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料、调味品,也是人们日常生活离不开的重要食品。北朝时期,所加工的饮料、调味品主要有酒、奶酪、醋、酱、豉、盐、糖、植物油等,其加工方法分为发酵和制造两大类。
一、发酵
北朝时期,利用发酵加工的饮料、调味品有酒、奶酪、醋、酱、豉等。
(一)酿酒
我国是世界上酿酒最早的国家之一。相传夏禹时,一个名叫仪狄的人开始造酒,《吕氏春秋》和《战国策》中就有相关记载。还有一种“仪狄作酒醪,杜康作秫酒”的传说,是说仪狄始作黄酒,杜康始作高粱酒。河南汝阳县,相传为杜康酿造“秫酒”之处。据殷墟的发掘,我国早在3200多年前的殷商武丁时期,已经能用麦芽制成酿醴(甜酒);20世纪70年代,在河北藁城台西商代遗址中,曾出土酿酒作坊遗址和酵母遗迹[957],表明当时能用谷物发霉制成曲,再发酵酿酒。殷商时期,至少能制作两种酒:醴和鬯。鬯,是用曲加小米作的香酒,多用于祭祀。西周时期,设置了专管酒的职官。从《周礼》《礼记》中可以看到有酒正、浆人、大酋等职官名。如《周礼·天官》记载,“酒正掌酒之政令”,“浆人掌共王之六饮”。大酋系酒正之别称,《礼记·月令》记载,仲冬之月,“乃命大酋,秫稻必齐,曲蘖必时,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兼用六物,大酋监之,毋有差贷”。这里,总结出酿酒的六个要领,并说明酿酒由“大酋监之”。秦汉时期,造曲技术有所提高,能用不同的谷物制曲。天汉三年(前98),汉武帝设置榷酤官,专管官酒的销售,说明当时酒的生产规模、产量已经相当大。魏晋南北朝时期,饮酒之风盛行,促使酿酒技术长足发展。在《齐民要术》第七、八卷中就有酿造方面的记载,其中制曲、酿酒的方法被后人称为世界上第一部酿酒工艺学。
制曲是酿酒的基础。在《齐民要术》中记载了11种造曲法[958]。其中,神曲六种(包括三斛麦曲、河东神曲、卧曲和三种神曲),笨曲三种(焦麦曲、秦州春酒曲、颐曲),白醪曲、女曲各一种。神曲和笨曲是依据其酿酒的效率而得名。当时酿酒的效率以“杀米”(即曲和原料间的比例)来表示。神曲的效率高于笨曲,神曲一斗杀米少则一石八斗,多至四石,多用于酿造冬酒;笨曲一斗杀米仅七八斗,多用于春夏酒。白醪曲的效率则介于二者之间,用于夏酒。北朝时期,造曲的原料主要为小麦,各种曲的制造方法大同小异。大体过程是:小麦分别用蒸、炒、生磨等方法处理后合和,加水搅拌(拌曲),做成团,放入曲房,进行微生物发酵,经摆放、翻个、聚拢、再装入瓮里,用泥封住瓮口。取出后,再经穿绳、晾晒,便成曲饼。在制曲的过程中,要注意原料的湿度、温度和曲房的密闭。《齐民要术》中用“太泽”“绝强”“刚”“小刚”“微刚”“微浥浥”等来表示干湿度。有的曲中还添加了药物,如桑叶、苍耳、艾、茱荑等,使酒具有特殊的风味,并借以促进霉菌的生长。
