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统一思想的发展与演进

泛非主义先驱美国黑人马库斯·加维最早提出了建立统一非洲大国的设想。泛非主义的最终目的是建立“泛非联邦”或“非洲合众国”。

非洲知识分子支持非洲统一，早期主要代表有尼日利亚的艾迪耶·戴尼加(Adeoye Deniga)、莱蒂普·索兰克(Ladipo Solank)和黄金海岸(今加纳)的J.E.凯斯利·海福德^[1]等。戴尼加教授在题为《需要西非联邦》的小册子中，提出了自己关于非洲统一的思想。1920年5月，海福德在阿克拉成立了“英属西非国家议会”，有来自尼日利亚、塞拉利昂、冈比亚和黄金海岸的代表与会。海福德宣布： 同英属西非的知识界一样，我们渴望促进我们人民之间的统一。你们知道统一的重要性……同样的方式，我们人民正在认识到统一的重要性。尼日利亚与冈比亚、冈比亚与塞拉利昂、塞拉利昂与黄金海岸等已经携起手来。在索兰克的领导下，“西非学生联合会”于1924年成立。“西非学生联合会”的旅馆变成了来自全非洲的学生与来自安第列斯群岛、美国的学生交流他们思想的中心。随着1930年海福德的逝世和随之英属西非国家议会的衰落，“西非学生联合会”实际承担了后来者的作用，为未来的西非提供了重要的领导人。^[2]

1945年的第五次泛非大会在谋求非洲大陆政治解放的同时又明确提出非洲统一的主张。激进的泛非主义者恩克鲁玛是这一思想的忠实继承者。“对恩克鲁玛的泛非主义思想有很大影响的是帕德莫尔，他也是个泛非主义者，而且更注重以西非为核心实现统一的目标。”^[3]在《非洲必须统一》一书中，恩克鲁玛系统地提出了建立非洲统一国家的方案：“一个统一的非洲，即非洲大陆的政治和经济的统一——必须实现三个目标： 第一，我们必须拥有一个以大陆为基础的全面经济计划……第二，我们必须确立一个统一的军事防务策略……第三，我们必须采纳一个统一的外交政策和手腕。”即实现非洲大陆的“经济、国防和外交的一体化”。^[4]

“在泛非主义作为解放运动的历史上，从1950年到1965年可以称为恩克鲁玛时代。恩克鲁玛通过讲话、行动和榜样，动员非洲解放运动及独立国家的领导人起来为泛非主义的事业而斗争。他在加纳独立的当晚宣称： 如果加纳的独立不能和非洲大陆的完全解放联系起来，这种独立是没有意义的。”^[5]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1958年4月，在恩克鲁玛的直接推动下，第一次“非洲独立国家会议”在阿克拉成功举行，会议宣布“我们要进一步强调并声明我们之间的团结、我们对非洲未独立国家的人民的支持以及我们同所有国家的友谊。我们决心在国际事务中保持我们的目标和行动的统一”^[6]。同年9月，阿尔及利亚共和国临时政府成立，恩克鲁玛率先承认。10月，几内亚独立，恩克鲁玛给予大批援助，帮助几内亚走出经济困境。12月，在阿克拉召开第一届“全非人民大会”，并且围绕争取非洲独立与实现非洲统一这一主题通过了一系列决议，号召非洲各独立国家为建立“泛非联邦”或“非洲合众国”的泛非主义最终目标而奋斗。1960年和1961年的第二、三届“全非人民大会”又通过了《关于非洲统一的决议》和《关于非洲统一和团结的决议》。

在恩克鲁玛的推动下，1958年，非洲第一个国家联盟“加-几联盟”成立。1960年，“马里联邦”成立；同年，恩克鲁玛又与当时刚果(金)政府总理帕特里斯·卢蒙巴签署了一个秘密协议，决心结成“加-刚联盟”。1961年，“卡萨布兰卡集团”成立，恩克鲁玛也做了许多切实有效的工作。1962年，由于新老殖民主义的干涉，非洲有“巴尔干化”的危险，面对这一严峻形势，恩克鲁玛已不再提倡建立地区性联盟，而要求立即实现非洲统一。1963年5月，恩克鲁玛在非统成立大会上疾声呼吁：“我们现在的目标是实现非洲统一。机不可失，一定要现在就联合，要不就灭亡。我相信凭着我们的决心和共同努力，我们会在这里为非洲大陆各国的联合奠定基础。”“人民赋予我们这一神圣使命，我们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如果我们对待非洲统一问题表示一点点犹豫或迟缓，我们就是辜负了人民对我们的期望。”^[7]但是，恩克鲁玛的主张只得到塞古·杜尔^[8]等极个别人的支持。会议决定最终成立一个相对松散的组织——非洲统一组织。1964年，在非统第一届首脑会议上，恩克鲁玛再次提出建立“非洲合众国”建议，依然得不到与会的非洲领导人的响应。(www.xing528.com)

