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古代纺织业发达。北朝之前,纺织技术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北朝期间,在原料加工、织造及染印等方面的科学技术均有一定程度的发展和进步[840]。
一、北朝之前的纺织技术
我国是世界上最早生产纺织品的国家之一。原始社会,先民们已经采集野生的葛、麻等,并且利用猎获的鸟兽毛羽,编织成为粗陋的衣服,以取代蔽体的草叶和兽皮。原始社会后期,随着农牧业的发展,逐步学会了种麻索缕、养羊取毛和育蚕抽丝等人工生产纺织原料的方法,并且利用了较多的工具。有的工具已是由若干零件组成,有的则是一个零件有几种用途,使劳动生产率有了较大的提高。那时的纺织品已出现花纹,并施以色彩。但是,所有的工具都由人手直接赋予动作,因此称作原始手工纺织。
夏商周时期,纺织技术已具初步形态。商代,出现了平纹织机,能运用平纹织法和挑织法织出几何形图案的丝织品。西周,已有了官办的手工纺织作坊,相继出现了具有传统性能的简单机械缫车、纺车、织机等。商周之际,开始设置专管织造的职官。据《周礼》记载,设有典丝、典枲、典妇功及掌画缋之类官吏,说明当时纺织品生产的组织及分工已经逐步健全。当时的纺织业以麻纺、丝纺为主,也有少量毛纺织。是时,还没有棉花,所谓的布都指的是麻布,使用的纺织原料主要是大麻、苎麻和葛等植物纤维。由于麻和葛的纤维必须通过脱胶才能利用,经过多次实践,发明了沤麻(浸渍脱胶)和煮葛(热溶脱胶)技术。随着纤维加工能力的提高,麻织品的质量也有所改进,并出现了统一的纱支标准。人们可以根据不同的用途按照纱支标准,织作粗细不同的麻布。计算纱支标准的单位叫“升”,每升为80根经线。据《礼仪》记载,周代1匹麻布标准:幅宽周尺二尺二寸(合当今0.5米);长4丈(合当今9米)。每匹可裁制一件上衣与下裳相连的当时服装“深衣”。并且规定,不符合标准的产品不得出售。这是世界上最早的纺织标准。
夏商周时期,丝织技术也有所提高。栽桑、育蚕、缫丝达到很高的水平;束丝(绕成大绞的丝)成了规格化的流通物品;丝织的组织逐渐增多,除平纹外,还出现了斜纹、变化斜纹、重经组织、重纬组织等。最重要的是提花技术的出现,即发明了多综片的提花机。提花技术,为我国古代纺织技术的发展作出重大贡献,对世界纺织技术的发展也有很大影响。西方的提花技术都是在汉代以后由我国传过去的。追根溯源,我国的提花技术实肇基于殷商时期。随着纺织业的发展,印染技术也得到发展。商周时期,人们已经利用多种矿物颜料给衣服染色,其方法有浸染和画缋两种,通称为“石染”;也掌握了一些植物染料染色技术,通称为“草染”,能染出黄、红、紫、蓝、黑等色。当时染色已发展成为一个专门行业。据《周礼》记载,西周设有职官“染人”,掌染帛,说明对染色行业的重视。
春秋战国时期,我国丝织物品种已有绡、纱、纺、縠、缟、纨、罗、绮、锦等多种,有的还加上刺绣等。在这些纺织产品中,锦和绣已非常精美。所以“锦绣”成为美好事物的形容词。从出土织品推断,最晚到春秋战国时期,已经开始使用较复杂的缫车、纺车、脚踏织机等手工机器。特别是踏织机,利用脚踏板作提综开口的装置,手就能腾出来投梭,手脚配合,功效倍增,这是丝织技术上的划时代成就。是时,丝、麻脱胶、精练,矿物、植物染料染色等技术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并且有了文字记载。染色方法有涂染、揉染、浸染、媒染等。人们已掌握了使用不同媒染剂,用同一染料染出不同色彩的技术。色谱齐全,还用五色雉的羽毛作为染色的色泽标样。