《齐民要术》中记载了40种酿酒方法。从这些记载可知,当时的酿酒技术已有较高的水平,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其一,重视酿酒原料的质量。当时用于酿酒的原料有黍米、秫米、糯米、稻米、粟米、粳米、粱米、穄米等及部分果品,对其质量的要求很严。如造酒用料中有杂质容易引起酒的变质,所以造酒时,米粒必须完整,“其米绝令精细。淘米可二十遍”[959]。又如渍曲法:“初下酿,用黍米四斗,再馏弱炊,必令均熟,勿使坚刚、生减也。”[960]为了保证同步糖化酒化,饭要求熟透弱软。
其二,能依据曲势消融情况分批投放原料。如《齐民要术·造神曲并酒》曰[961]:
造神曲黍米酒方:初下用米一石,次酘五斗,又四斗,又三斗,以渐待米消即酘,无令势不相及。味足、沸定为熟。气味虽正,沸未息者,曲势未尽,宜更酘之;不酘则酒味苦、薄矣。得所者,酒味轻香,实胜凡曲。
酘,即投。以渐,慢慢地。无令,不使。势,力量、势头,这里指曲力,曲势。沸定,指不再冒气泡了。薄,淡薄。上文的大意是:造神曲黍米酒时,初投用米一石,次投用米五斗,第三次投米四斗,第四次投米三斗,慢慢地等待前次投入的米消化完,立即投米,不能让曲无力而不能很好地消化米。当酒味已足,且不再冒气泡时就是酒酿熟了。气味虽正,但还在冒气泡,是曲力未尽,宜再投米:不投米酒味就淡薄、发苦了。投米适当,酒味就清香,确实胜过一般曲酿的酒。可见,分批投料是用足曲势、保证酒质的重要技术。
其三,认识到水质、温度对酿酒的影响。认为“河水第一好,远河者取极甘井水,小咸则不佳”,有条件的人家,“作曲、浸曲、炊、酿,一切悉用河水。无手力之家,乃用甘井水耳”[962]。由于温度对酿酒有影响,因此强调“十月桑落、初冻则收水,酿者为上”,十月是最好的酿酒时间。春天和夏天酿酒,水就要用“沸汤”冷却后浸曲。天冷时酿酒,要适当用谷类植物的茎秆等裹护(“茹瓮”)保温,但不能太厚,以防止“伤热”;寒冬下曲汁时,要漉出在锅中温好,不要过热,然后下黍,否则就会“伤冷”。
其四,出现了浸制药酒。《齐民要术·笨曲并酒》记载了泡药用酒的酿造方法,如“浸药酒法”[963]:“以此酒浸五茄木皮,及一切药,皆有益,神效。”这种酒有神奇的效果,对身体非常有益。当时还能制作速成药酒[964]:“酒一斗;胡椒六十枚,干姜一分,鸡舌香一分,荜拨六枚,下筛,绢囊盛,内酒中。一宿,蜜一升和之。”这种速成药酒配制方法当时称“和酒法”。
(二)作奶酪
北朝时期,乳制品的原料包括牛、羊、马乳,但似以羊乳为主。当时乳制品的加工有作酪法、作干酪法、作漉酪法、作马酪酵法、抨酥法等方法。其中,奶酪是当时最受喜欢的饮料食品之一。加工奶酪是从挤奶开始的,《齐民要术·养羊》中讲述了挤奶的注意事项,特别指出[965],挤奶时必须考虑羊羔和牛犊的需要,“三分之中,当留一分,以与羔、犊”。挤好的奶,需慢火煎煮,然后过滤。“于铛釜中缓炎煎之”,“四五沸便止”,“以张生绢袋子,滤熟乳,著瓦瓶子中卧之”。过滤后的熟奶,进一步加工便可制成奶酪[966]:
滤乳讫,以先成甜酪为酵——大率熟乳一升,用酪半匙——著杓中,以匙痛搅令散,泻著熟乳中,仍以杓搅使均调。以毡、絮之属,茹瓶令暖。良久,以单布盖之。明旦酪成。
若去城中远,无熟酪作酵者,急揄醋飧,研熟以为酵——大率一斗乳,下一匙飧——搅令均调,亦得成。其酢酪为酵者,酪亦醋;甜酵伤多,酪亦醋。
