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是我国历史上一代具有雄才大略的君主。他创立帝王专制下三公九卿辅政的中央集权制,废除封土地,建诸侯,导致天下纷争的封建制;实行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有利于政令通行、思想融合、物资交流的政治措施;修驰道,筑灵渠,沟通城乡往来,有利交通运输事业发展;修筑长城,加强边防建设,保障社会安定,人民安居乐业。他奠定中国两千多年政治制度的基本格局,对世界历史产生了深远影响。历代思想家、政治家对他都有极高的评价。明代李贽称他为“千古一帝”。对这样一位业绩辉煌的古帝王,千百年来,不少人站在反对暴虐,宣扬仁政的立场上,毁之无所不用其极。
司马迁是一位伟大的历史学家,在记述和评价秦始皇的问题上,因为受到反暴虐的思想影响,也未免失之公正。他对秦始皇的历史功绩没有作正面的记述,而对其过错方面则有严厉的批评。他说:“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把强烈的憎恶倾注于笔端。
首先,秦始皇是嬴秦氏家族的“野种”。
《秦始皇本纪》和《吕不韦列传》都出自司马迁之手。在《本纪》中说:“秦始皇帝者,秦庄襄王子也。庄襄王为秦质子于赵,见吕不韦姬,悦而取之,生始皇。”这里,明明白白地说,秦始皇是秦庄襄王的儿子。而在《列传》中则说,邯郸巨商吕不韦,家累千金,为了光大门户,捞取政治资本,看中了秦国派到赵国来作人质的公子子楚,以为有机可乘。子楚是秦国太子安国君二十多个儿子当中的一个,并不受重视。同时,秦国多次攻打赵国,赵国对子楚也很不礼貌。吕不韦长于心计,不惜花费重金,一方面让子楚在邯郸广泛结识宾客,提高社会声誉;另一方面,买珍奇玩物,到秦国去贿赂太子安国君及其宠爱的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无子,担心日后无靠,竭力想把子楚立为己子,多次向安国君提出要求,经安国君同意,刻玉为符,约定将子楚立为嫡嗣,即可以继承王位的嫡长子。
吕不韦做好了这方面的工作之后,便回到邯郸,从诸姬中选择最漂亮的能歌善舞的一个与他同居,等到已知有身孕了,将姬献给子楚。子楚感激涕零。姬女隐瞒自己有身孕,到了分娩之期,生下了儿子名政。于是,子楚立姬女为夫人。这里,是说秦王政是吕不韦同姬女同居怀孕所生。
秦昭王五十六年(前251),昭王死,太子安国君立为秦孝文王,华阳夫人为王后,子楚为太子。一年后,孝文王死,子楚立为秦庄襄王,吕不韦为丞相,封文信侯,政为太子。庄襄王即位三年,死,太子政立为秦王,后称秦始皇。始皇尊吕不韦为相国,号称“仲父”。可见,《列传》所记,秦始皇乃是吕不韦的儿子,是嬴秦氏家族中的“野种”。
第二,秦始皇的母亲是一个淫荡女性。
子楚的夫人,是邯郸赵姓豪家的女子,是大家闺秀,受过良好教育的。这是《纪》《传》中吐露出的不可掩盖的事实。司马迁完全舍弃了这个侧面记述,把她写成了一个淫荡的女性。说她最初与吕不韦同居,身怀有孕,嫁给子楚,生下儿子名政,成为贵公子子楚的夫人。但她仍然与吕不韦私情不断。公元前249年,子楚当上了秦国的国君,吕不韦为丞相,她为王后,仍然与吕不韦私通。公元前246年,儿子政登上了王位,吕不韦为相国,她为皇太后,继续与吕不韦通奸。后来,秦始皇由少年长成壮年,她身为太后淫欲不止。吕不韦恐祸患及身,但又不敢离开太后,怕太后寻机降罪,就从舍人中挑选一个叫嫪毐的,假施腐刑,只把眉毛胡须去掉,作为太监,掩人耳目,献给太后,供其淫乐。太后非常满意,竭力举荐,封嫪毐为长信侯,以河西太原郡为毐国,家僮数千,舍人千余。太后身怀有孕,恐丑事败露,借故迁到秦王朝旧都雍城去住,继续同嫪毐私混,先后生下两个儿子,秘不外传。嫪毐同太后商量,想让儿子继承王位。
始皇九年(前238),有人告嫪毐实际上不是太监,经常同太后淫乱,生下两个儿子,还同太后商量,如果皇帝即死,就以儿子继位。始皇得知此事,下令御史,即监察官查核此事,结果事实清楚,还牵涉到相国吕不韦。九月,始皇下令,车裂嫪毐,夷其三族,摔死太后同嫪毐所生二子,迁太后于雍城贲阳宫。次年,免除吕不韦丞相职,放逐到蜀地。后来,吕不韦自杀。
不难想象,秦朝灭亡之后,那些曾经遭受过打击和灭国的遗老遗少们,对秦始皇怀着刻骨仇恨,该要编造出多少诽谤性的故事来啊! 司马迁选取这种典型材料,写出了秦始皇的家丑,发泄出他对暴虐的满腔憎恶。
第三,秦始皇生性暴虐残忍。(www.xing528.com)
司马迁借大梁人尉缭之口,说秦始皇形貌丑陋,高鼻梁,细长眼睛,像鸷鸟一样挺胸,豺狼一样的声音,刻薄寡恩,心如虎狼。
秦始皇以刑杀为威,政令严酷。天下有藏《诗》《书》和百家语的,一律送到郡守、郡尉那里烧掉,敢有私下议论《诗》《书》的,一律杀头示众。以古非今的,灭族。官吏见到或者知道此事不管的,与之同罪。命令下达以后,三十天不烧书的,要受黥刑(脸上刺字),并加上城旦刑(送到边关,白天筑城,晚上守边)。始皇在咸阳周边二百里以内,建立宫观二百七十座,相互之问用阁道(天桥)和甬道(两边有墙,中问铺砖石的路)连接起来,置帷帐、钟鼓、美人于其中,安排定了,不得移动。始皇巡幸到每一座宫观和经过的地方,不得传出去,说出去的人,犯死罪。始皇幸梁山宫,从山上望见丞相的车骑甚众,说了一句“这样不好”。有人把始皇的话传给丞相。丞相把车骑减少了。始皇后来见到丞相的车骑减少了,便发怒说:“一定是此中人泄吾语。”查问,无人敢承认。他下令把当时在场的人都逮捕杀掉了。从此以后,外边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巡幸的所在。群臣奏事,只能在咸阳宫见到他。