秦汉时期,我国丝、麻、毛纺织技术都达到很高的水平。广泛采用缫车、纺车、络纱、整经工具以及脚踏织机等手工纺织机器,有的织机在原有基础上还进行了重大改进。西汉初年,钜鹿人陈宝光的妻子创制了一种新的提花机,用一百二十蹑(踏板),六十天能织成一匹散花绫,“匹值万钱”。这在当时是比较先进的丝织机械。此后,又有人把它简化成“五十综者五十蹑”,或“六十综者六十蹑”。是时,束综提花机也已产生,加上多综多蹑织机的出现,已能织出大型花纹。随之出现了多色套版印花。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纺织品是当时纺织水平的物证。东汉时,桑、麻种植扩大,丝、麻织业发展迅速;洛阳、山东、四川等地设有服官;新疆地区已经种植棉花,有了棉纺织业;羊毛也成为纺织原料。
魏晋时期,织造技术又有所提高。其中最重要的是三国时马钧对“五十综者五十蹑,六十综者六十蹑”织机的改进。尽管这种织机在汉代是比较先进的丝织机械,但其结构复杂笨重,不便操作,织工辛辛苦苦,织一匹绫子需要几十天时间。马钧对织机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观察和研究,经过日夜苦心钻研和反复实验,改进获得成功。对此,《三国志·杜夔传》裴松之引傅玄序注云[841]:“马先生钧,字德衡,天下之名巧也。少而游豫,不自知其为巧也。为博士,居贫,乃思绫机之变。不言而世人知其巧矣。旧绫机五十综者五十蹑,六十综者六十蹑,先生患其丧功费日,乃皆易以十二蹑。”由这段记载看,马钧改变了昔日综片数与踏杆数相等的状态,把控制开口用的脚踏杆从50或60根减少到了12根,综片仍然保持原来的50或60片,即用12根拉杆来控制50或60片综,大大简化了操作。
二、北朝对纺织业的管理
北魏前期,推行宗主督护制下的“户调”,平均每户每年的户调是帛二匹、絮二斤、丝一斤、粟二十石,外加地方征收的调外之费帛一匹二丈。北魏太和九年(485),实行均田制后,改为按丁征收赋税,户调制从此废止。但每丁每年缴纳的赋税中,除粟外,还有一定数量的绢、布。北齐、北周的均田制中亦有类似的规定。如北周均田制中规定已婚丁男授田一百二十亩,未婚丁男授田一百亩;租调量为已婚者每年纳租五、绢十匹、绵八两,未婚者纳半数。这种征收赋税的方式,实际上是将绢布作为货币使用,一定要有相当规模的家庭纺织业才有可能。另外,布帛、绵绢不仅与人民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而且也要满足皇室、各级官吏的需求。因此,北朝各代政权对纺织业都非常重视,主要体现在以下两方面。
其一,设置自上而下的纺织业管理机构。北魏立国初期,置左民尚书,管理包括纺织业在内的手工业生产。孝文帝太和改制,设太府寺[842],“统左中右三尚方、左藏、司染、诸冶东西道署”。中尚方是专管纺织业的中央职官。“中尚方又别领别局、泾州丝局、雍州丝局、定州绸绫局四局丞”。即在泾州(今陕西泾川)、雍州(今陕西西安市)设丝局,在定州(今河北定县)设绸绫局。这些地方都是传统的丝织业中心,设丝局或绸绫局,作为管理、经营地方丝织品的专门机构。司染署是专管印染业的中央职官。“司染署又别领京坊、河东(今山西永济县)、信都(今河北冀县)三局丞”,即在地方专设管理、经营印染业的机构。北齐沿袭北魏的纺织业管理制度。北周时,依《周礼》改革职官制度,设六(天、地、春、夏、秋、冬)官,冬官下属置司织和司色,分别掌丝麻纺织和染色油漆。司织的职官有司织中大夫、小司织上士;司色的职官有司色下大夫,小司色上士。另有毳工中士、下士,缋工中士、下士,织丝中士、下士,织采中士、下士,织枲中士、下士,织组中士、下士,等织造行业各职官。这样,对纺织业的管理更加细致周全。
