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天官》中记载的“庖人”,即是掌管肉食加工制作之人。春秋战国时期,专门的厨师已经出现,其中不乏技术能手。伊尹以厨艺为相,易牙凭调鼎晋身,而解牛之庖丁,更是神乎其技。孔子提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肉食加工理论,说明当时肉食加工技术已十分精致。两汉时期,随着铁制炊具的广泛使用,各种肉食加工技术又有较大的发展。北朝时期,不仅继承了汉代的肉食加工技术,还有所创新和发展。据《齐民要术》记载,当时肉源丰富:既有猪、牛、羊、马、驴、鹅、鸡、鸭等家养动物,也有獐、熊、鹿、野猪、兔、雁、凫、雉等野生动物,还有鱼、鳖、虾、蟹等大量水生动物。肉食加工的方法多种多样,大体概括为烹饪、干制、发酵等三类。
一、烹饪[910]
《齐民要术》中所记载的烹饪技法有煮、羹臛、蒸、缹、煎、炙等十多种。其中,有的是传统技法,有的则是北朝时期的创新和发展。
(一)羹臛法
羹臛一般指带汤的荤菜,也有素的,如藿羹。东汉王逸注《楚辞·招魂》曰:“有菜曰羹,无菜曰臛。”不过,羹臛在《齐民要术》中差别并不大,羹中可无莱,臛中可有菜,汤汁多少也随菜而定,总的特征是浓厚少汁。《齐民要术·羹臛法》中记载用畜禽肉作羹臛的方法有:芋子酸臛法、作鸭臛法、作鳖臛法、作猪蹄酸羹、作羊蹄臛法、作酸羹法、作胡羹法、作胡麻羹法、作瓠叶羹法、作鸡羹法、作羊盘肠雌斛法、羊节斛法、羌煮法、食脍鱼莼羹、醋菹鹅鸭羹、菰菌鱼羹、鳢鱼臛、鳢鱼汤、鲤鱼臛、臛、椠淡、椠者、损肾、烂熟等19种。可见,羹臛应是当时较为常用的肉食加工法之一。所记载的羹臛的制法并不复杂,大多只是“煮”而已。例如:
作芋子酸臛法:猪羊肉各一斤,水一斗,煮令熟。成治芋子一升——别蒸之——葱白一升,著肉中合煮,使熟。粳米三合,盐一合,豉汁一升,苦酒五合,口调其味,生姜十两。得臛一斗[911]。
这是一道用猪羊肉加芋子(小芋)以及粳米、盐、豉汁、苦酒、生姜制成的酸味的臛。先将猪羊肉煮熟,加辅料后再合煮,“使熟”。
不过,作羹臛的“煮”也有讲究,并非一概大火焖煮。如“醋菹鹅鸭羹”云:“方寸准,熬之。”这里的“熬”,应是以小火少水慢慢煮,因为鹅鸭肉不容易烂。“损肾”则曰:“用牛羊百叶,净治令白,薤叶切,长四寸,下盐、豉中,不令大沸——大熟则韧,但令小卷止。”这里要求根据原料特点掌握煮的火候,如果大火烧开,牛羊百叶太熟,就会变得老韧而不中食。
《齐民要术·养鸡》中介绍了一种特殊的羹——鸡蛋羹(汤),其做法名“瀹鸡子法”[912]:“打破,泻沸汤中,浮出,即掠取,生熟正得,即加盐醋也。”瀹,即煮。显然,这与当今作鸡蛋羹(汤)的方法几乎完全一致。在《齐民要术》中,瀹有时当“预煮”讲,等同于淖。如《齐民要术·菹绿》“白瀹豚法”云[913]:“绢袋盛豚,酢浆水煮之。系小石,勿使浮出。上有浮沫,数接去。两沸,急出之,及热以冷水沃豚。”就是把选好的白条小猪装在绢袋中,置于酢浆水中预煮,即瀹。预煮可以使原料表面的蛋白质迅速凝固,从而减少营养损失,这在《齐民要术》肉食加工中较多见,乃是一种先进的加工技术。
