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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论与不主和议的名节要旨

时间:2023-07-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以胡安国父子为代表的湖湘学派遂以“尊王攘夷”为政治目标,通过对正统论的时代阐述,以不主和议为要旨的名节观在士群体中得到了广泛的认同,并成为南宋士人历史观和道德观中的核心要素。经过欧阳修等人的理论重构后,正统论在政治领域中的作用更加凸显。[14]南宋中后期的理学家们继承了春秋学者对君统、臣节的阐释,以义理纲纪史传,通过对正统论的进一步发明,将其固定为名节观的核心要旨。

正统论与不主和议的名节要旨

在经历了北宋百余年的承平岁月后,中原沦陷使士群体遭受巨大屈辱,“国家更大变,鲜仗节死义之士,而受伪官以屈膝于其庭者,不可胜数”[2]。赵构即位,“遽循唐明皇、代、德奔走之迹。遂不力图兴复,抗志有为,公卿大臣,反以省方巡幸之美名而文饰之”[3],其政治抉择令整个王朝面临着存亡兴废的严峻考验。以胡安国父子为代表的湖湘学派遂以“尊王攘夷”为政治目标,通过对正统论的时代阐述,以不主和议为要旨的名节观在士群体中得到了广泛的认同,并成为南宋士人历史观和道德观中的核心要素。

“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4]西汉初年,公羊学派在《春秋》经义的注疏中已经提出了“大一统”的概念,董仲舒对“大一统”的阐释更加明确:“王者必受命而后王。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制礼乐,一统于天下,所以明易姓,非继人,通以己受之于天也。”[5]王者受命于天,以王道一统天下,然后布政施教,以仁治宇内。汉儒的“大一统”观念成为宋代士人正统论形成的重要理据,“传曰:‘君子大居正。’又曰:‘王者大一统。’正者,所以正天下之不正也;统者,所以合天下之不一也。由不正与不一,然后正统之论作”[6]。王者之治须居天下之正、合天下于一,方为正统。经过欧阳修等人的理论重构后,正统论在政治领域中的作用更加凸显。

靖康之变,金军攻陷汴京,北宋灭亡。靖康二年(1127),徽宗第九子赵构登基,其政治表现和晋元帝司马睿如出一辙,“自愍帝死贼庭,琅邪起江表,位非嗣君,正非继世,徒以晋之臣子有不忘晋之心,发于忠义而功不就,可为伤已!若因而遂窃万世大公之名,其可得乎?《春秋》之法‘君弑而贼不讨’,则以为无臣子也。使晋之臣子遭乎圣人,适当《春秋》之责,况欲以失国共立之君干天下之统哉”[7]。当长安被攻破,晋愍帝被俘国灭后,大都督司马睿无勤王之举反而在江东即位称帝,欧阳修秉承春秋之法,在修撰史书时将东晋排除在正统之外。身为宋徽宗之子、钦宗之弟,赵构在汴京被围的危急关头被钦宗指派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受命入援京师。汴京沦陷后,赵构拒绝了宗泽等人进兵收复京城的要求,在应天府即位称帝,“陛下以亲王介弟受渊圣皇帝之命,出师河北。二帝既迁,则当纠合义师,北向迎请。而據膺翊戴,亟居尊位,遥上徽号,建立太子,不复归觐宫阙,展省陵寝”[8],赵构即位本不得其正,而即位后不以一统天下为己任,执意议和、偏安江南的政治行为更使得正统无存。南渡后的春秋学者对其擅自称帝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抨击:“为今之策,愿陛下一切反前失而已。则必下诏曰:‘继绍大统,出于臣庶之谄而不悟其非;巡守东南,出于侥幸之心而不虞其祸。经涉变故,仅免危亡,盖上天警戒于眇躬,俾大宋不失于旧物。金人以无厌之求,喋血中华,蚕食并吞,扶立僭伪,以乱易治,俾臣作君。朕义不戴天,志思雪耻,父兄旅泊,陵庙荒残,罪乃在予,无所逃责。’”[9]只有视金人为必攘之夷,建立复天下于一的中兴之业,才是令王朝重归正统的唯一途径,而不主和议、尊王攘夷也成为南宋士人对臣子之节的时代阐释。

二帝被掳,金人立张邦昌为帝,代宋以为金国藩臣。高宗对接受伪命的张邦昌等大小诸臣,亦以王业艰难、政宜含诟为由,继续留用在朝廷中。朝廷对失节者的优容引发了士群体激烈抗言:“陛下欲建中兴之业,而尊崇僭逆之臣,以示四方,其谁不解体?又伪命臣僚,一切置而不问,何以厉天下士大夫之节?”[10]虽然在舆论压力下,高宗在建炎元年(1127)九月下诏将张邦昌赐死,但胡安国等人仍然认为高宗此举有违春秋之法。对仕伪朝、媚金人、主和议者,皆当明正典刑,以振励天下士风,“张邦昌僭窃名号,援引契丹立晋事迹用为证例,分遣使人宣谕诸路,直下赦令,倍行恩赏,原其用心,与华督动于恶无异。陛下嗣膺宝历,特施宽典,未正其罪,奉行天讨,与众弃之,置在远郡,赐死于隐,而不尸诸市朝,已失刑矣……至其宗族,皆命以官,是训诱乱臣贼子之心,使利于为恶,此臧哀伯所谓百官象之,其又何诛焉者也。故不逾旬月,苗傅、刘正彦敢有无将之心”[11],臣节不彰必导致叛乱频仍,对失节之臣的宽宥意味着对王朝正统地位的严重削弱。天下人心涣散,不稳定因素急剧增长,君王重建大一统的中兴之业将无法成就。(www.xing528.com)