其二,完善官、私并举的纺织业格局。北朝期间,不仅有大量的注籍为“绫罗户”“细茧户”“罗縠户”的纺织业“杂户”,而且有规模巨大的私营(家庭)纺织业。同时,还有相当规模的官营丝织业。在京城内外广置官方工场、作坊,为政府生产绫罗锦绣等各种精美丝织品。甚至在皇宫也有丝织业。例如北魏太武帝期间,在平城皇宫内有“丝绵布绢库”,“婢使千余人,织绫锦贩卖”[843]。北周武帝天和六年(572)九月,“省掖庭夷乐,后宫罗绮工人五百余人”[844]。
由于北朝各代政权对纺织业的重视,有力地促进了纺织业的生产,纺织品产量大大增加。北魏立国前,丝织品十分匮乏。昭成皇帝什翼犍[845]时,“国中少缯帛”,一个叫许谦的人偷了两匹绢,守官竟告到了昭成皇帝那里去。后来什翼犍担心“为财辱士”,叫守官不要再追究,此事才算罢休。北魏中期以后这种情况完全改变。孝文帝拓跋宏(471至499年在位)时,罢尚方锦绣绫罗工,“以䌷绫绢布百万匹及南伐所俘赐王公以下”[846]。孝明帝元翊之母灵太后主政时,曾让百官进左藏库任取布绢,“多者过二百匹,少者百余匹”[847],可见库藏丝织品之多。这种盛况,也反映在北魏时出现的《张丘建算经》中。该书卷上22题曰:“今有女善织,日益功疾,初日织五尺,今一月织九匹三丈,问日益几何?”答曰:“五寸二十九分寸之十五。”同书卷上23题曰:“今有女子不善织,日减功迟。初日织五尺,未日织一尺。今三十日织讫,问织几何?”答曰:“二匹一丈。”当时,一个熟练的丝织女工,一月可织“九匹三丈”;一个不熟练的丝织女工,一月仅织“二匹一丈”。
北齐、北周时,纺织业的规模及产量比肩北魏。如《北齐书·祖珽传》记载[848],祖珽“出山东大文绫并连珠孔雀罗等百余匹,令诸妪掷樗蒲,赌之,以为戏乐”。樗,即臭椿树。樗蒲,古代的一种棋类游戏。游戏时,用于掷采的投子最初是用樗木制成,故称樗蒲。为了几个老太太戏乐、赌博,祖珽可拿出百余匹上等的绫罗,足见当时丝织品之多。
三、北朝纺织技术的进步
纺织技术主要包括纺织原料加工、织造及染印等,北朝时这些技术均有一定程度的发展和进步。
(一)纺织原料的加工
北朝时纺织原料仍为蚕丝、麻类纤维及毛类,其加工技术均有不同程度的进步。
1.蚕丝的选优
蚕丝加工技术的进步表现在蚕的选种、孵化及贮茧等养蚕技术的提高。选种是养蚕生产的一个重要环节。北魏时期,蚕农已经注意到蚕种的选择。《齐民要术·种桑柘》曰[849]:
养蚕法:收取蚕种,必须取者,近上则丝薄,近地则子不生也。
选取“居簇中”的茧留作蚕种,目的是使第二代蚕的生长发育和速度一致,便于饲育和管理。孵化是养蚕生产的又一重要环节。为了发展蚕丝生产,需要一年内养多批蚕。是时,蚕农除了利用蚕自然传种外,还发明了低温催青制取生种的方法。即利用低温抑制蚕卵,使它延期孵化。《齐民要术·种桑柘》曰[850]:
取蚖珍之卵,藏内瓮中,随器大小,亦可十纸。盖覆器口,安硎泉冷水中,使冷气折出其势,得三七日,然后剖生,养之,谓之爱珍,亦叫爱子。绩成茧,出蛾,生卵,卵七日又剖成蚕,多养之,此则爱蚕也。