(二)蒸法
蒸法是一种传统的烹饪技术,就是将原料与辅料合置于大甑中隔水蒸。《齐民要术·蒸缹法》所载蒸法中最先介绍了蒸整头熊的“蒸熊法”,其后注曰:“蒸羊、肫(禽类的胃)、鹅、鸭,悉如此”。接着介绍了蒸整头猪、鸡的“蒸豚法”和“蒸鸡法”,特别强调要用肥猪、肥鸡。又介绍了“蒸羊(肉)法”“蒸猪头法”“裹蒸生鱼”“毛蒸鱼菜”及“蒸藕法”等。现以蒸豚法为例说明蒸法[914]。
蒸豚法:好肥豚一头,净洗垢,煮令半熟,以豉汁渍之。生秫米一升,勿令近水,浓豉汁渍米,令黄色,炊作饙,复以豉汁漉之。细切姜、橘皮各一升,葱白三寸四升,橘叶一升,合著甑中,密覆,蒸两三炊久。复以猪膏三升,合豉汁一升漉,便熟也。
先将选好的肥猪收拾干净,并煮到半熟。然后,浸于豉汁中入味上色,待用。再将以浓豉汁浸泡过的秫米蒸成饭,待用。最后,加葱白、姜、橘皮、橘叶等,将猪与蒸饭一并合于甑中蒸两三顿饭的工夫,再洒猪油及豉汁,即成。
蒸豚法具有几个特点:一是蒸之前要预煮。这样不但使产品味道好,口感也更好。这是肉食加工中的重要一环,现在依然如此。二是豉汁用得多。多用豉汁,既入味,又上色,主要目的还是上色,说明当时人们对肉食的颜色很重视。三是与秫米饭同蒸。肉加上粳米、秫米之类糁同做似乎是当时的一种特色,如前文提到的芋子酸臛法、羊节斛法、蒸熊法,以及下文将涉及的缹猪肉法、勒鸭消、猪肉法等,莫不如是。这与当今制作粉蒸肉的方法相类似。
(三)缹法
缹法是少汁温火煮,有点像现在的“焖”。《齐民要术·蒸缹法》中载有缹整头猪的“缹豚法”、缹整头鹅的“缹鹅法”及“缹猪肉法”。现以缹猪肉法为例说明缹法[915]。
缹猪肉法:净猪讫,更以热汤遍洗之,毛孔中即有垢出,以草痛揩,如此三遍,梳洗令净。四破,于大釜煮之。以杓接取浮脂,别著瓮中;稍稍添水,数数接脂。脂尽,漉出,破为四方寸脔,易水更煮。下酒二升,以杀腥臊——青、白皆得。若无酒,以酢浆代之。添水接脂,一如上法。脂尽,无复腥气,漉出,板切,于铜铛中缹之:一行肉,一行擘葱、浑豉、白盐、姜、椒;如是次第布讫,下水缹之。肉作琥珀色乃止。
,用开水烫后去毛。脔,切成小块的肉。缹猪肉法的大意是,将选好的猪肉用开水烫后去毛,并以热水洗、草揩三遍,直到清洗干净。然后,将猪“四破,于大釜煮之,以杓接取浮脂,别著瓮中”;再加水接脂,待汤中脂尽;又将猪肉破为四方寸的小块,换水再煮。此时,下酒二升,以去腥臊。若无酒,则以酢浆代之。接着,添水并重复抽脂,直到脂尽,无腥气;最后,“漉出,板切”,再按一层肉,一层葱、浑豉、白盐、姜、椒等佐料的次序放置在铜铛中,加水慢慢焖,直到“肉作琥珀色乃止”。
缹猪肉法有这样几个特点:一是去脂不厌其烦。采用不断加水,不断接脂的办法来去除原料中的油脂,使成品脂肪含量大大下降。二是以酒去腥。明确提出“下酒二升,以杀腥臊——青、白皆得。若无酒,以酢浆代之”。这是肉食加工理论上的一个飞跃。