醋飧,指酸浆水饭。酢酪,酸酪。上文叙述了制作奶酪的方法。文中提到的制酪发酵剂有甜酪、酸酪和酸浆水饭三种,此三物中均可获取制作奶酪所需的接种剂——乳酸菌。
(三)酿醋
醋是一种重要的调味品,古称醯、酢或苦酒。我国古代制醋业源远流长,前文已经提及,西周时就有专管酱醋业的职官“醯人”。汉代,随着制曲技术的提高,醋的品种不断增多。北朝时期,酿醋技术有了进一步的发展。《齐民要术》中记载了20多种酿醋之法,所用原料有粟米、秫米、粳米、黍米、大麦、小麦、大豆、小豆、白粟米、苍粟米、烧饼、麦麸、粟糠、乌梅、蜜等,几乎与今日酿醋原料相差无几。催化剂大多用麦曲,也使用笨曲和黄蒸,有的还加入酒糟、醋醅(醋糟)或醋浆等。现举例说明。
以谷物为原料的酿醋法:先利用酒曲将原料中的淀粉转化为糖,并进一步转化为乙醇。之后,利用醋酸菌将酒中的乙醇氧化生成醋酸,便是醋了。如大酢法[967]:“七月七日取水作之。大率麦一斗,勿扬簸;水三斗;粟米熟饭三斗,摊令冷。任瓮大小,依法加之,以满为限。先下麦,次下水,次下饭,直置勿搅之。以绵幕瓮口,拔刀横瓮上。一七日,旦,着井花水一碗。三七日,旦,又着一碗,便熟。常置一瓠瓢于瓮,以挹酢;若用湿器、咸器内瓮中,则坏酢味也。”
以水果、蜂蜜为原料的酿醋法:直接把糖发酵为乙醇,再把乙醇发酵为醋酸。《齐民要术》中所载桃鲊、蜜苦酒、外国苦酒等都属于此类醋。如桃酢法[968]:“桃烂自零者,收取,内之于瓮中,以物盖口。七日之后,既烂,漉去皮核,密封闭之。三七日酢成,香美可食。”
以酒和酒糟为原料之酿醋法:直接把酒和酒糟中的乙醇转化为醋酸,方法比较简便。《齐民要术》中所记的酒糟鲊、回酒鲊、动酒鲊等都属于此类醋。如动酒酢法[969]:
春酒压讫而动不中饮者,皆可作酢。大率酒一斗,用水三斗,合瓮盛,置日中曝之。雨则盆盖之,勿令水入;晴还去盆。七日后当臭,衣生,勿得怪也,但停置,勿移动、挠搅之。数十日,醋成,衣沈,反更香美。日久弥佳。
是时,还出现了速成醋法,如作乌梅苦酒,《齐民要术》引《食经》曰[970]:
乌梅苦酒法:乌梅去核一升许肉,以五升苦酒渍数日,曝干,捣作屑。欲食,辄投水中,即成醋尔。
另外,由《齐民要术》所载多种酿醋法可知,酿醋的关键技术在于原料的斟量、温度的控制及发酵菌类的生长。原料要根据不同的情况,分多次投放,直到味道合适,发酵停止。在这个过程中,还要经常汲冷水浇瓮外,“引去热气”,同时又要防止生水进入瓮中。这些都跟酿酒有相似之处。《齐民要术》注意到在酿醋的过程中,一些微生物的生长和变化。其中一种叫“衣”。衣是在酿醋过程中,在醪液表面形成的菌膜。“衣生”,表示正在发酵;“衣沉”,表示发酵成熟。还有一种微生物叫“白醭”。白醭是不同于“衣”的杂菌,它会分解醋酸,使酸变坏,必须除去,而办法就是不停地搅动,“不搅则生白醭,生白醭则不好”[971]。搅动能防止这种杂菌的滋生蔓延。等到“衣”生之后就不要再搅动了,直到醋成熟。
(四)作酱