一般二化蚕第一次产卵后,在自然状况下,经七八天就会孵化出第二代蚕,用低温(冷泉)处理,若控制得好,要在“三七日”(21天)后才孵化。这样,一种蚕可以连续不断地孵化几代,为一年内多批养蚕创造了有利条件。这是我国古代养蚕技术的一项重大成就,是世界上利用低温来中断蚕的滞育的最早记载。贮茧,也是养蚕生产的一个重要环节。是时,为使蚕快速作茧,就采用了炙箔法。“炙箔”,实际上是暖烘蚕箔。《齐民要术·种桑柘》记载,蚕上簇后,需在簇“下微生炭以暖之,得暖则作速;伤寒(嫌冷)则作迟”。可见,炙箔的目的最初是为了快速作茧。炙箔技术一直沿用了下来,明代《天工开物》曾把与此相类的操作谓之“出口干”,意即蚕丝一旦吐出,由于烘烤之故,即刻变干。是时,还采用了盐腌杀蛹法,以便更好地贮茧。对此,《齐民要术·种桑柘》曰[851]:
用盐杀茧,易缫而丝韧。日晒死者,虽白而薄脆。缣练衣著,几将倍矣。甚者,虚失岁功,坚、脆悬绝。
秦汉时期,主要利用薄摊阴凉,或用日晒杀蛹来推延、适当控制时间,但它只能推延一二日,且丝质欠佳。采用盐腌杀蛹法,“易缫而丝韧”,不但缫丝容易,而且提高了生丝质量。
2.麻类纤维的加工
北朝时期,麻类纤维仍被广泛使用,其加工技术也有了较大进步,主要表现在对麻类植物的沤渍脱胶有了新的认识。北魏以前,在麻类植物沤渍脱胶时人们多注意水温。如西汉《氾胜之书》曾指出,沤大麻的时间是“夏至后二十日”,这时气温较高,适宜细菌繁殖,脱胶也爽利。北魏时期,不仅重视沤渍脱胶的水温,而且注意到用水量、水质及沤渍时间。对此,《齐民要术·种麻》曰[852]:(www.xing528.com)
获欲净,有叶者喜烂。沤欲清水,生熟合宜。浊水则麻黑,水少则麻脆。生则难剥,大烂则不任。暖泉不冰冻,冬日沤者,最为柔韧也。
沤麻时水要清,浊水沤出的麻黑;沤的生熟要适度,沤生了剥麻困难,沤过了易腐烂,麻不耐用;水少时沤的麻脆没韧性;冬天用暖水泉沤麻,所沤之麻最为柔软和坚韧。这与现代技术原理基本相符。如水太少不能浸没麻皮,麻纤维与空气接触而被氧化,“则麻脆”。
养羊取毛,并以羊毛作为纺织原料,已有悠久的历史。但直到北魏时,人们才简要地谈到了铰羊毛的时间和方法。《齐民要术·养羊》曰[853]:
白羊,三月得草力,毛床动,则铰之。铰讫,于河水之中净洗。羊则生白净毛也;五月,毛床将落,又铰取之。铰讫,更洗如前;八月初,胡葈子未成时,又铰之。八月半后铰者,勿洗:白露已降,寒气侵人,洗即不益。胡葈子成,然后铰者,非直著毛难治,又岁稍晚,比至寒时,毛长不足,令羊瘦损……羖羊,四月末五月初铰之。性不耐寒,早铰,寒则冻死。
可见,绵羊(白羊)每年可铰毛三次,山羊(羖羊)只可铰毛一次。显然,这都是人们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总结出来的,表现了毛类加工技术的发展。
(二)织造
北朝时期,织造技术基本沿袭了魏晋时的基本操作,有所不同者主要表现在两方面。
一是丝织品上的构图融入了中亚文化元素。十六国北朝期间,随着佛教东传,也带来了异域文化。是时,在丝织品构图题材上增加了许多我国原来所不熟悉的大象、骆驼、翼马、葡萄等生物图像;在构图方式上,中原传统的菱形纹、云气纹多为中亚的团窠形、双波形、多边形代替。这在考古发掘中已得到证明[854][855]。1959年,在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北区墓葬出土有北朝树纹锦,其经纬密为112×36根/厘米,用绛红、宝蓝、叶绿、淡黄、纯白五色丝线织出树纹。