(四)煎法
煎法,就是用油炒,这是一种传统的烹饪技术。先秦时已有炒的烹饪方法,但多是干炒,以制糗。也可能用于炒制肉菜,遗憾的是缺乏文字记载。在《齐民要术》中,始见炒法作肉菜的明确记载,这是我国乃至世界烹饪发展史上的一件大事。现煎鸭为例说明煎法。《齐民要术·腤煎消法》曰[916]:
鸭煎法:用新成子鸭极肥者,其大如雉。去头,焰治,却腥翠、五藏。又净洗,细锉如笼肉。细切葱白,下盐、豉汁,炒令极熟,下椒姜末,食之。
焰治,指净毛出肉。腥翠,禽类腥气的尾腺。五藏,即五脏。笼肉,做肉馅的肉,指碎肉、肉末。鸭煎法,实际上是炒鸭碎肉法:选用将新长成大如雉的肥子鸭,宰杀,去头,烫去羽毛,去掉腥翠、五脏,洗净。再将其切成碎肉。然后,加葱白、盐、豉汁等调料,下热锅炒至极熟而成。文中未提炒前锅中放油之事,估计当会放的。即使真不放油也无妨。因为这道菜取用的子鸭是“极肥者”,切成碎肉后下热锅一炒,肥肉会快速溶化为油,也就间接起到了放油、滑锅、炒菜的作用。
煎法也可用于煎鱼。如同篇所记载的“蜜纯煎鱼法:用鲫鱼,治复中,不鳞。苦酒、蜜中半,和盐渍鱼,一炊久,漉出。膏油熬之,令赤。浑奠焉”[917]。“膏油熬之,令赤”。这里的“熬”,有煎的意思。从做法上看,蜜纯煎鱼就是当今的糖醋煎鱼。
(五)炙法
炙即烧烤,这是一种古老的肉食加工方法。应该说从人类懂得用火即已存在,先秦文献中即有很多炙烤肉食的记载,汉画像砖上亦多有反映。北朝时期,炙法有了较大的发展,《齐民要术·炙法》记载了各种不同的炙法,如炙豚法、捧(或作棒)炙、腩炙、肝炙、牛胘炙、灌肠法、跳丸炙法、捣炙法、衔炙法、作饼炙法、酿炙白鱼法、腩炙法、捣炙、饼炙、范炙、炙蚶、炙蛎、炙车熬、炙鱼等20多种。其中,有的是对整只畜禽鱼进行炙烤,有的则是对畜禽胴体或肉进行炙烤;有的先用调料浸泡后再炙烤,有的则不用调料浸泡。总之炙烤对象不同,炙法各有特点。例如炙豚法,《齐民要术·炙法》曰[918]:
炙豚法:用乳下豚极肥者,豮、牸俱得。燖治一如煮法,揩洗、刮削,令极净。小开腹,去五藏,又净洗。以茅茹腹令满,柞木穿,缓火遥炙,急转勿住。转常使周匝,不匝则偏焦也。清酒数涂以发色。色足便止。取新猪膏极白净者,涂拭勿住。若无猪膏,净麻油亦得。色同琥珀,又类真金。入口则消,状若凌雪,含浆膏润,特异凡常也。
炙豚法类似于今日之烤乳猪,是一种不用调料浸泡而进行烤制的方法。选用正吃奶的肥小猪(公、母均可),脱毛,去五脏,并反复清洗。然后,在小猪腹中填充茅草,以保持产品的形状。再用一根柞木棍将小猪串住,“缓火遥炙,急转勿住”。火不能大,手不能停;同时,用猪油或麻油涂抹原料表面。这些措施都是为了原料在加工过程中均匀受热,以避免将小猪烤焦,又使其表皮酥脆。此外,烤制时还要多次用清酒涂在原料表面,使产品呈现出好看的琥珀色。这样,加工出来的成品,色、香、味、形俱全,自然是“特异凡常也”。
