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6月20日,辽宁省证券委给上海证交所发来一纸公函,只有一页纸简单的几行字,要求上海证交所协助了解辽宁国发(集团)公司债务情况,函中说:“目前,我们对辽宁国发(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从事国债期货交易情况进行调查,请将该公司(包括其所属单位及高岭以其他单位名义)在国债期货交易中所欠你所债务金额及其抵押资产项目、金额等详细情况,函告我委。”
这张不起眼的协查通知,开启了上海证交所此后延续五六年的噩梦……
1995年,全国国债回购业务主要集中在武汉证券交易中心、天津证券交易中心、STAQ和上海证交所等四个交易场所,由于上海证券交易所要求100%现券抵押,而另外三家只需要不到20%,所以当时武汉证券交易中心和天津证券交易中心等就成了全国最大的资金拆借市场。
1994年6月,武汉证券交易中心成立了武汉有价证券托管中心,同年8月又在全国设立了30个分库。
除了极低的现券抵押之外,上海之外的其他几个交易市场中,为方便交易,又流通起了所谓“代保管单”或“入库通知单”。在回购中,作为中介的证券交易场所应要求抵押现券融入资金的甲方把现券交到中介的保管库(即托管中心或登记公司),但后来大家嫌国库券运来运去麻烦,甲方便从代其保管现券的中介机构当地保管库开出一张证明,表明自己在库中确实有这部分现券真实存在,或已经入库。这张证明就成为所谓的“代保管单”或“入库通知单”,并代替真实的现券开始在回购市场上流通。
“代保管单”或“入库通知单”的出现,进一步放大了回购市场的风险,但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没多久就出现了虚假的“代保管单”或“入库通知单”,也就是“代保管单”或“入库通知单”的背后根本没有现券在保管库存在,这就是所谓的“空单”。更有甚者,在市场上居然流通起代保管单的担保单。到这时,这类虚假的“代保管单”已经成为市场上成倍放大信用风险的“金融白条”。
辽宁东方证券公司为辽国发在武汉和天津的国库券代保管单所出具的担保单
自从国债回购业务开展以来,上海证券市场一直坚持以实物券作足额抵押,但由于其他市场代保管单早已流通,上海证交所的这一做法无形中造成了与其他市场之间的封闭状态。再加上主管部门多次要求上海开放市场,解决代保管单的相互流通问题,上海证券市场才开始允许其他市场的代保管单作为回购抵押券进入。
1995年6月,在协助辽宁省证券委了解辽国发债务情况的同时,上海证交所发现部分会员单位为辽国发做的回购到期后,因辽国发无力偿还资金,这些会员代辽国发抵押在上海证交所登记公司的抵押券需要变现。于是,上海证交所登记公司凭武汉证券交易中心南昌分库提供的国债代保管单要求提券,但对方认可代保管单,却不能提供实物券。此事开始引起上海证交所的重视,随即开始清理武汉证券交易中心开出的国债代保管单,发现共有17亿元代保管单。该17亿国债代保管单均为辽国发通过珠海证券、江西证券、建行沈阳、武汉证券等数十家机构在上海市场做回购业务的质押,若不能如数提券,将构成对上海证券市场结算系统的巨大风险。
这是因为,进入证券交易市场做回购必须是有资质的金融机构或证券类机构,而辽国发没有这样的资格。于是,辽国发就在股票市场和国债期货市场采取同样的做法,找到一家证券公司,要求该公司将其武汉证券交易中心、沈阳证券交易中心、天津证券交易中心的席位租给辽国发从事场内交易,每年给予丰厚利润。将席位租给他人,坐在家里也有丰厚的回报,该公司自然高兴。于是双方签订了合作协定。就这样,辽国发招聘大量业务员拿了一批武汉证交中心各分库的所谓现券入库通知单或代保管单,填写了巨额资金的国债,拿去分别给各地的证券公司和证券登记公司去做回购融资。到期以后,这些机构拿着这些入库通知单或代保管单去提国债,才知道均是空单,遭到拒绝。
从1995年7月以后,上海证交所开始对辽国发通过其代理证券商在上海证券市场进行的证券交易活动进行全面清理,结果发现辽国发在上海证券市场进行的证券交易活动中几次重大交收违约,形成的总债务竟然高达64.38亿元。
上海证交所发现这些情况后,尉文渊吓出了一身冷汗,来不及深入追查其中的形成原因,马上就采取了强力的止损行动:(www.xing528.com)
首先,提前了结上海证交所市场所有代保管单作抵押的回购合约,至10月15日全部提前购回;其次,扣压资金做质押,以防风险增大;再次,扣压股票,变现偿还资金融出方的债务。
尉文渊回忆道:327事件之后,是上海证交所最先发现辽国发有异常,封了辽国发的账户,他们转不动了想跑,这才把辽国发金融诈骗这事捅出来。
尉文渊说,当时在上海证交所内部,意见也不统一,我说必须封,连夜就封!当时管电脑系统的员工回家了,结果夜里一点多钟给叫了回来,把辽国发的相关证券账户给封掉了。
对辽国发,上海证交所在1995年3月份就开始要求将其在上海市场的交易业务上报,并将其持有的股票及债券交予登记公司用于正常清算及冲抵透支债务;6月份上海证交所在责令辽国发不得从事新的交易业务的同时,又要求辽国发及其受托证券商对使用代保管单所做的融资业务,必须用其他具有实际价值的证券资产作抵押。在这种情况下,辽国发通过其上海的总代理人及其交易部经理等人,于7月底向交易所提供了一批股票账户作为国债回购的担保抵押。上海证交所要求登记公司于8月1日起对该批账户予以冻结,同时又对其剩余业务逐笔清账处理,并在7月底前对其所有交易业务做最后的清场清算。在这过程中经追查又冻结了辽国发相关账号,两者相加按1995年8月1日市价计算价值为12.23亿元。自1995年8月起,上海证交所开始对上述股票在市场上进行变卖处理,直接变卖所得12.67亿元;委托湖南上证等4家券商变卖所得1.09亿元,合计变现13.76亿元。另外,尚未变现的股票按市值计为0.11亿元。以上三部分合计为13.87亿元。
对于327国债期货事件发生后辽国发通过其合作券商在上海证交所形成的34.34亿元无法清偿的债务,上海证交所对其用作交收保证的实物债券16.50亿元(面值)进行了冻结,并于1995年8月起,变取现金20.10亿元,用于冲抵其回购未能如约进行交收所欠债务。
……
就这样,上海证交所先后共变现辽国发资产计47.24亿元,但和辽国发几次重大交收违约在上海证券市场形成的总债务64.38亿元相比,尚有17.14亿元债务无法清偿。
1995年7月,上海证交所有鉴于辽国发在国债期货和国债回购交易中的经营行为已具有金融诈骗性质,于是决定全面禁止本所会员接受其证券交易委托业务,并正式向上海市公安局报案。
短短一年,在上海证券市场,无论证券公司还是证券交易所,到这个时候,没有人再敢把辽国发不当回事,也再没有人敢把他晾在大堂中央了!
不久,这个到处打着“金融白条”的暴发户,即将踱步走出贵族俱乐部,大大咧咧地把自己的案子递交到中央政府的会议桌上……
债多不愁,杨白劳狠过黄世仁。时至今日,还会有跑堂给他钉子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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