酱也是一种重要的调味品。郑玄注《周礼·天官·醢人》曰:“凡醯、酱所合。”据此,酱和醋应是同时代的产物。《齐民要术》中共记载了16种酱的制作方法。其中,豆酱一种、肉酱四种、鱼酱四种、榆子酱一种、麦酱一种、虾酱一种、藏蟹两种、芥子酱两种。由于作肉酱和鱼酱时可用不同的肉和鱼,因此又可作出不同的肉酱和鱼酱。如肉酱,“牛、羊、獐、鹿、兔皆得作”;卒成肉酱,“牛、羊、獐、鹿、兔、生鱼,皆得作”;鲜鱼酱,鲤、鲭、鳢、鲚、鲐鱼等皆可作。总之,北朝时期酱的品种丰富多样,足以满足当时的需要。是时,关于酱的命名也颇有意思。在《齐民要术》中,豆酱是用大豆制作的酱,仅用“酱”一字专指。而其他用肉、蔬、果及多种原料混合制成的酱,其名多与原料有关,如干鲚鱼酱、榆子酱、麦酱、虾酱、燥脠等。前文已谈及肉酱、鱼酱,这里仅叙述豆酱的制作方法,其他酱不再一一赘述。在《齐民要术·作酱等法》中,从生产的时间、原料的选用和处理、酱曲的制作、豆酱的发酵等环节,全面地记述了豆酱的生产过程、工艺及制作要领。[972]
豆酱生产的时间,“十二月、正月为上时,二月为中时,三月为下时”[973]。腊月、正月是一年当中气温最低的两个月份,此时有利于抑制有害微生物的生长繁殖,尤其容易防止产酸菌的侵入。因此,是生产豆酱的“上时”,最适宜的投料季节。
制作豆酱,选用“用春种乌豆”最佳。原因是“春豆粒小而均,晚豆粒大而杂”[974]。春种乌豆,即春天播种的黑大豆。其豆粒饱满均匀,豆粒虽小,但其内有用物质丰厚,又便于处理。对春种乌豆的处理分为干蒸、湿蒸两个步骤。干蒸是为了脱皮,湿蒸才是使其熟透。干蒸的工艺是,把春种乌豆放到大甑中,干蒸半天。倒出来,再装上,让料上下翻转,使豆子普遍蒸透。然后用灰压住火,以文火焖一夜。待用牙咬看豆粒内部发黑熟透时,倒出晒干。如果要用杵臼捣去豆皮外壳时,就把豆子再装入甑中,继续用气蒸,再倒出来晒一天。这样做的目的是舂去豆皮时豆粒不易碎。第二天用簸箕簸净豆皮,拣去碎粒,即成没有黑皮的、豆粒呈黄颜色的“豆黄”。湿蒸的工艺是,把干蒸后的无皮豆黄浸渍于热水中,经过一定时间的浸润泡软,用手揉搓,淘去余下的黑皮,滤掉水分,放置于甑中,蒸约一顿饭的工夫,再倒在席子上,摊平冷却,即成熟“豆黄”。
在对大豆进行干蒸、湿蒸加工的同时,还要预先处理辅料:“预前,日曝白盐、黄蒸、草蒿、麦曲,令极干燥。”[975]即制酱发酵前要预先准备好食盐、酱曲、麦曲和香料(草蒿),并使它们保持非常的干燥状态。这种做法有一定的科学依据。将原料中的杂物去掉,可以免去苦涩的味道;除去原料的水分与湿气可以防止酿造过程发生酸败现象;添加“黄蒸令酱赤美,草蒿令酱芬芳”,即达到酱香浓郁、色泽鲜美的目的。
制作豆酱,关键要先制用于发酵的酱曲。《齐民要术》中介绍了一种作酱曲的方法——密封制曲醅法。先按照各种原辅料的配合比例配料:“大率豆黄三斗,曲末一斗,黄蒸末一斗,白盐五升,蒿子三指一撮。”[976]然后,将配好的料全部置于盆中调和均匀,并用手使劲揉搓,使其浸润透彻。再放到专用的瓮中,用手按压结实,一定要装得结实瓮满,否则不易成熟。最后,还要加盖盖住瓮口,并用湿泥把瓮口封严,不得漏气。待曲醅成熟后,打开封泥,曲醅应该有纵向或横向的开缝与裂纹,瓮的周围也与曲醅剥离开,到处都长满了长长的菌丝。掏出全部曲醅,捣碎结块,把两瓮曲醅的料分成三个瓮装好。制曲有不同的周期,“腊月五七日,正月、二月四七日,三月三七日”。这就是说,由于气温的高低决定了酱曲生产周期的长短。腊月气温最低,周期需五个七天,即35天;正月、二月气温渐趋回升,周期缩短为四个七天,即28天;三月气温渐暖,周期更可缩短为三个七天,即21天了。