炙鱼一般先要用调料腌渍,既入味,又去腥。腌渍鱼有不同的方法。可用“姜、橘、椒、葱、胡芹、小蒜、苏、欓(即茱萸),细切锻,盐、豉、酢和,以渍鱼。可经宿”[919];又可将调料置于鱼腹中炙烤。如“酿炙白鱼法”[920]:用二尺长的大鱼,洗净后从背部剖开。调料是醋、鱼酱、姜、橘、葱、豉汁、瓜菹,再加鸭肉末熬成半熟。然后加入鱼腹,小火烤,至半熟,再刷调料。如此,应是美味可口。其他一些炙法均不甚复杂。例如跳丸炙法,是将肉捣烂作成丸形烤;棒炙,就是烤牛肉;捣炙法、衔炙法,就是烤鹅肉串;腩炙,就是将羊、牛、獐、鹿肉切成小块,用调料稍稍浸泡,立即用急火烤;捣炙,是将原料裹在竹筒上烤;等等。
(六)灌肠法和胡炮肉法
灌肠法和胡炮肉法,是北朝时期出现的两项重要肉食烹饪技法。对于灌肠法,《齐民要术·炙法》曰[921]:
灌肠法:取羊盘肠,净洗治。细锉羊肉,令如笼肉,细切葱白,盐、豉汁、姜、椒末调和,令咸淡适口,以灌肠。两条夹而炙之。割食甚香美。
先取羊肠洗净。再作羊肉馅,辅以葱白、盐、豉汁、姜、椒末等,灌入羊肠,即成灌肠。烤熟食用。这种灌肠类似于现在人们食用的“烤肠”。《齐民要术·羹臛法》中还记载了一种素馅灌肠,名为“作羊盘肠雌斛法”[922]。在羊血中加入生姜、橘皮、椒末、豆酱清及豉汁以调味,再加入米、面作糁,成为素馅。灌入经水洗、酒洗的羊肠中。然后,切成五寸左右长的小段,煮熟食用。灌肠法,是我国最早的香肠类食品加工技术的记载。
胡炮肉法,是一种特殊的羊肉烹饪方法,《齐民要术·蒸缹法》曰[923]:
胡炮肉:肥白羊肉——生始周年者,杀,则生缕切如细叶,脂亦切。著浑豉、盐,擘葱白、姜、椒、荜拨、胡椒,令调适。净洗羊肚,翻之。以切肉、脂内于肚中,以向满为限。缝合。作浪中坑,火烧使赤,却灰火。内肚著坑中,还以灰火覆之。于上更燃火,炊一石米顷,便熟。香美异常,非煮、炙之例。(www.xing528.com)
炮,是包裹着烧烤的烹饪方式,不用炊具,在少数民族中流行。最原始的方法是用泥土裹着动物烧烤。这里介绍的“胡炮肉法”已有许多改进,它用羊肚代替包裹物,用切细并拌以各种调料的羊肉代替整只动物,置于热火坑中,覆以热灰,上烧明火,煮一石米的功夫便做成一道“香美异常”的名菜。这种烹饪法也应来自少数民族,故冠以“胡”名。
二、干制
干制,就是将畜禽鱼肉加工制成干肉。《齐民要术·脯腊》中把大动物如牛、羊等切成条或片干制者叫做脯,小动物如鸡、兔等整只干制者谓之腊。干制是我国古代肉类加工的重要方法。通过加工,原料肉成为具有特殊风味且耐久贮藏的干肉,为人们所常食。《齐民要术·脯腊》中载有的脯腊有五味脯、度夏白脯、甜脆脯、五味腊、脆腊、鳢鱼脯、浥鱼等。其中,五味脯的制作最为复杂,《齐民要术·脯腊》曰[924]:
作五味脯法:正月、二月、九月、十月为佳。用牛、羊、獐、鹿、野猪、家猪肉。或作条,或用片,罢,凡破肉,皆须顺理,不用斜断。各自别捶牛羊骨令碎,熟煮取汁,掠去浮沫,停之使清。取香美豉,别以冷水淘去尘秽。用骨汁煮豉,色足味调,漉去滓。待冷,下盐;适口而已,勿使过咸。细切葱白,捣令熟;椒、姜、橘皮,皆末之,量多少。以浸脯,手揉令彻。片脯三宿则出,条脯须尝看味彻乃出。皆细绳穿,于屋北檐下阴干。条脯浥浥时,数以手搦令坚实。脯成,置虚静库中,著烟气则味苦。纸袋笼而悬之。置于瓮则郁浥;若不笼,则青蝇、尘污。腊月中作条者,名曰“瘃脯”,堪度夏。
浥浥,湿润。瘃,冻干、风干。上文的大意是:制作五味脯一般选择在秋冬季,“正月、二月、九月、十月为佳”。此时气温较低,肉类不易腐败变质。原料包括牛、羊、獐、鹿、野猪及家猪肉,切成条或片,浸于调好的卤汁中。卤汁要调配有葱白、花椒、生姜、橘皮及美豉等“五味”。过程是:先将豆豉投在牛、羊骨清汤中煮出“色足味调”的汁,然后加入各种调料及适量的盐。“适口而已,勿使过咸”。如此,汁成。片脯较薄,浸三天即可;条脯较厚,要浸透味入才可以捞出来。然后,用细绳穿好,悬于北面屋檐下阴干。当脯还有点湿润时,可用手按几次,使之逐渐变得坚实,就作成脯了。接着,从屋檐下移至洁净的专用储藏室中挂起来,并套上纸袋,以防尘土与青蝇。取用时,先取脂肪多的,因为脂肪易氧化,不耐久藏。五味脯中有一种腊月生产的条状脯,称为“瘃脯”,可以经夏不坏。
其他脯多在腊月制作。夏白脯的原料主要是牛、羊、獐、鹿之精肉,切片,并洗净残血,浸于冷盐水中,辅以花椒。两日即出,阴干。其间可以木棒轻轻敲打,使脯坚实;甜脆脯的原料是獐、鹿肉,切成手掌厚的片。不用任何辅料,连盐也不要,直接阴干。五味腊用鹅、雁、鸡、鸭、雉、鹌鹑、兔等作原料,在卤汁中“浸四五日,尝味彻,便出,置箔上阴干。火炙,熟捶”。作脆腊,则是将原料用“白汤熟煮,接去浮沫;欲出釜时,尤需急火,急火则易燥。置箔上阴干之”。从脯、腊的制法上看,与当今的腊肉之间有明显的传承关系。
生鱼亦可干制。在《齐民要术·脯腊》中介绍的作鳢鱼脯法[925],是一种较为高级的干制鱼法。鳢鱼又名鲖鱼,也叫乌鱼,其肉肥美。制作鳢鱼脯,要在冬天最寒冷的十一月初至十二月末。原料要用整鱼,“不鳞不破,直以杖刺口中,令到尾”,即既不刮去鳞片,也不破腹挖去内脏,并用竹棍穿其间。然后,“作咸汤,令极咸,多下姜、椒末,灌鱼口,以满为度”。鱼体处理好以后,在竹棍一端穿眼,把10根竹棍串在一起,使鱼口向上,“于屋北檐下悬之,经冬令瘃”。等到第二年的二三月,鳢鱼脯就作成了。食用鳢鱼脯前,先剖开鱼腹,取出内脏,浸泡于醋中,食之美味可口。然后,把鳢鱼脯“草裹泥封,煻灰中熝之”。在煻灰中烤熟后,去掉泥草,用皮或布裹鱼,经敲打而后食之。其肉“白如珂雪,味又绝伦”,是吃饭下酒的珍品。
另外,用盐腌鲜鱼,可以制成干咸鱼,称为浥鱼。对此,《齐民要术·脯腊》曰[926]:
作浥鱼法:四时皆得作之。凡生鱼悉中用……去直鳃,破腹作,净疏洗,不须鳞。夏月特须多著盐;春秋及冬,调适而已,亦须倚咸;两两相合。冬直积置,以席覆之;夏须瓮盛泥封,勿令蝇蛆。瓮须钻底数孔,拔引去腥汁,汁尽还塞。肉红赤色便熟。食时洗却盐,煮、蒸、炮任意,美于常鱼。作、酱,熝、煎悉得。
