启功，任继愈……二十二个各立一方的名字静静地以出生时间序列在书法展简介册上，一路翻下来，几乎就是一册中国二十世纪思想史的见证者与缔造者索引。于他们而言，书法是等身著作间的放松和呼吸，也是著作后人格力量的涵养与支撑。书法与学问之间，呈现出相互推动和促发的奇妙关系。

二十二位学者中，我最熟悉的应是季羡林与王岳川两位先生，他们在这个系列中处于年龄的起始与末尾。又因为他们同在燕园，更给人一种传承之感。季老的字信笔写来，其赤子之心宛然可见，情切意柔而生气盎然，看过之后竟似与季老神交已久。而王岳川先生的行草作品不但有书卷气，更能看出专业书法家对他的影响。从中，既能见到文人的温润，又颇得狂放之气，敦厚中不失流利。

王岳川作为这次著名学者书法展的张罗者之一，对书法和学者书法有着独到的领悟。他说，这次参展的学者大多已经年高，其中不少大师级的人物已经接近封笔。读这些大师的书，看他们的字画，能领略到极为博大、幽深和空阔的精神境界。看他们的字，是与伟大情怀的一次遭遇，是很高的精神享受，也是极好的参悟的机会。但是，令人担心的是，中青年学者中工于字画者已经鲜有其人，文人字画已经接近失传。虽然时代已经进入到后传播文明中，而学者仍然能坚持经典性的写作，但古老的、充满馥郁之气的“手写文明”却几近凋零。书法之死并不仅仅是一个艺术门类的伤痛，它暗示着汉语之死的忧虑。而学者书法的断档，也让书法一门失去了文化假借和知识泉源。(www.xing528.com)

王岳川先生把书法看做人的心电图。他说，书法讲究形美、意美和心美，通过对形美的追求，能抵达意美的境界，然后引导着人心向美向善。目前，一批学者正联合起来向教育部门呼吁，在大中小学里设立书法课程。北京大学也拟于艺术学院里设立书法研究所，传播手写文明，强化人文教育。这对目前极为匮乏的人文教育是一个极有意义的补充。

沙尘暴尘埃落定之时，八大处的带黛群山又现于北窗。文化乃至社会短暂的浮躁并不可怕，怕的是那些真正蕴藉文化特质的事物的消隐。在以崇敬的心情与学者书法抵牾的时候，自我心灵也得以提升，精神的沙尘也得以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