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推定要求：被告人举证之例外情状

在多数国家，受无罪推定原则的保护，被告人在诉讼中可以保持沉默，不得被迫自证其罪。在通常情况下，被告人无须承担举证责任。但当控方的举证责任达到一定程度，对被告人利益构成威胁时，法律也不应阻止被告人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主动向法庭提供证据。因为，当控方提供的证据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如果被告人仍然保持沉默，他将面临不利推定。所以，在刑事诉讼中，被告人承担有限的证明责任，并不违反无罪推定原则。不过，要求被告人承担举证责任，只能是无罪推定的例外情形。被告人承担举证责任的例外情况通常由法律作出明确规定，或者由法官自由裁量。一般来说，在具备以下情形时，被告人应承担一定的举证责任：被告人的行为已经构成表面违法状态；控方已经收集到基本证据，证明被告人有罪；基于公平的考虑，有些证据由被告人掌握，或者证据距离被告人很近，由被告人举证比控方举证更加便利。举证责任例外性的规定，反映了国家刑事政策的价值取向偏向于打击犯罪。基于证明上的客观需要，以及特定时期治安状况的考虑，立法可以对举证责任作出一些例外性的规定，不过，例外性规定不应在证据规定中占据主导地位。

英美法系学者普遍认为，证明责任分配不存在一般标准，只能在综合若干分配要素的基础上作个别性决定。根据英美法系学者的观点，控方承担证据责任不是绝对的，被告人不承担证明责任也不是绝对的。在对具体案件中分配举证责任时要考虑以下因素：①政策；②公平；③证据所持有或称证据距离；④方便；⑤盖然性；⑥经验规则；⑦请求变更现状的当事人应承担证明责任，等等。^[19]换言之，在平衡各种利益的基础上，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况，在举证责任的分配上可以突破控方举证的原则性规定，由被告人承担有限的证明责任。在刑事诉讼中，控方并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承担举证责任，被告人也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承担举证责任，举证责任的分担关系到诉讼价值平衡问题，具有一定的灵活性。证明被告人是否有罪的责任由控方承担，这属于英美法系证明理论中的 “金线规则”，但英美法系国家在立法上或司法实践中，对此多有例外性的规定，英国目前至少有29部法规规定了举证责任的例外情况。^[20]在英国的司法实践中，被告人必须对下列情况承担证明责任：“如果他以不在犯罪现场、当时神志不清或者自卫等为由进行辩护，则被告必须提出事实证据来支持他的申辩。在某些情况下，法律规定某些特定行为可因一定事实 （如占有毒品） 推定为犯罪行为，并且被告人承担无罪申辩的义务。”^[21]由此看来，即使在非常重视对被告人权利保护的英国，在特定条件下被告人也要承担一定的举证责任。不过，被告人仅仅承担提出证据的责任，并不承担说服责任，更不承担证明自己有罪的责任。

在法国的司法实践中，法院的判例主张由控方承担证明责任，但也支持被告人在特定情况下承担一定的证明责任：“法院判例尽管主张检察院应当举证证明具备 ‘法有规定’ 的犯罪构成要件并且证明诉讼未因完成时效或大赦而消失，但是，判例似乎也主张应当由受到追诉的人就其提出的 ‘具有证明效力的事实’ 负举证责任。”^[22]“具有证明效力的事实” 不仅包括被告人积极主张的事实，而且包括被告人否定控方主张的事实。在法国，被告人对以下情况负举证责任：①受追诉方主张其有 “正当辩护理由”……②在涉及不可归责于当事人的事由……③如果被告方为摆脱其责任，援引足以使犯罪实际上不可能存在的事实，对这一事实也应由被告方提出可以证明其存在的证据。^[23](www.xing528.com)

在美国证据法上，对下列情形，被告人负举证责任：①如果被告方在辩护时提出被告人患有精神病或不适于接受审判，被告应对此提出证据加以证明；②如果制定法规定，在没有合法授权、正当理由、特殊情况或例外情况下，实施某行为就是非法，那么被告方就有责任举证说明存在合法的授权、正当理由、特殊情况或例外情况；③如果被告方主张其行为曾取得许可、出于意外事件、受到胁迫、出于自卫等，此时便负有举证证明上述情况的责任；④如果被告方意图推翻制定法对某些事实的推定，或者意图援引法律条文中的但书、例外或豁免，这时被告也负有举证责任。^[24]由此看来，控方举证是英美法系证明责任分配中的 “金线规则”，但在立法或司法实践中，有许多例外性的规定，在特定的情况下被告人也承担一定的举证责任，关键是合理确定被告人举证责任的范围。我国刑法中规定被告人承担举证责任的条款比较稀少，仅对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财产来源不明罪、非法持有类犯罪的举证责任作了例外性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