由上文可知,腌制干咸鱼分两个阶段:盐渍与成熟。盐渍就是利用盐与水分之间的扩散与渗透作用,使鱼体脱水并获得咸味;成熟阶段是指鱼肉在此过程中所发生一系列生化反应,使风味变佳并着色。食用咸鱼时,先清洗去盐,可用煮、蒸、炮、煎等烹饪方法至熟。另外,也能以咸鱼为原料,用煮、煎等方法作鱼或鱼酱。
三、发酵
发酵,是肉类食品加工的重要技术之一。利用发酵技术加工的肉食有鱼鲊、肉酱和鱼酱。其做法是:先将原料用盐、酱、醋等调料腌渍,然后,让其自然发酵,或者加米饭利用乳酸菌进行发酵。
(一)肉鲊
鲊,我国古代最常见的肉食品之一。鲊法在汉代已有,汉刘熙《释名·释饮食》曰:“鲊,菹也,以盐米酿之如菹,熟而食之也。”魏晋南北朝时期,作鲊以鱼类为盛,加工技术达到较高的水平,《齐民要术·作鱼鲊》中详细地记载了作鱼鲊的一般方法[927],其要点如下。
其一,作鱼鲊,要选择合适的时间。一般在春秋二季进行,“冬夏不佳”。因为作鱼鲊要加入米饭,利用其产生的乳酸菌进行发酵。这需要合适的温度,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冬天气温低,影响乳酸菌的活力,发酵速度太慢,鱼鲊难熟;而夏天气温高,原料容易腐败变质,必须靠增加用盐量来防止,结果是鱼鲊变咸。同时,夏季还易生蛆。
其二,要精心备好原料和辅料。选用新鲜的大鲤鱼作原料。“取新鲤鱼,鱼唯大为佳”。然后,对原料进行处理。包括去鳞、切块、清洗、加盐、逐水等五个环节。“去鳞讫,则脔”,即去鳞之后切块。所切鱼块大小要合适,“长二寸,广一寸,厚五分”。如果鱼块太大,发酵会不均匀。鱼块小则可均匀发酵,成品率高。另外,鱼块都要带皮,“不宜令有无皮脔也”。鱼皮不但使鱼块不易散碎,本身也别具滋味。切好的鱼块要清洗,主要是洗去血污,“手掷着盆水中,浸洗去血。脔讫,漉出,更于清水中净洗”。血污不但会影响鱼鲊的外观,也会影响其味道。洗好的鱼块先置于盘中,“以白盐散之”。再盛于笼中,用平整的石板压在上面榨去盐水,名为“逐水”。因为“盐水不尽,令鲜脔烂”。所以,可“经宿迮之,亦无嫌也”。盐水尽,要尝咸淡,并采取相应措施,“淡则更以盐和糁;咸则空下糁,不复以盐按之”。
作鱼鲊的辅料有糁、茱萸、橘皮、酒。全部和在一起搅拌均匀,以糁能粘住鱼块为好。用粳米饭作糁,其作用是助发酵。饭要干,不能烂,不然鱼鲊也容易变质;茱萸、橘皮只是增加香味,少许即可;酒则因其含有各种有益菌,可加快鱼鲊的发酵,还兼有抑制其他杂菌的作用。酒中的乙醇还能与乳酸反应,生成酯类物质,使鱼鲊具有特别的香气。因此“酒,辟诸邪恶,令鲊美而速熟”。酒要用好酒,不能用变质的酒。一斗鲊用酒半升,是比较多的。