原料、酱曲等都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制酱。首先,是调制面浆[977]:(www.xing528.com)
日未出前汲井花水,于盆中以燥盐和之。率一石水,用盐三斗,澄取清汁。又取黄蒸于小盆内没盐汁浸之。挼取黄渖,漉去滓,合盐汁泻着瓮中。
调制面浆,要取用清晨日出以前的井水,在盆里面将食盐溶化,一石水溶解三斗盐,沉淀后取用上面的清汁。再将黄蒸浸泡于少许盐水中,分散融化后滤去渣滓,取其黄色汁液,然后连同盐水一并倒入装有曲醅的瓮中。
然后,是晒酱。晒酱实际上就是促使酱发酵的过程,其方法是[978]:
仰瓮口曝之……十日内,每日数度以杷彻底搅之。十日后,每日辄一搅。三十日止。雨即盖瓮,无令水入。水入则生虫。每经雨后,辄须一搅。解后二十日堪食,然要百日始熟耳。
从加水调和作成酱之后,20天便可以尝新。但酱要达到完全成熟则需要100天,这就是至今流行在民间的“百日酱”。
(五)作豉
豉作为一种调味品,至迟在秦汉时即已出现。东汉刘熙《释名·释饮食》曰:“豉,嗜也。五味调和,须之而成。”即五味中少不了豉。有关豉汁(或豉清)的记载,始见于三国。曹植《七步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显然,用豉汁来调味可能已是当时比较流行的做法。北朝时期,豆豉仍然是重要的调味品,但豉汁可能用得更多。《齐民要术》中记录了近80条用豆豉、豉汁调味的内容。其中用豉汁51条,约占63%。在《齐民要术·作豉法》中记载了四种豉的制作方法[979]:作豉法、《食经》作豉法、家理食豉法和麦豉法。以原料对豉分类,前3种豉的原料是豆,是为豆豉;后一种豉的原料是小麦粉,是为麦豉。以发酵时是否加盐来分类,作豉法和家理食豉法不加盐,为淡豉;《食经》作豉法和麦豉法加盐,为咸豉。现以“作豉法”为例,说明豆豉的制作过程及技术[980]。
其一,选择制豉的场所和时间。制豉先作“暖荫屋”,即半地下室的密闭暖屋。地下掘二三尺深,屋以草盖,泥塞窗户,开仅能容人出入的小门,其上再加藁杆编成的门苫,“无令风及虫、鼠入也”。这样的制豉场所能保持较高的室温。制豉时间是以“四五月为上时,七月二十日后八月为中时,余月亦皆得作”。将作豆豉的时间扩大到全年,还分为上中下三等,这是作豉技术的进步。但因豉坯生长的菌主要是黄曲霉(黄衣),在30-35℃时培养,其蛋白酶和淀粉酶的酶活性最高。当时尚难控制室温,“然冬夏大寒大热,极难调适”。所以,要凭丰富的制豉经验,选择合适的时间,以获得适宜的温度,“常以四孟月(四个季度的第一个月)十日后作者,易成而好。大率常令温如人腋下为佳,若等不调,宁伤冷不伤热。冷则穰覆还暖,热则臭败矣”。这为豆豉生产提供了经验性的时间标准和温度标准。