秦始皇听说在咸阳有人用妖言惑众,扰乱民心,就派御史去查问儒生。儒生们互相告发,供出犯禁令的四百六十多人,始皇亲自从名籍上把他们除名,全部坑杀在咸阳,让天下人都知道,以惩戒其他的人。
这些,说明秦始皇是一个“仁义不施”,秉性残暴的国君。
第四,秦始皇大兴土木,不惜民力。
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2),开始修筑道路,由九原(今内蒙古自治区五原县)一直修到云阳(故城在今陕西淳化县),挖掉山峰,填平河谷,笔直贯通。始皇认为咸阳人口多,原有宫殿窄小。听说周文王建都于丰,周武王建都于镐,丰镐两城之问,是帝王都城的所在。于是,就在渭水南面的上林苑修建朝宫,先在一处叫阿房的地方修建前殿,东西长五百步,南北宽五十丈。按照秦制,六尺为步,每一尺相当于今0.23米,则东西长为690米,南北宽为115米,占地面积约8万平方米,下面可以树立五丈高的大旗,四周架起又高又宽的天桥,可供奔驰。从殿的下面,一直可通到南山。在南山顶峰上修建门阙作为标志。又从阿房宫,修天桥,过渭水,与咸阳宫连接,象征天上的北极星、阁道星跨过银河抵达营室星。阿房宫没有建成,计划在竣工之后,再选一个好名字给它命名。因为它修筑在阿房,人们就称它为“阿房宫”。前殿的修建,要从北地山区开采运来石料,从四川、湖北一带砍伐运来木材。始皇在关中修建宫殿三百座,在关外修建宫殿四百座。在东海边的朐山上竖立大石,作为国境的大门。并迁徙三万家人口到骊邑(陕西临潼县),徙五万家到云阳(陕西淳化县)。这些,说明秦始皇不惜民力,不顾民生劳苦,引发人民强烈反抗,因而“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
第五,天怒人怨,死后发臭。
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要丞相、御史大夫、廷尉等议定帝号。大家提议尊他为“泰皇”,他自己要称为“始皇帝”,要“后世以数计,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谁知他施政暴虐,天怒人怨,二世而亡。司马迁在《汉高祖本纪》中,记高祖历时十二年,没有记述一次天象变异的事,而在《秦始皇本纪》中,记载秦始皇在位三十七年的时段里,就记述了许多天象变异和身遭怪事。
始皇四年(前243)十月,蝗虫从东方来,蔽天,天下疫。始皇七年(前239),彗星先出东方,再现北方,五月现西方,将军蒙骜死。彗星复现西方,夏太后死。始皇九年(前238),彗星现。四月,上宿雍,长信侯毐作乱而觉,令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卒攻毐,战咸阳,毐败走。是月有寒冻,有死者。始皇十一年(前236),天下大旱,从六月至八月,才下了雨。始皇十三年(前234)正月,彗星出现在东方。始皇十七年(前230),地震,华阳太后卒,民大饥。始皇二十年(前227),大雨雪,雪深二尺五寸。始皇二十八年(前219),向西南渡淮水,之衡山(指天柱山)、南郡(江陵),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风,几不得渡。始皇三十六年(前211),火星侵入心宿,有坠星掉到东郡(河南濮阳),至地为石。老百姓有人在石上刻字说:“始皇帝死而地分。”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壁拦着使者说:“替我交给滈池君(指始皇帝)。”接着说:“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故,因忽不见,置其壁走了。《集解》引苏林的解释说:“祖,始也。龙,人君象,谓始皇也。”就在这年的七月,始皇病死于沙丘台(遗址在今河北邢台市广宗县),李斯等认为死于外地,怕公子们在都城咸阳发难,秘不发丧,要出行队伍赶回咸阳。因天气炎热,尸体在辒车中发臭,就带上一些鲍鱼,用鱼的腥臭味来掩盖尸体的臭味。回到咸阳,才向天下发丧,由二世胡亥登基。
司马迁对秦始皇的历史功绩没有作过正面记述和评论,只记录秦始皇每到一处留下歌颂自己盛德和伟业的石刻碑文。这些石刻的文字,都出自始皇本人及其随从,可信,还是不可信呢? 使用这种手法,可谓很巧妙。他还在《本纪》最后的《太史公曰》中,全文引用贾谊的《过秦论》来评说秦之过错。司马迁如此嫉恶暴虐,难道不是自己身受暴虐之害,心中郁结幽愤的一种迸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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