1967年,在同一地点的高昌延昌七年(567)墓出土有夔纹锦:平纹地,经显花,锦面细密,质地薄,牢度高;用色复杂,计有红、蓝、黄、绿、白五色;经线红、黄、蓝、绿四色分区排列配色,整个图案非常绚丽。1964年,同地高昌延昌二十九年(589)唐绍伯墓出土有牵驼纹“胡王”字锦,系斜纹重经组织的经线显花,地纹也是斜纹组织结构。虽然墓葬年代属隋(581-618),但其制作年代应在隋前。过去,人们认为隋唐以前锦的基本组织是平纹,或把经线斜纹显花作为平纹的一种变化组织。随着新疆出土的这些十六国北朝的丝织品,不仅否定了上述看法,也成为我国丝绸西传的重要证据。是时,养蚕技术亦传到了西方,据说在550年时,东罗马皇帝尤斯提尼阿奴斯决意创建缫丝业。当时,两位到过中国的波斯僧侣挖空心思,把蚕卵藏于空心竹杖中,偷运出境,献给了东罗马皇帝。自此,中国的蚕丝业传入欧洲。
二是以织毡为主的毛纺织业出现。北魏由游牧民族建立,畜牧业规模巨大,毛类纺织原料丰富。因此,毛纺织业成为北魏特有的纺织部门。其产品,有混纺型的,如以羊毛、木皮和野蚕丝混合制成的“织成”(有彩色图案的纺织品),但主要是毡。《齐民要术·养羊》中介绍了用春毛、秋毛的作毡法[856]。指出做毡“秋毛紧强,春毛软弱”,应该混用,并且“不须厚大,唯紧薄均调乃佳耳”。还提出了预防毡生虫的方法:“夏月敷席下卧上,则不生虫。若毡多无人卧上者,预收柞柴、桑薪灰,入五月中,罗灰遍著毡上,厚五寸许,卷束,于风凉之处阁置,虫亦不生”。毡的用途很广,可做襦(短衣)、袴(套裤)、靴垫等。还可用来做帐篷,甚至做成“千人毡帐”,就是在今天看来,也是颇为壮观。这反映了北魏织毡业的盛况及发展水平。
北齐、北周时期,织毡业仍然发达。如《北史·樊逊传》记载[857],北齐文学家樊逊“少好学。其兄仲以造毡为业,亦常优饶之”。即樊逊的哥哥樊仲以制毡为业,收入颇丰,除了养活自己一家外,还能资助弟弟樊逊念书,这也说明北齐织毡业的普及程度。
(三)染印
纺织品的染印技术包括:纺织品的洗练、染色、印花等技术。北朝时期,纺织品洗练、染色、印花技术基本沿用前世的一些操作,一些成熟的技术被明确地记载在著作中。
1.洗练
我国古代,丝及其织品染色前,先进行染色预处理——洗练。即先把丝及其织品浸泡在富含碱性的植物灰汁中,或浸泡在用贝壳煅烧出的石灰汁中。白日取出暴晒,夜间再放入灰汁中,“七日七夜”。这样,就可把丝及其织品上的丝胶去除,有利于染色。北朝时期,洗练技术的进步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是为增加白度,使用了“白土”助白。如《水经注》卷十《浊漳水·清漳水》记载:“泜水东出房子城西,出白土,细滑如膏,可用濯绵,色夺霜雪,光彩鲜洁,异于常绵。”从传统工艺调查来看,这种白土应属膨润土或高岭土类,内含硅铝化合物。二是对洗练用水有了一定认识。如《水经注》卷三十三《江水》在谈到成都锦官城时说:“夷里桥道西,故锦官也。言锦工织锦,则濯之江流,而锦至鲜明,濯以佗江,则锦色弱矣,遂命之为锦里也。”这都说到长江水是洗练织绵的最佳用水。
2.染色
北朝染色技术的进步主要表现在对蓝靛和红花的认识和使用上。先秦时期,我国已经较广泛地使用蓝靛染色。秦汉之后,蓝靛染色技术已相当成熟,但未见文字叙述。北魏时期,贾思勰《齐民要术》中则详尽地记述了用蓝草制蓝靛的方法[858]:
刈蓝倒竖于坑中,下水,以木石镇压,令没;热时一宿,冷时再宿;漉去荄,内汁于瓮中。率十石瓮,著石灰一斗五升。急手抨之,一食顷止。澄清,泻去水,别作小坑,贮蓝靛著坑中,候如强粥,还出瓮中盛之,蓝靛成矣。