其二,选料。据《齐民要术·作豉法》记载,豆豉原料“用陈豆弥好,新豆尚湿,生熟难均故也”。是时,制豉近似于作坊生产,所以原料用量相当大:“三间屋,得作百石豆。二十石为一聚”,而且“极少者,犹须十石为一聚”。其目的是为了保证生产豆豉所需的温度:“若三五石,不自暖,难得所,故须以十石为率”。对料豆处理:先“净扬簸”,除去品相不好的豆及杂物。再以“大釜煮之”。煮到“申舒如饲牛豆,掐软便止”的程度即可。要防止过度或不足,“伤熟则豉烂”。
其三,制豉。制作豆豉,要先制豆曲(豉坯)。把煮好的料豆“漉着净地掸之,冬宜小暖,夏须极冷,乃内荫屋中聚置”。然后,把聚置堆放的料豆翻堆。其目的,一是散热,使料豆的温度低于“人腋下暖”;二是防止料豆粘连,造成菌丝难以深入豆内生长。《齐民要术·作豉法》记述了翻堆的方法[981]:
翻法:以杷杴略取。堆里冷豆为新堆之心,以次更略,乃至于尽。冷者自然在内,暖者自然居外。还作尖堆,勿令婆陀。一日再候,中暖更翻,还如前法作尖堆。若热汤人手者,即为失节伤热矣。凡四五度翻,内外均暖,微着白衣,于新翻讫时,便小拨峰头令平,团团如车轮,豆轮厚二尺许乃止。复以手候,暖则还翻。翻讫,以杷平豆,令渐薄,厚一尺五寸许。第三翻,一尺;第四翻,厚六寸。豆便内外均暖,悉着白衣,豉为粗定。
杴,同锨。略,同掠。婆陀,即陂陀,指平缓而不陡。汤,同烫。翻堆时,杷、锨同时使用,从外层掠取冷豆,使之变为新堆的中心。翻堆的过程:从“聚置”“尖堆”到“豆轮”;再逐渐降低其厚度至“二尺许”“一尺五寸许”“一尺”“六寸”,直到豆堆内外温度一致,“悉着白衣,豉为粗定”。此后,“乃生黄衣。复掸豆令厚三寸,便闭户三日”。其中,豆堆的厚薄随豆堆的温度而定,“冷即须微厚,热则须微薄,尤须以意斟量之”。
为了保证制曲成功,“三日开户,复以东西作垅耩豆”,在此过程中要防止豆着地,“豆若着地,即便烂矣”。等到“豆著黄衣,色均足,出豆于屋外,净扬簸去衣”,再清洗附着在豆曲表面的大量孢子和菌丝[982]:
扬簸讫,以大瓮盛半瓮水,内豆著瓮中,以杷急抨之使净。若初煮豆伤熟者,急手抨净即漉出;若初煮豆微生,则抨净宜小停之。使豆小软则熟,太软则豉烂。水多则难净,是以正须半瓮尔。漉出,著筐中,令半筐许,一人捉筐,一人更汲水于瓮上就筐中淋之,急斗擞筐,令极净,水清乃止。淘不净,令豉苦。漉水尽,委著席上。
豆曲经过洗曲之后,即可加入辅料,入窖(装瓮)发酵。装瓮入窖均需使豆紧实,入窖时窖底要铺二三尺厚的谷糠,上面覆席。然后,“使一人在窖中,以脚摄豆,令坚实”,并且还要“掩席覆之”,席上堆谷糠,“厚二三尺许,复镊令坚实”。发酵的时间:“夏停十日,春秋十二三日,冬十五日,便熟。”豆豉制成后,如不能及时消费,必须晒干,以便保存。所以,古代豆豉多为干豆豉,极少水豆豉。
豉汁可由煮豉获得。如《齐民要术·作豉法》“作麦豉法”条记载[983]:“用时,全饼着汤中煮之,色足漉出。削去皮粕,还举。一饼得数遍煮用。热、香、美,乃胜豆豉。打破,汤浸研用亦得;然汁浊,不如全煮汁清也。”
二、制造
北朝时期,通过生产制造得到的调味品主要有盐、糖和植物油。
(一)制盐
作为调味品的食盐,其重要性不言而喻。魏晋南北朝时期,食盐除海盐外,还有井盐、池盐和岩盐。由于当时制盐比较粗简,成品盐含有较多的杂质。为了提高食盐的质量,人们不断探求食盐提纯技术。北朝时期,人们至少已掌握了两种食盐提纯的方法:一是造花盐法,提纯精制一种细而洁白的食盐;二是造印盐法,提纯制造一种盐粒较大、呈方形结晶的食盐。对此《齐民要术·常满盐花盐》曰[984]:
造花盐、印盐法:五月中旱时,取水二斗,以盐一斗投水中,令消尽;又以盐投之,水咸极,则盐不复消融。易器淘治沙汰之,澄去垢土,泻清汁于净器中。盐甚白,不废常用。又一石还得八斗汁,亦无多损。好日无风尘时,日中曝令成盐,浮即接取,便是花盐,厚薄光泽似钟乳。久不接取,即成印盐,大如豆粒,四方,千百相似。成印辄沈,漉取之。花、印二盐,白如珂雪,其味又美。
另外,《齐民要术·常满盐花盐》中还介绍了如何节省盐的方法,如造常满盐法[985]:“以不津瓮受十石者一口,置庭中石上,以白盐满之,以甘水沃之,令上恒有游水。须用时,挹取,煎,即成盐。还以甘水添之,取一升,添一升。日曝之,热盛,还即成盐,永不穷尽。风尘阴雨则盖,天晴净,还仰。若用黄盐、咸水者,盐汁则苦,是以必须白盐、甘水。”
(二)制糖
我国最早制造的糖类是麦芽糖。利用麦芽糖化淀粉,由滤去米渣后的糖化液汁熬制而成。其中,较强厚的称为“饧”,较稀弱的称为“饴”,干饴饧则称“餦餭”。周朝,麦芽糖已出现。如《诗经·大雅·绵》曰:“周原膴膴,堇荼如饴。”在肥沃的岐周平原上,生长着堇和荼,像饴一样甜。把堇菜、荼菜的味道比做饴,也说明了当时的人们已经十分熟悉饴糖了。《礼记·内则》曰:“予事父母,枣栗饴蜜以甘之。”可见,当时饴糖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一种比较高贵的食品,用以供养父母,以尽孝心。战国时期,南方也会制造麦芽糖了,屈原《楚辞·招魂》曰:“粔籹、蜜饵,有餦餭。”汉代,麦芽糖更为多见,就连皇宫内也喜欢这种甜品了。《后汉书·皇后纪》记载,明德马皇后(汉章帝即位后尊为皇太后)对汉章帝说[986]:“吾但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不过当时“饴餔可以养老自幼”[987],即饴饧主要供老人和小孩食用。给小孩食用称为“哺”,哺又通“餔”,因而又有“饧餔”的说法。
《齐民要术》中最早记载了制作麦芽糖的技术:第一步制蘖,第二步熬糖。关于制蘖,《齐民要术·黄衣黄蒸及糵》作糵法条记载了各种糵的制作方法[988]:
八月中作。盆中浸小麦,即倾去水,日曝之。一日一度着水,即去之。脚生,布麦于席上,厚二寸许。一日一度,以水浇之,牙生便止。即散收,令干,勿使饼;饼成则不复任用。此煮白饧糵。若煮黑饧,即待芽生青,成饼,然后以刀剥取,干之。欲令饧如琥珀色者,以大麦为其糵。
糵,即麦芽。脚生,指小麦种子萌发时最初长出的幼根。芽生青,指幼芽继续生长,由白转青。成饼,指根芽相互盘结成一片。从上文可知,制糵时间大约在农历八月中。小麦发白芽糵制白饧,小麦发青芽成饼糵制黑饧,大麦糵则制琥珀饧。