其三,准备就绪,入瓮发酵。作鱼鲊是用加米饭产生的乳酸菌进行发酵,具体方法是层饭层鱼:“布鱼于瓮子中,一行鱼,一行糁,以满为限。”装瓮时有几点要注意:一是要将鱼腹部的肉后装,以便装在瓮的上面,即“腹肤居上”,因为“肥则不能久,熟须先食故也”;二是瓮口要多加糁,并以竹箬封口,既防止杂菌侵入,又比较透气,适于乳酸菌生长繁殖;三是将装好封好的瓮,置于温度适中的室内发酵,既不能太热,亦不可受冻。“著日中、火边者,患臭而不美。寒月穰厚茹,勿令冻也”;四是看流出浆水的颜色来确定成熟与否,“赤浆出,倾却。白浆出,味酸,便熟”。等瓮中流出白色的浆水,鱼鲊就算成了。与此法的繁难相比,《齐民要术·作鱼鲊》中还介绍了一种简便的速成作裹法[928]:
脔鱼,洗讫,则盐和糁。十脔为裹,以荷叶裹之,唯厚为佳,穿破则虫入。不复须水浸、镇迮之事。只三二日便熟,名曰“暴”。荷叶别有一种香,奇相发起香气,又胜凡。有茱萸、橘皮则用,无亦无嫌也。
作裹不用水浸、镇迮、装瓮,简化了生产流程,缩短了发酵时间。而且由于荷叶所特有的香气,风味自然不同。更适合普通人家效仿、使用。另外,《齐民要术·鱼鲊》还引用了《食经》中的五种作鱼鲊法:作蒲鲊法、作鱼鲊法、作长沙蒲鲊法、作夏月鱼鲊法、作干鱼法,记述多半简略,此处不赘。唯其中“作干鱼鲊法”有些不同,主要表现在装瓮后要“泥封日晒”,可能与原料是鱼干有关。
是时,亦用猪、羊、鹿肉作肉鲊(肉菹),扩大了制鲊原料范围,是鲊法的一大进步。
(二)肉酱
利用发酵技术制作肉酱,也是肉类食品加工的重要内容之一。在《齐民要术》中记载了肉酱法、卒成肉酱法、燥脠法、生脠法等四种作肉酱的方法[929]。对于肉酱法,《齐民要术·作酱等法》曰[930]:
肉酱法:牛、羊、獐、鹿、兔肉皆得作。取良杀新肉,去脂,细锉。陈肉干者不任用。合脂令酱腻。晒麴令燥,熟捣,绢筛。大率肉一斗,麴末五升,白盐两升半,黄蒸一升,曝干,熟捣,绢筛。盘上和令均调,内瓮子中。有骨者,和讫先捣,然后盛之。骨多髓,既肥腻,酱亦然也。泥封,日曝。寒月作之,宜埋之于黍穰积中。二七日开看,酱出无麴气,便熟矣。买新杀雉煮之,令极烂,肉销尽,去骨取汁,待冷解酱。鸡汁亦得。勿作陈肉,令酱苦腻。无鸡、雉,好酒解之。还著日中。
麴,同曲。黄蒸,带麸皮面粉所作的曲(发酵剂),呈黄色,故名黄蒸。由上文可知,作肉酱的原料广泛,牛、羊、獐、鹿、兔肉皆可。但肉要新鲜,剔除油脂。因为,用陈肉作酱,“不任用”;用有油脂的肉作酱,“令酱腻”。然后,切成肉丁。并按1斗肉丁加曲末5升、白盐2.5升,黄蒸1升的比例,混合调匀,装入瓮中,泥封日晒14日,见有酱汁渗出、无曲气,肉酱就即成了。作酱过程中,特别要注意温度对发酵的影响。因为用曲末、黄蒸发酵,即培养、利用米曲霉和黄曲霉之类的微生物发酵。这两种微生物对温度特别敏感,所以要泥封日晒;“寒月作之,宜埋之于黍穰积中”。作好的肉酱,要用雉汁或鸡汁、酒解酱,即酱中加入雉汁或鸡汁、酒稀释。另外,作肉酱,“皆以十二月作之,则经夏无虫。余月亦得作,但喜生虫,不得度夏耳”[931]。
卒成肉酱,是一种速成肉酱。其制法是“细锉肉一斗,好酒一斗,曲末五升,黄蒸末一升,白盐一升”,调匀后放入瓶中,不能放满,因为靠近瓶口处容易烤焦。然后,用碗盖瓶口,放入预先做好的坑中。坑要烧烤过的、并铺满草,只留放置酱瓶的空间。再在上面覆盖七八寸厚的土层,防止“土薄火炽,则令酱焦”。最后,在土上燃烧干牛粪,“通夜勿绝”。等酱汁渗出,即成。食用此酱时,在酱中加点麻油炒葱白,则“甜美异常”。