刈蓝,割蓝草。漉,指滤网。荄,即草根。上文的大意是,将割下的蓝草倒竖浸泡在水坑里。天热时,浸泡一夜;天冷时,浸泡两夜。然后,用滤网过滤坑里的水。滤去草根和杂质,过滤后液汁置于瓮中。并加入石灰,比例是十石液汁,加一斗五升石灰。同时,急速搅拌约一顿饭的时间。再始液汁静置、澄清,“泻去水,别作小坑,贮蓝靛著坑中”。等到蓝靛如稠粥状,从小坑里取出,装于瓮中。这里,最值得注意的有两点:一是“热时一宿,冷时再宿”,即热天浸泡一夜,冷天浸泡两夜。说明当时已打破了蓝草染色的季节性限制,这是制蓝技术的一大进步。二是“著石灰一斗五升”,目的是中和染浴,使染液发酵,在发酵中靛蓝被还原成靛白。靛白具有弱酸性,加入碱质可促进还原反应的迅速进行。靛白染色后,经空气氧化又可复变为鲜艳的靛蓝。这是蓝草制靛工艺的系统总结,也是世界上关于制备蓝靛技术的最早最完备的记载,其造靛和染色工艺与现代合成靛蓝的染色机理完全一致。
红花是一种红色染料。虽汉代已经种植和使用,但直到北魏时,在贾思勰《齐民要术》中才记载了关于提取红花染料的方法[859]:
杀花法:摘取,即碓捣使熟,以水淘,布袋绞去黄汁,更捣,以粟饭浆,清而酸者淘之,又以布袋绞去汁,即收取染红勿弃也。绞讫,著瓮器中,以布盖上,鸡鸣更捣令均于席上,摊而曝干,胜作饼。作饼者,不得干,令花浥郁也。
《齐民要术》中记载的这种制造红花染料的方法,与现代染色学红花素提取原理完全一致,这里不再赘述。
3.印花
先秦时期,已发明了古代型版印花技术。汉代已相当发展,魏晋南北朝便进一步推广开来。型版印花属于直接印花,其型版主要有镂空型和凸纹型两种。此外,尚有防染印花技术,包括绞缬、蜡缬、夹缬等。北朝时的印花技术未见文献记载,但可从考古发掘到的实物进行探讨[860]。
1959年,新疆于田屋于来克古城北朝遗址出土一件残长11厘米、宽7厘米的蓝白印花棉布,经考证,属于夹缬。其工艺要点是:用两块对称的镂空型版板夹住织物,加以紧固,勿使织物移动,于镂空处涂刷或注入色浆后,解开型板,花纹即现。蓝白印花棉布的出土,证明在北朝时期的新疆境内,不仅在吐鲁番地区有了棉织业,于田一带也有了棉织业和棉织印染。蜡缬,即蜡染。其工艺要点是:用蜡刀蘸取蜡液,在预先处理过的织物上描绘各式图样,待其干燥后,投入靛蓝溶液中防染,染后用沸水去蜡,印成蓝地白花的蜡染织物,蜡染多以靛蓝染色。1959年,在新疆于田屋于来克古城遗址出土的北朝(396-581)蓝色蜡缬毛织物、蓝色蜡缬棉织品,以及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北区墓葬出土的西凉(400-421)蓝色蜡缬绢,这批遗存的蜡染织品实物中,都是深蓝色地现白花,纹样光洁清晰,古朴典雅。绞缬,方法简单。其工艺要点是:将布帛先缝扎出花纹,再入染液染色。晾干后,拆去缝扎线结,便产生褶皱文理自然和深浅色晕不同的白花色地的花纹图案。1963年,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出土的实物有:十六国时期的“红白花纹绞缬绢”,北朝时期的“红色绞缬绢”,敦煌佛爷庙的“蓝地纹缬绢”等。
图8-5、图8-6为出土的两件北朝织品[861],现藏于中国丝绸博物馆。
图8-5 北朝褐绢锦缘帽
图8-6 北朝暗红地联珠新月纹锦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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