《齐民要术·饧餔》中记载了白饧、黑饧、琥珀饧、餔,以及引《食经》《食次》中有关熬糖的方法[989]。如熬白饧法:用白芽糵末。锅要擦得干净发亮,既不能有斑迹,更不能沾油。否则,熬出的糖会带黑色。锅上还要加锅盖圈,以防止熬糖时沸涨漫溢。蘖与米之间的比例是“蘖末五升杀米一石”。米必微舂,淘洗数十遍使之干净。米煮成饭后,摊开散热,不等冷透,就放在盆中和以糵末,并搅拌均匀,再连盆一起放入底上有小孔的瓮内。把饭摊平,但不要用手按。然后,用棉被覆盖盆瓮,使之发热。若在冬天,还要包草。冬季需要覆盖一整天,夏季大约半天。待加糵的饭发酵成糖糟,将覆盖物取开。接着,用滚开水淋糟,使滚水高出糟面一尺多,停止淋水。用棍子上下搅和均匀后,约停一顿饭时间,移去瓮中糟渣,取盆中糖汁熬煮。每当锅内糖汁煮涨,就添加两杓糖汁,火力要缓。等到盆中糖汁添完,估计锅内糖汁不会沸溢,就加上锅盖圈。煮糖人站在锅边,用杓不停地扬糖汁,不能中停。否则,糖汁要熬焦变黑。估计糖汁浓度达到要求,就停止烧火。等到所熬糖汁全部冷透,才能出锅。是时,制作饧、饴的原料米主要有粱米、黍米、秫稻米、白秫米等。所制的麦芽糖不同,蘖与米间的比例也不同,如制白饧,蘖末五升杀米一石;而黑饧,蘖末一斗杀米一石;琥珀饧,蘖末一斗杀米一石;餔,蘖末一斗六升杀米一石。至于熬糖之法皆大同小异。
甘蔗产于南方,从甘蔗中榨取糖汁所制的糖称为蔗糖。在北朝的地域中不产甘蔗,当然也不产蔗糖。但在北魏前期,北方也应有产于南方的甘蔗了。如《宋书·张畅传》中记载[990],北魏太平真君十二年(450),太武帝南征彭城时,差人向张畅求取甘蔗等南方特产。同时,人们已经知晓了蔗糖的制法。《齐民要术·五谷果蓏菜茹非中物产者》引《异物志》曰[991]:“甘蔗,远近皆有。交趾所产甘蔗特醇好,本末无薄厚,其味至均。围数寸,长丈余,颇似竹。斩而食之,既甘;迮取汁为饴饧,名之曰‘糖’,益复珍也。又煎而曝之,既凝如冰,破如博棋,食之,入口消释,时人谓之‘石蜜’者也”。当时,把蔗糖称为“石蜜”,这是我国关于蔗糖制造的最早记载。另外,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中,没有“糖”字,上文中的“糖”字,则是第一次出现在古汉语文献中。
(三)榨油
关于油的使用,先秦时,菜肴用油主要是动物性的油——脂和膏。汉代,人们已学会了榨取各种植物油的技术,如豆油、菜籽油和麻籽油的制法。胡麻传入中原后,又出现了芝麻油,也称麻油,俗称香油。北朝时期,植物油已较多地用于烹饪,《齐民要术·炙法》炙豚法条记载,烤乳猪时即用到了麻油[992]:“取新猪膏极白净者,涂拭勿住。若无新猪膏,净麻油亦行得”。
是时,像芝麻(胡麻)、荏子(白苏)、麻子(大麻)、蔓菁等作物都可用来榨取植物油。如“今世有白胡麻、八棱胡麻。白者油多,人可以为饭,惟治脱之烦也”[993]。蔓菁“一顷收子二百石,输与压油家”[994];“荏子秋未成……收子压取油,可以煮饼。荏油色绿可爱,其气香美,煮饼亚胡麻油,而胜麻子脂膏。麻子脂膏,并有腥气。”[995]在《齐民要术》中虽然没有榨油过程的描述,但通过上述记载表明,北朝继承和发扬了汉代的榨油技术,并且能辨别油质的优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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