燥脠法、生脠法则是用豆酱清腌渍熟肉或生肉,而制成的肉酱。对此,《齐民要术·作酱等法》曰[932]:“作燥脠法:羊肉二斤,猪肉一斤,合煮令熟,细切之。生姜五合,橘皮两叶,鸡子十五枚,生羊肉一斤,豆酱清五合。先取熟内著甑上蒸令热,和生肉;酱清、姜、橘和之。生脠法:羊肉一斤,猪肉白四两,豆酱清渍之,缕切。生姜、鸡子,春、秋用苏、蓼,著之。”生脠,即生肉酱。燥脠,是以生、熟肉混合而酿制成的肉酱。从制作原料和制作过程看,此类肉酱实为“酱肉”。
(三)鱼酱
《齐民要术·作酱等法》中记载了鲜鱼酱、速成鲜鱼酱、干鱼酱、鱼肠酱等四种鱼酱的做法[933]。对于鲜鱼酱,《齐民要术·作酱等法》曰[934]:
作鱼酱法:鲤鱼、鲭鱼第一好;鳢鱼亦中。鲚鱼、鲐鱼即全作,不用切。去鳞,净洗,拭令干,如脍法,披破,缕切之,去骨。大率成鱼一斗,用黄衣三升,一升全用,二升作末。白盐二升,黄盐则苦。干姜一升,末之。橘皮一合,缕切之。和令调均,内瓮子中,泥密封,日曝。勿令漏气。熟,以好酒解之。
黄衣,一种用整粒小麦制作的麦曲,呈黄色。脍法,把鱼或肉切成细丝。披破,即刀与鱼体平行切鱼。上文的大意是:鲤鱼、鲭鱼、鳢鱼、鲚鱼、鲐鱼等都可用于作鲜鱼酱,但“鲤鱼、鲭鱼第一好”。作鱼酱时,鱼要去鳞,洗净,擦干鱼体表面的水分。这样,可减少对酱的杂菌污染,保证酱的质量。然后,运用披法,把鱼体切成常用的细丝,并剔除鱼骨。如果是鲚鱼、鲐鱼,则用全鱼制酱,不必切丝。原料处理完毕后,便添加黄衣及白盐、干姜、橘皮,并瓮封、日晒,与制肉酱法大同小异。但一定要用白盐,这样鱼酱较鲜。不能用黄盐,否则味苦。因黄盐含有氯化镁、氯化钙等杂质,呈味苦涩。制作鲜鱼酱“皆以十二月作之”。其他时间虽可制作,“但喜生虫,不得度夏耳”[935]。
《齐民要术·作酱等法》中所载“又鱼酱法”[936],即速成鲜鱼酱的做法:“成脍鱼一斗,以曲五升,清酒二升,盐三升,桔皮二叶,合和,于瓶内封。一日可食。甚美。”速成鲜鱼酱装在瓶中,产量不会很大。
制作干鲚鱼酱法,要在“六月、七月,取干鲚鱼,盆中水浸,置屋里,一日三度易水。三日好净”。农历六月、七月正值夏季,气温很高,所以泡干鱼要在室内进行,而且水要勤换,防止腐败变质。如此反复,须三天才行。然后,进一步清洗、除鳞。最后,添加曲末、黄蒸末、白盐等调匀,纳瓮中,“泥封,勿令漏气。二七日便熟。味香美,与生者无殊异”。由于干鱼本身所带杂菌较少,制酱不易造成污染而导致腐败。因此,可以在六七月作酱。据此推测,作干鱼酱在当时应是一种常见的方法。
鱼肠酱,又名,是一种用鱼内脏腌制而成的鱼酱,咸味甜味皆有,美味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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