在一个被纷争复杂化的大陆，非洲统一主题已经支配着所有政治的讨论。大陆统一被看作反对帝国主义和新殖民主义势力的武器，被看作建立真正独立的工具，也被看作维护那种独立的一个未来保证。^[9]《非洲的自由》认为，只有依靠统一我们才能确保非洲真正地治理非洲，只有依靠统一我们才能确信非洲的资源为非洲谋福利。^[10]“随着非洲国家的独立，大多数非洲国家的领导人宣布忠于泛非主义思想……然而，实际上，这些国家所面临的内部问题使大多数政治家视泛非团结为一长期的目标，而不是在最近的将来就能实现的东西。”^[11]其实，非洲国家领导人几乎无一例外地都主张非洲统一，只是在具体如何实现统一的观点上，存在着很大的不同。恩克鲁玛观点激进，要求尽快建立政治、经济和军事的全方位的“非洲合众国”或苏联式的“非洲国家联盟”；而坦桑尼亚总统朱利叶斯·尼雷尔^[12]、尼日利亚总统纳姆迪·阿齐克韦^[13]、肯尼亚总统乔莫·肯雅塔和阿拉伯埃及共和国总统加麦尔·阿卜杜勒·纳赛尔^[14]等多数非洲领导人则主张逐步实现非洲统一。

纳赛尔认为，非洲国家之间更强大的联合和更紧密的合作，对加强它们作为发展中国家的外交影响和经济力量是十分有利的。^[15]纳赛尔建议建立一个非洲共同市场，敦促在科学和文化领域合作，还表达了渴望建立一个非洲间的组织。纳赛尔最后断言非洲统一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实现。^[16]尼雷尔说过：“联合起来，甚至结成集团，我们就不会那么软弱了。我们有能力在许多方面互相帮助，每个国家都能从中受益。作为一个联合起来的集团，我们可以从完全不同的地位出发面对富国。虽然它们为了本国经济的健康发展可能不需要我们中的某一个，但是它们不能与我们全体切断关系。”^[17]但是尼雷尔支持的是逐步统一，他以自己惯有的明晰而又简洁的语言讲明了这个道理。他说，一个人盖房子，不是从屋顶开始，而是先打好地基，然后一砖一瓦盖起大厦，最后才盖屋顶。在建好房屋的时候，就会加上屋顶，即非洲的统一。1959年，纳姆迪·阿齐克韦也说过：“在全部的非洲统一能够实现以前，必须采取一些实际可行的措施。”“已经为他们的主权斗争了许多年的一些国家的政党，是不可能将他们的主权交给一个含糊不清的组织的，而仅仅由于我们觉得需要在一起工作。”换句话说，他不支持任何超国家组织来实现非洲统一。这些认识形成了后来尼日利亚处理非洲统一的理论基础。^[18]1960年，尼日利亚前总理阿布巴卡尔·塔法瓦·巴勒瓦声明：“建立一个合众国吗？开始谈论任何诸如此类的事情肯定为时过早。尼日利亚刚刚获得独立，它丝毫不想把自己的主权交给任何其他人。”肯雅塔也表达了同样观点：“我想首先看到的是统一的联邦的东非，然后才是整个非洲的统一。”^[19]

事实上，非统的创立是“卡萨布兰卡集团”和“蒙罗维亚集团”之间相互妥协的产物。“激进”的“卡萨布兰卡集团”把全非洲政治的一体化看作确保非洲独立和解放的唯一切合实际的道路，而为了保持现状的“保守”的“蒙罗维亚集团”想要的只是在统治阶层中一些形式的联盟和自愿的合作。“温和”的国家希望在非统的旗帜下依靠该地区国家来提升它们的合作、在一定的领域相互协调它们的政策和行为以及减少彼此间的冲突，从而保持它们的完全独立和领土完整。

“卡萨布兰卡集团”和“蒙罗维亚集团”这两个集团的分歧不是仅仅关于非洲一体化战略的不同，而是更多在历史观、政治观的本质上区别。两个集团的不同是，“卡萨布兰卡集团”认为非洲落后是殖民主义、种族主义和帝国主义造成的恶果，“蒙罗维亚集团”则不这样或不完全这样认为；“蒙罗维亚集团”把帝国主义只看作殖民主义，而“卡萨布兰卡集团”则重视帝国主义更多的阴险的含义和更深层的根源；“卡萨布兰卡集团”支持发动和动员非洲大众反抗帝国主义的统治，而“蒙罗维亚集团”则支持与帝国主义合作以反对进步的非洲领导人和他们的社会主义盟友；“卡萨布兰卡集团”支持通过建立一体化取得大陆的进步性的转变，而“蒙罗维亚集团”则支持通过国家间的合作取得逐渐的变革。以上两集团的斗争最后是以支持“保守”的“蒙罗维亚集团”而结束。“蒙罗维亚集团”在1963年5月的非统成立大会上构成了绝对的多数。大会更多地采纳“蒙罗维亚集团”想法。非洲国家集团间的两分的境况一直盛行，这相当大地限制了非统在非洲和国际事务中的作用。^[20]“非洲统一组织”名称中的“统一”，则是妥协的产物，即“逐步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