湖湘学派对君统、臣节的弘扬在士大夫群体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当高宗在秦桧的支持下,以迎回梓宫、母后为由准备与金人议和之时,遭到了胡铨、范如珪、曾开、方庭实等众多士人的激烈反对。在给秦桧的书信中,范如珪尖锐地指出高宗即位绝非名正言顺:“主上南面而君天下,十有二年矣。其即位也,由天下军民推戴所迫,不得已而从之。至于今日,天下军民岂肯听吾君北面而为仇贼之臣哉!”[12]节义之臣当如申包胥、田单,扶助君主歼敌复土,使王朝重归正统。秦桧在靖康之变中曾以不畏金人、请存赵氏的高名大节闻名于天下,如今却力赞和议、名节尽丧,“相公若必欲拂天下之情,赞成主上,受此屈辱……若犯众怒,陷吾君于不义,政恐不惟怨谤而已,将丧身及国,毒流天下,遗臭万世”[13]。胡铨更奋然上书,请斩秦桧、孙近、王伦以励臣节:“秦桧、孙近亦可斩也。臣备员枢属,义不与桧等共戴天,区区之心,愿斩三人头,竿之藁街,然后羁留敌使,责以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耳,宁能处小朝廷求活耶!”[14]

南宋中后期的理学家们继承了春秋学者对君统、臣节的阐释,以义理纲纪史传,通过对正统论的进一步发明,将其固定为名节观的核心要旨。朱熹编撰《资治通鉴纲目》,以明正统、立纲常为主旨,“问《纲目》主意。曰:‘主在正统。’问:‘何以主在正统?’曰:‘三国当以蜀汉为正,而温公乃云某年某月‘诸葛亮入寇’,是冠屦倒置,何以示训?缘此遂欲起意成书。’”[15]朱熹对正统的定义进行了明确的表述:“只天下为一,诸侯朝觐,狱讼皆归,便是得正统……秦初犹未得正统,及始皇并天下,方始得正统。晋初亦未得正统,自泰康以后方始得正统。隋初亦未得正统,自灭陈后方得正统。”[16]秦王以武力灭东周,司马氏篡夺曹魏政权,杨坚以强权夺取宇文氏的江山,这些新建王朝在一统天下后,皆被归入正统之列,而蜀汉和东晋在成为偏安政权后,它们的正统地位也随之削弱,只能被称为“正统之余”。耽于偏安、屈身事敌意味着主动放弃仗义承统的尊崇地位,也将失去天命所归的政治优势。因此,《纲目》对于志在兴复、力存社稷的忠节、死节之臣,皆异文以见褒。诸葛亮父子、刘谌、谢安等人皆被理学家视为臣节典范。“诸葛孔明左右昭烈,为汉讨贼,声大义于天下。功虽不就,名则正矣。”[17]“后主庸才,既不知国君死社稷之义,谯周诸人又轻以其国予贼,其视谌同死社稷之言与大哭于昭烈之庙而死之节,曾犬彘之不若。”[18]“以当时晋室之势,独任一谢安,足以当苻秦百万之师。以予观之,非特安方略之妙,抑其所存忠义纯固,负荷国事,直欲与晋室同存亡,故能运用英豪,克成勋业。”[19]在当代政治人物中,不肯屈身事敌的向子諲、坚持抗金复土的王庶、终身不主和议的张浚都被视为坚持臣节的典范,“及绍兴初,大臣始决忘仇辱国之计,(子諲)则又慨然上疏,再三指言其失,无所回避。至于疾病且死,而犹劝上以深念创业之艰难,不可遽以小康而遂忘大计也。此其平生始终大节,岂不凛乎!”[20]“王公素刚毅,有大节。方廷争和议时,视秦桧无如也”[21]。即使是执政能力和军事才能都颇受非议的张浚,依然以其“以虏未灭为己责,必欲正人心、雪仇耻、复守宇、振遗黎,颠沛百罹,志逾金石[22]的忠义之节赢得了高度的褒扬。

通过理学家的大力弘扬,以王道实现大一统的政治理想被凝聚为名节观的核心要旨,“子朱子笔削《资治通鉴》为《纲目》,褒贬去取,一准《春秋》书法,别统系以明大一统之义”[23],成为维护王朝统治的重要纲领,“其大经大法,如尊君父而讨乱贼,崇正统而抑僭伪,褒名节而黜邪佞,贵中国而贱夷狄,莫不有系于三纲五常之大”[24],对以后历代王朝政治秩序的建构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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